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回家（2/2）

保安没有看我，而是时刻盯着来往的乘客，说：“坐地铁喽！”

“在哪儿坐地铁？”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经看到地铁的路标了，保安指了一下那个路标，说：“从这儿下去就是地铁站了。”

我道了声谢谢就赶紧往地铁站走去，边走边在百度地图上查询地铁路线，还好，我总算是赶到了，一出地铁站的门口就有好几辆摩的开了过来，我还没有说去哪儿，摩的司机就抢着问道：“是不是去西站？”因为及时赶到了，所以我心情特别好，一反常态地多说了几句话：“你怎么知道我是去西站的？”要是按平时的话，我顶多答一句：“嗯，是去西站。”不会再啰嗦半句了。

司机哈哈一笑说：“在这儿下地铁的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去赶火车的。怎么样，十块钱坐不坐？不坐就没车喽！”我看到后面还有一批人从地铁站出来，心想：“再不坐就赶不上火车了！”这个地铁站所处的位置很偏僻，不熟悉的人根本不知道火车站在哪儿，去火车站只能坐公交车或者打摩的。但公交车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而摩的随时都恭候在地铁站门口。所以要是赶时间的话，打摩的是首选。

我点点头说：“好，十块就十块。”旁边有一男一女同坐一辆摩的，跟我们几乎同时出发。路上我心情也不错，忍不住多说了几句：“要多久可以到火车站啊？”司机说：“五分钟就可以啦！”我点了点头，忽然意识到自己怎么会这么啰嗦呢，于是闭上了嘴。等赶到了火车站，我一看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肚子饿得咕咕叫，先吃饱再说吧！

火车站对面有一家餐馆，也是附近唯一一家。我走了进去，餐馆里散发着一种跟火车上的饭菜类似的气味，都是那种让人一点食欲也没有的气味，就算再饿也不想吃，就算它免费我也不想吃。看到餐馆的柜台后面的货架上摆着各类零食，我本想买一桶泡面吃算了，但转念又想：“泡面没有饭菜有营养，待会儿还要坐十几个小时的车呢，不吃饱一点的话怎么撑得住呢？”我来到打饭的窗口，窗口里面坐着个女人，我说：“一份饭多少钱？”女人说：“二十。”

“那来一份吧！”我看到摆在窗口前的几个铁盆里的都是那种让人提不起任何食欲的菜，什么冬瓜啦，黄瓜啦，木耳啦，还有一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菜，看起来很乱，像堆在一起的剩菜。工作人员也不问我是打包还是在这儿吃就给我打了包，拿到一次性餐盘之后，我找了张空桌坐下来，吃了几口就不想吃了，呆呆地看着这个像食堂的餐馆，工作人员像收垃圾一样把桌上的饭盒推到一个大垃圾袋里。餐馆里到处都是苍蝇，我边吃饭还得边赶苍蝇，不然苍蝇就会肆无忌惮地落到饭菜上，因为饭菜都是冷的。服务员也没有任何服务热情。我像吃药一样勉强吃饱了一点就走出了餐馆，立马点了一根烟抽了起来，不然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吐，因为饭菜实在是太难吃了，环境也太脏了。

抽完烟之后，离开车时间只有半个小时了，我拖着行李箱走进了车站。检票之后，安保人员还用仪器在我身上晃了一下才放我进去。

候车大厅人满为患，而且天气热得要死，我跟很多人一样待在大厅门外，玩了一会儿手机，又抽了一根烟，火车还没来，我呆呆地看着一个小孩在两道楼梯的中间从上往下滑着玩，小孩的爷爷在底下看着。

火车总算来了，我跟随一大批人走向检票口。火车上的人非常多，我想：“现在不是春运，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呢？”很多乘客没有位子坐，只能站着。我发现车上有许多小孩子，顿时恍然大悟：“哦，现在是八月底了，很多从农村来城里跟父母团聚的留守儿童该返乡了！”我旁边就坐着个中年妇女和她的侄女。小女孩只有四五岁，妇女有三十多岁，戴着一副眼镜。小女孩喊她姑姑。

