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玉碎（1/2）

彪形大汉也是一惊，大张着胳膊朝樊雨然扑了过来。

就是现在，樊雨然眉眼一凌，瞧准时机，矮身一纵，自大汉腋下钻过。

呵，跳楼？她才没那么傻！

不仅如此，樊雨然转身，手中银针尽数刺在大汉腿上麻筋处，大汉怪叫一声，扑倒在楼梯口出，小山般的躯体替她挡下了四个张牙舞爪的老妈子。

樊雨然不敢停留，纵身朝楼下跑去，她早看清了，二楼是一个一个厚重珠帘翠幕掩着的厢房，此时爆满的厢房内正上演着一幕幕不可描述的事情。

而一楼正是莺莺燕燕，鱼龙混杂的厅堂，而她身形较小，只要逃到一楼，就能从人缝中钻出去，再想抓她可就难了。

老天爷似乎是觉得樊雨然逃跑的太容易的些，三楼的大汉和四五个老妈子骂骂咧咧地追下来，二楼巡视的几个小厮早已听见动静。

樊雨然下到二楼没跑几步，就被手持木棍的小厮团团围住，手腕粗的棍子照腿轮上几下，樊雨然双眸含泪，便再也站不住了。

几个小厮手疾眼快，呼呼啦啦一拥而上，樊雨然手臂被人反扭在身后，拎了起来，疼的牙齿都在打颤。

紫衫老妈子呲牙咧嘴地迎面而上，熊掌般厚重粗糙的巴掌照头扇在樊雨然脸上：“奶奶的，敢骗老娘！”

这一巴掌用了八分的力气，樊雨然只觉半边脸一阵火辣辣地疼，连同嘴角都肿了起来。

紫衫老妈子似的打疼了手，在半空中使劲抖了几下，还不解气，扬起另一只手还要再打。

黄衫老妈子赶紧抱住，惊倒：“莫再打脸！”

紫衫老妈子一愣，倏尔回神，见樊雨然半张脸肿了老高，也担心影响了姿色，却又不甘心这么轻易放过她，在她柔嫩的身躯上又掐又拧，手过之处青青紫紫。

樊雨然强忍着泪，就是不肯出声，她浑身冰凉，狼狈不堪，却是在冷笑。

难道不是么，身上再疼也不过皮肉，怎抵得过心头万念俱灰的痛楚。

乐毅，你为何不来？

雨然，当真已不在你心里了么？

燕军大营，日日夜夜朝昔相处，都是雨然自作多情？

紫衫老妈子面目狰狞，露出一抹阴狠地笑意：“去，拿咱们的神仙汤来，好好喂一喂咱这小蹄子，看她还敢不敢跟我尥蹶子！”

其余的老妈子脸上纷纷挤出渗人的狞笑，樊雨然眼底动了动，苍白的唇瓣像是被水跑得褪了色的樱桃，肿胀破碎。

异样的浓香远远飘来，一股脑钻进樊雨然的鼻尖，她灵敏的嗅觉几乎顷刻间辨别出这异香为何物。

三个大字“嗡”地一声在樊雨然脑中炸开，周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尽数凝固，犹如置身千丈寒潭，千斤巨石压在心头。

樊雨然忘了呼吸，忘了思考，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在做梦，这周围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可那异香越来越近，越来越浓烈，提醒着樊雨然她正是躺在案板上仍人宰割的鱼肉。

黑乎乎的药汁映进樊雨然放大的瞳仁中，仿佛是这世间最深最深的颜色。樊雨然空洞地盯着那晚药汁，如同傻了一般。

绝子汤。

一碗入喉，妖冶地毒散入七经八脉，渗入四肢百骸，再无药可解。

“不”，樊雨然沙哑地声音听得不大真切，她面色苍白如纸，如提线木偶一般机械地摇头，“别过来，别过来……”

紫衫老妈子狞笑着扼住樊雨然小巧的下颚，樊雨然浑身一震，心暮得收紧，消瘦的身躯整个都在颤抖。

“求、求你！”冰凉的泪水自眼角簌簌跌落，樊雨然挣扎着，哭喊出声。

“现在求我，晚了！”

漆黑的药汁塞到她的嘴边，冰凉的泪水如决堤之洪，樊雨然紧紧抿着唇，呜咽着奋力挣扎，半碗药汁撒了她一身。

救救我，乐毅！救我！救……

有人死死捏住她的脸颊，硬生生掰开她的嘴，樊雨然呜咽着，挣扎着，却怎么也逃不出，滚烫的汁液顺着她的喉口淌进胃里，被牢牢禁锢着的人发出声凄厉的嘶喊，再没了声息。

“奶奶的，总算灌进去了！呸，下不出蛋的鸡，我看还有那个会娶你！”

周遭的人随即发出阴测测地笑声。

樊雨然咬唇，睁着清冷的双眸，含着滔天的恨意，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众人，犹如从地狱爬出来的罗刹，仿佛要将她们的样子刻进骨髓。

黄杉的老妈子被她盯得背脊发凉，抿了抿唇：“我也不妨告诉你，进了我们这地儿，都得被灌这么一碗，生不出孩子，没有婆家会要的，只能老老实实在醉红楼待着。你也别恨，底下的公子哥伺候好了，金银细软，少不了你的！”

樊雨然一对拳笼在袖间，攥得死死地，含恨地目光朝阁楼下望去，这才发现，那一个个衣着单薄秀丽的年轻女子，面上虽笑着，眼底却是一片死寂和荒凉，有些甚至还含着莹润的泪。

如花的年龄，娇嫩的躯体，藏住的是败絮般腐朽空洞的灵魂，藏不住得是无声悲戚地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