第九十七章 契约（1/2）

鸢尾猛然回神，睁大眼睛死死地瞪着樊雨然，周身颓然腾起的凌厉杀意。

却叫他的胸腔猛一个翻涌，血气逆行，刚凝起的杀意不受控制般倏尔散去，化在空中了然无踪。

似乎是在瞬间受了不轻的内伤一般，他眼底显出浓浓的疲惫之色，滚上喉口的血让他生生咽了回去。

这个契约，竟这般厉害……

鸢尾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像被谁一掌催伤心脉。

他杀不了她，就连心中对她起了杀意都会遭到反噬！

与他立定契约那人说的话，竟一一应验。这个世界上，真有这种事！

鸢尾恨恨地咬了牙，他本来以为不过是那人的危言耸听罢了。可刚才，杀了她的念想在他心底刚露了个头，那仿佛青筋根根迸裂，经脉寸断的痛感却清晰的告诉他，警告他。

那个契约，是真的！他杀不了她，连动个念头都不行。

不得已颔首调理气息，鸢尾再抬头，竟对上她一双含泪的怒目，她红着眼睛直直盯着他，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眼底满是血丝，莹润的泪光在眼眶中打转，瞳仁中却烧着一把怒火！

他都没生气，她竟气了？她气什么？

鸢尾眯了眼，他甚至能感觉到连她眼睑上根根分明的睫毛都带着冲冲怒意，樊雨然贝齿紧扣，苍白的小脸紧绷，浑身因愤怒而颤栗，连呼吸都是一抽一抽的。

那一刻，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鸢尾心底疯狂叫嚣，一瞬间冲破了他坚硬的外壳，像在心里下了一场蒙蒙春雨，他一颗千年寒冰铸造的心硬生生的化在了雨里。

“长……长姐。”源自心底的声音冲破他的喉间，带着愧疚歉意和疼惜，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听到这声阔别数十年的呼唤还是让樊雨然身躯震了一震，恍惚间，毫无防备的，樊雨然觉得自己错了，她真的错了。

不是么？

尽管眼前的少年已不复当年模样，尽管他的肩膀不再稚嫩，眼神不再天真，尽管他的双手已染满鲜血，尽管他已背负上太多的血腥，可世间薄凉，冷暖自知，这些年间他的过往她未曾经历，又怎么苛责他误入歧途？

就连爹爹，都被逼得服毒自尽，就连她，不也是被逼得削去族籍了么？

她克己复礼受了太多的苦楚，难道还要煜璃步她的后尘？

樊雨然痛苦的蹙紧云眉，泪水越淌越多，她忽而伸出双臂揽住他的脖颈，伏上他肩头痛苦流涕：“煜璃，对不起……”

软玉般的躯体贴在他身上，鸢尾身形一滞，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全身绷得紧紧的，她温热的泪滴顺着他的脖颈淌进衣襟，划下一道暖流。

从未有人离他这般近过，更别说是肌肤相亲，他比她还要凉，她的身子像一团烈火炙烤着他，融化着他，让他局促，让他不安。

丝丝寒意穿过毛孔刺入骨髓，樊雨然差点错以为自己拥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冰。

鸢尾手足无措地任樊雨然抱着痛哭流涕，他眉宇紧皱，阴郁的眼神闪烁不定，他头一次希望在心底叫嚣的那道不属于他的意识能在此时占领高地，能支配他的身体，能告诉他该怎么做。

她还在拥着他哭泣，鸢尾紧绷的双臂忽然想抱住她，他收割过太多性命的双手此时却忽然想轻拍她纤瘦的背脊给她慰藉。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他分不清这些举动究竟来自由谁的指令，只有耳中扑捉到的脚步声让他倏尔回神。

有人朝这边来了！

鸢尾那一瞬间似乎恢复了神识，挣开她莲藕般的玉臂，望着她眼神复现冰冷疏离，他阴郁一笑，向她鼻尖挥下一把青烟，冷冷道：“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樊雨然脸上疑惑的神色还未完全展开，脑中一阵眩晕，她张张嘴想说什么，两眼一翻便不省人事。

“你不该来！”出声的却是坐在一旁看了许久的莫愁，她紧蹙着眉，神色复杂地盯着鸢尾，有嗔怪有埋怨，更多的，却是无奈。

“早知道你在，我定不会来！”鸢尾冷笑一声，好似真的事不关已一般。

脚步声临近，鸢尾身形一闪消失在窗口，仿佛变了一个人，连看都没看昏死在床上的樊雨然一眼，就像在印证自己刚刚说过的话。

乐毅的身影就在下一秒踏入厅内，似乎感到眼前划过一道黑影，凝神看去，却一眼见到樊雨然斜斜趴在床沿，露出一侧苍白的脸上满是泪痕，心头不由狠狠一顿。

莫愁清晰的听到了乐毅吸气的声音，再看过去，他已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胡床前，剑眉半蹙，关节分明的大掌抚上她湿乎乎的面庞，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擦干她眼底泪痕。

“她又做噩梦了？”乐毅眼底全是疼惜，不掺杂半分杂质。

莫愁望了乐毅一样，眼底涌上几分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