列车员走进车厢喊道：“现在还有几张卧铺票，有没有人想买的？”几个买的站票的乘客像见了亲人一样把列车员围住了，当他们拖着行李厢赶往卧铺车厢的时候，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车是四点半开的，天渐渐暗了，火车平稳地行驶，我看着车窗外一晃而过的风景，心想：“唉，过不了多久我又要返回这座城市了。”我还能去哪儿呢？去哪儿都一样，在哪个城市都是打工，反正不会留在农村就是了。现在的年轻人哪个愿意呆在农村呢？呆在农村就好像是没出息一样。其实我很愿意呆在农村，只有农村才有那种与世无争的安逸生活，空气清新，山水干净，不用一年到头地被监视着上班，只要够吃够喝就行了，农闲的时间比农忙更长，我可以尽情地看我想看而又没时间没心思看的书，到处散散步，游山玩水，了此一生。但哪个女孩子愿意跟我留在农村种田呢？哪个女孩子愿意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呢？没有女孩子的代价让我无法接受农村生活的寂寞。就算再安静，再怎么与世无争，内心的渴望也是无法平息的。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坐在我旁边的小女孩突然哭起来了。妇女站起身来，说：“哎呀，尿床了！”妇女站在走廊上，对小女孩说：“走吧，去换件衣服！”小女孩眼里泛着泪花，无辜地看着自己的座位，又哭了起来。妇女干脆抓住她的手，强行把她拉到卫生间去了。换好衣服以后，小女孩不再哭了，傻傻地看着自己湿漉漉的座位。妇女用卫生纸把座位擦了又擦，然后把小女孩抱到座位上去。

我微笑地看着小女孩，她好像意识到有人在注视着自己，也偶尔抬头看我一眼，但很快又低下头去。妇女拿出手机放动画片，小女孩看得咯咯地笑。我也欣慰地笑了起来。我跟她们始终都没说过一句话。

餐车来了，我想睡觉了，本来一点也不想吃饭，奈何肚子不争气，又饿得咕咕乱叫了。此时餐车里卖的都是白天没有卖完的，价格降了五块钱，本来是二十块的，现在只卖十五。我喊住送餐员，说：“给我拿一份吧！多少钱？”

“十五。”送餐员给我拿了一份盒饭。我一打开就闻到一股跟火车站对面那家餐馆的劣质饭菜一样的气味，食欲顿时减退一半。但肚子在底下苦苦哀求着，像个孩子一样敲打着，不喂点饭菜下去的话，它还会继续闹腾。一咬牙，一闭眼，我猛地扒拉了一大口饭，迅速咀嚼了几下便囫囵吞了下去，一下子就饱了，但考虑到漫漫长夜的煎熬，不吃得够饱可不行。送餐员见只有我一个人买了他的饭菜，边缓慢推车边大声说：“还是吃饭最好，你们买的那些零食又没营养又不饱肚子，也不健康！”这些话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好几个乘客又买了他的饭菜。

我用筷子夹起一个类似肉丸的东西，鼓起勇气放进嘴里，本以为味道应该不错的，没想到难吃得差点吐了。我本来是很喜欢吃肉丸，但那个肉丸简直就像是用树皮做的，连颜色也像树皮，黑乎乎的一坨。碗里还剩三个肉丸，我好不容易就着一点酸菜强行吞了下去，饭也被我吃光了，感觉像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肚子，我对得起你了吧！

吃完饭，我拿着空饭盒来到车厢头寻找垃圾箱，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只见到一个很大的白桶放在过道上，里面有几桶未开封的方便面。我俯下身子观察了很久，很难确定这是不是一个垃圾桶。有个接热水泡面的女孩把调料袋扔到了这个桶里，旁边一直把头埋在手臂里睡觉的男孩忽然抬起头来，皱着眉头，眯着眼睛，很生气地说：“这不是垃圾桶！”女孩惊叫了一声，忽然哈哈大笑说：“哦，我以为是垃圾桶呢！不好意思啊！哈哈哈，太像垃圾桶啦！”她把调料袋从白桶里捡了出来，推开垃圾门，扔了进去，我庆幸自己没有把饭盒扔到白桶里，不然饭盒里的汤汁全流出来就不好收拾了。白桶原来是那个男孩用来装行李的，里面还有衣服和背包呢！我忍俊不禁地想：“真是奇葩啊，谁会用这么个桶装行李呢？太像垃圾桶了。”

浑浑噩噩地似乎睡了很久，我看看手机，才凌晨两点，离早上还远呢，肚子又饿了，可我没有什么吃的，只有趴在桌子上继续艰难地睡觉，希望一觉醒来就天光大亮。天亮了，我就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