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隐疾（1/2）

眼见樊雨然云眉又蹙紧了几分，莫愁话锋一转，突兀地说道：“罢了。说起来，今晨我谴了人去打理樊家上下，里里外外各处积了层灰尘，却发现了一串新的脚印，我料想，有人闯空门，还应是近日的事情。”

樊雨然浅浅点了点头，并未太往心里去：“许是贼人罢，樊家家大业大，院内又空无一人，招贼也是难免的事。”

莫愁却敛神摇了摇头：“不像，别说院内并无翻找的痕迹，从步伐可以看出，那人并不急，反而走的十分缓慢，似是游览一般。几乎走遍了每一间院落，估摸着，逗留了近两个时辰。”

“有这等事？”樊雨然挑眉惊了惊，“樊家宅子虽大，却也算不上多罕见的院落，也值得那人如此么？难不成是家父故人，特地观物怀人来了？”

莫愁略微一想，道：“这样想，倒也说得通。我请了可靠的管家清点宅子上下，倒时你再看一看，可有失了什么要紧的物件儿罢。”

“劳烦莫姐姐。”

莫愁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说：“最近蓟城来了不少奇怪的人，你得当心了。”

这话说的本就十分奇怪，樊雨然凝眉欲问，珠帘外却传来药厮的呼唤声。

“馆主，有几味药前边没有了，得去库里取一趟。”

“晓得了。”莫愁遥遥应了一声，一旁取了一大串钥匙，跟着药厮出去，回头冲樊雨然道：“小师傅自便罢。”

樊雨然也挑帘跟了出去，厅堂内熙熙攘攘，求医的人络绎不绝，恍如隔世。

她看着心底狠狠一柔，错意樊家还在，恍惚中觉得什么都未曾发生过，历经的种种都是一场噩梦。

她水眸含珠，缓缓闭上眼睛，一颗心狂跳不止，她甚至觉得只要一回头就能看到为人诊脉的爹爹，看到一旁偷懒的夕儿，看到忙里忙外的管家，看到本该属于樊家的一切。

可是当她睁开眼睛时，周遭的一切的都没有变，爹爹仍旧不再人世，夕儿仍旧深陷王宫，乐毅仍旧身染剧毒，断子汤仍旧在她经脉中。

一切都没有变，樊雨然深深吸了口气，什么都回不去了。

樊雨然淡淡笑笑，眉眼回神，暗暗告诫自己，只能向前走！

此时，一位衣着打扮光鲜亮丽的女子吸引了樊雨然的注意，此女子年岁不大，腰肢纤细，穿着不凡，不似寻常百姓，头上饰物着实叫人眼花缭乱。

而一双眼睛却四下乱转，似乎防着甚么人，举手投足透着股撩人的媚劲儿。

看气质扮相，定不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可若是小妾，这女子并非盘发，可见尚未出阁。

樊雨然瞧着她总觉得有几分眼熟，似是在哪里见过，垂眸细想，眼前忽划过一抹蹁跹水袖，樊雨然猛地睁大了眼睛。

她是在王宫庭宴上跳过霓裳舞的舞姬，出现在这里，莫不是大王赐给上将军十个美人中的其一！

她来着作甚么？求药用得着这般鬼鬼祟祟？

此时，先前来请莫愁自库房取药的药厮回来了，手中拎着几大包药草，放在柜台上拆包归置。

适时，那舞姬急匆匆地凑了上去，伸出食指指着桌上药方，压低声音问：“喂，你这药到底管不管用啊？”

那药厮贼眉鼠眼地四下瞧了瞧，反倒脸上泛红，同样压低声音，眉飞色舞地说：“夫人放心，偷偷告诉你，这副药啊，我试过！给劲儿得很，折腾得我家娘子两天没下来床呐！到现在还怪我哩！”

“嘿呦，德行！”舞姬鄙睨一眼。

药厮嘿嘿一笑，神采飞扬道：“这药不苦，熬出来药味也不大，夫人只要搀在吃食里给那口子吃下去，嘿嘿，保管满意！”

那舞姬一听，眼底大放精光，毫不掩饰喜色，得意催促道：“那好哇，还不快些包好！等我成了君上的人，少不了你的好处！”

“得嘞！”

君上？

樊雨然一挑长眉，眯了眯眼睛。

平日里没见后院那些舞姬有何动静，没成想打的是这个主意！呵，本来还没想动她们，不过剑已出鞘，她万没有不接招的道理！

“瞧瞧，又有人来打你男人主意了！”耳边传来一声戏谑的笑声，声音不大，仅够她二人听到。

樊雨然回眸望去，笑而未语。

一张夺目的笑颜生生跌进莫愁眼中，她笑得清朗，眼底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小师傅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看来是有主意了？那我这些物件儿，可是白准备了！”莫愁巧问一声，略带可惜地摇了摇头。

“哦？莫姐姐备了甚么？”樊雨然顺着莫愁的目光望去，见木架子一格不起眼的角落里，正躺着三只小药瓶。

听莫愁的意思，这小药瓶里装的，定是甚么了不得的好东西了！樊雨然水眸一转，拎过来细瞧，淡淡清凉的香气便从小药瓶里飘了出来。

樊雨然轻嗅一口，只觉这清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随即“噗嗤”一声乐开了，指着药瓶一一道来。

“这瓶名榴香，食之可使人阴虚火旺，面部起疹子。这瓶是番泻叶粉，可使人连腹泻三日，至于这瓶，”樊雨然笑意深深，抿唇道：“里面是郁金、柴胡、陈皮、半夏、白芥子，皆是理气的药草，哈，可致使人五日放屁不止！”

莫愁眼底闪过一道惊异的光，樊雨然不愧是樊家正统的继承人，这三瓶药成分极为复杂，她竟隔着瓶塞子，三种药混在一起闻了一下，便能说出其中的配方！

这可能么？世间竟有人能做如此？

樊雨然见莫愁惊楞楞地盯着她看，知道是自己说的话唬住了她，心里不由得乐开了花，一边吃吃地笑，一边随手将三只小药瓶放了回去：“莫姐姐还说出师之后从未到过樊家！这三种药皆是雨然调制的，姐姐若没去过樊家，又是从何而来？”

“你调的！怪不得！吓我一跳！”莫愁这才舒了口气，见她把药瓶放了回去，奇怪地问：“哎？你当真不用？”

樊雨然回头瞧了那与小药厮窃窃私语的舞姬一眼，面上笑意半敛，认真的说：“莫姐姐且想，她不是第一个来寻此药的，即便我照你的法子叫她病上三日，可这般做只是治标不治本。她不来还有旁人会来，若不能彻彻底底断了她们的念想，难不成雨然还天天蹲在这里守株待兔？”

莫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说的对，确得想个长久的法子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