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哥哥的婚事（1/2）

晚上八点多钟的时候，我终于到家了。老爸正在堂屋粉刷墙壁，一看到我进门就马上从梯子上下来，说：“回来啦！”我嗯了一声就提着箱子进了房间。

家里从新装修了，以前是水泥地面，现在都铺上了地板砖，墙壁也粉刷一新，完全不是印象中的样子了。老爸还是老爸，老妈也还是老妈，只是又老了一点。

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又坐了四个多小时的大巴车，而且我又很晕车，虽然肚子都饿瘪了，却一点食欲都没有。老妈做了一些荤素搭配的菜，我举着筷子，呆呆地发愣，勉强吃了点花生米，只觉得一阵一阵地犯恶心。老爸给我拿了一瓶冰啤酒，给自己也开了一瓶，我连菜都吃不下，更别提喝酒了。但父子相聚，怎么也应该喝点酒吧！

老妈边吃饭边看着我说：“又瘦了，在外面吃得不好吗？”我叹了口气，说：“外面的饭菜都一个味儿，还不如家里的咸菜好吃。”老爸见我没喝酒，说：“喝啊！你不是在夜总会上班吗？应该比以前能喝多了吧！”我勉强笑了笑，有气无力地拿起瓶子灌了一口，差点没吐出来，脸上通红通红的，赶紧吃了几颗花生米。

为了尽快完成喝酒的任务，我三口并作两口地喝完了一瓶，不知道为什么，跟老爸敬酒的时候，我总是感觉很羞涩，老爸也什么都不说，只是喝酒。喝了一瓶之后，老爸说：“再来一瓶吧！”我摇摇头说：“不了，不了！”老妈说：“让他吃点饭吧，坐了一天车了！”说完便把我的碗拿去盛饭去了。对我来说，跟老爸单独相处是世上最尴尬的事情，我连看都不敢看他，一个劲地吃菜，只想老妈快点回来。老妈给我盛了一大碗饭，我吃了很久都还剩一半，老爸又自斟自饮了一瓶酒，吃了半碗饭就洗澡去了，我却还是吃不完，嘴里塞满了饭，艰难地咀嚼着，老妈说：“吃不完就算了吧！”我把碗放在桌子上，便去房间看电视，等老爸洗完澡再去洗。

老爸洗完澡之后来到房间，我从箱子里拿出换洗的衣服，穿着他的拖鞋去洗澡，两个人面对面擦肩而过，一句话也没有。不知道为什么，老爸有时主动跟我聊天，我也是极其敷衍地应付几句便沉默不语了，心里只想快点结束这次谈话。跟老爸单独呆在一块儿，无论说不说话，我都感觉非常非常不自在。

第二天一早，堂弟忽然来了，他是来这儿准备坐车去上学的。今年他刚刚考上了绍兴文理学院。除了哥哥之外，堂弟跟我玩得最好。他比我小五岁，小时候我们家都在农村，屋子也挨着，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他叫卢兴宇，家里人都叫他小鱼。

小鱼见到我的时候都很亲热，我也很自然，只有跟他在一块儿的时候我才有话说，而且一点也不觉得拘束。在别的亲朋好友面前我都或多或少地装装样子，既难以真的那么亲热，又不能显得很冷淡。可我对小鱼一点也不用装，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我对他小时候的印象就是每次遇到我都必须哭一次，他实在是太调皮了，而我又喜欢去逗他，直到惹哭了，他拿着石头追打我，我就飞快地跑，他追不上我就坐在地上哭，爷爷或者奶奶就过来训斥我一顿，要是他还是继续哭闹，爷爷就会狠狠打他一顿。可这样一点效果都没有，第二天我们接着闹。小鱼老是看上我的一些小玩意，比如一个乒乓球啊，一颗弹珠啊，一把玩具枪等等，我不给他他就哭，边哭边抢我手里的东西。

有一次他偷偷拿走了我家柜子抽屉里的两个硬币，我还不确定是不是他拿的，故意逗他说：“那个抽屉里的两块钱不见了，大伯怎么都找不到，他要是发现是你拿的话，肯定会打你的！”小鱼装作无辜地看着抽屉说：“我没有拿。”但我发现他无辜的表情里分明有一种担心的神色，忍不住偷笑着说：“还不承认是你拿的！我亲眼看到是你拿的，你不承认的话，我就跟大伯说！”

我爸是当老师的，小鱼平时很怕他。小鱼低下头，委屈地说：“我是不小心拿走的！”我不禁哈哈一笑，说：“那你快点还回来，不然我真的去告诉大伯了！”小鱼眼里泛出泪水，逃跑一样地离开了房间，我赶紧追了上去，一出后门口就看到小鱼在外面哇哇大哭，奶奶摸着他的头说：“怎么了？”小鱼只顾着哭，说不出话来。奶奶看到我在一旁幸灾乐祸的样子，怒道：“是不是你又惹他了？”我简直激动得快要跳起来了，笑着说：“不是，是他偷了我家抽屉里的两块钱！”小鱼哭得更凶了，奶奶向我做了一个打的手势，说：“两块钱算个什么？小鱼，把钱还给他！”小鱼仰着头，泣不成声地说：“不……不见了！呜呜呜……”奶奶皱着眉头，抚摸着小鱼的头，说：“我拿两块钱给你就算了！”说完便开始掏口袋，我终于忍不住跳了起来，边跳边笑着说：“不用啦，只要他以后别再在抽屉里乱翻就行了！”奶奶拉着小鱼回屋子去了，我兀自在那儿开怀大笑。

爷爷奶奶所住的是二叔的屋子，二叔二妈都去深圳打工了，留下小鱼给爷爷奶奶带，爷爷奶奶也有自己的房子，但为了照看二叔的房子，所以干脆搬到二叔家住。小时候我每天都要过去玩一会儿，爷爷奶奶对我也很好，只要我不跟小鱼闹腾就好。

转眼之间，我们家搬到镇上去了，我长大了，当初调皮的小鱼也长大了，简直令人无法想象，现在眼前这个稳重又礼貌的大男孩就是小鱼。几年前，他十三四岁的时候，我还扛着他在肩膀上玩呢！如今他长得跟我一样高了，声音也变了，模样也变了。如果在大街上遇见，我根本就认不出。

小鱼像小时候一样叫了我一声小哥，我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的天，你都长这么大了啊！”小鱼淡然一笑，径直走到堂屋里面，把行李箱放下了。

“还有几天上学啊？”我问小鱼。

“还有五天。”小鱼说。声音又粗又低沉，完全不是我印象中那种又尖又亮的童声了。我不禁感慨：“唉，我是很多年没回来了，真正是物是人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