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打架（1/2）

六月份是暑假工扎堆的时候，几乎所有工厂都到了淡季，而夜场成了拥有许多空闲时间的打工仔们休闲的好去处。他们忙的时候每天要上十二个小时的班，有时连星期六星期天也得加班，在工厂里打过工的人应该很清楚，忙的时候忙死，闲的时候又闲死。

夜场恰好跟工厂不同，年底生意特别淡，因为天气冷了，大家更愿意吃顿火锅啊，吃吃烧烤什么的，而天气热的时候，夜场的生意反而特别好，因为大家更愿意来唱唱歌，吹吹空调，释放一下烦躁的心情。

我们公司正好人员紧缺，而暑假工又在工厂里找不到工作，所以公司一下子招了很多暑假工，都是刚刚参加完高考，想出来赚点生活费的学生。高考一般是在六月初就结束了，离上大学还有三个月左右的时间。大部分考生选择出去打暑假工，赚个几千块，到时候给自己买台电脑，或者手机什么的，这样大学生活就没那么无聊了。而少部分的学生因为家庭条件没那么差，所以选择呆在家玩玩电脑，或者去网吧上网，三个月就这么混过去了。其实三个月说长也长，说不长也不长。关键是看你怎么利用它。或许打暑假工才是最好的选择，不仅可以锻炼下自己的吃苦耐劳的精神，也可以提前感受一下社会的复杂，到了学校也不至于单纯得像个孩子。一般参加高考的学生都超过十八岁了，算是成年人了，不能再把自己当成孩子了。所以出来锻炼锻炼也好，总比呆在家傻玩几个月好。

我们宿舍搬来一个打暑假工的男孩子，刚刚十八岁，名字叫陆拓，是湖北人，我的老乡。他一听说我也是湖北人就特别激动，像见到了亲人一样，我也友好地欢迎他。而小苟也是湖北的，但他对陆拓相当冷淡，而且很排斥他。

陆拓住在我上铺，连接上下铺的梯子被拆了，所以他每次上去都得踩在我的床上，有时会踩到我的枕头，有时候他的脚还是湿漉漉的，也是一脚踩上去，我心里其实非常反感，但嘴上不好意思说出来。可小苟却很大的脾气，每当陆拓在床上翻个身，或者打个电话，或者手机响了一下，小苟就大声训斥他。

有次下班之后，我和小苟都快睡着了，上铺的陆拓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陆拓接了电话，一句两句没讲完，小苟突然大骂道：“他妈的打电话出去打！”陆拓好像没有听到，继续打着电话。小苟又骂道：“他妈的你听到没有？打电话给老子出去打！”陆拓终于挂了电话，宿舍里安静下来，各自都沉默了一会儿，陆拓忍不住撑起身子，对着小苟说：“我打个电话怎么了？”小苟厉声道：“打电话就出去打！吵得老子睡不着！”陆拓委屈地说：“那你有必要骂人吗？”小苟冷冷地说：“老子什么时候骂你了？不想住在这儿就别住！没人求你！”陆拓慢慢躺了下来，深深呼吸着，我听得出来这呼吸声里的愤怒和委屈。毕竟他是初来乍到嘛，所谓强龙还不压地头蛇，更何况他不是强龙呢！刚刚出来，又没有什么朋友的稚嫩的学生，受点气也很正常。

刚开始我还挺同情陆拓，可后来我发现他在我已经睡着的时候老是在上铺翻来覆去，我这个人睡觉最容易被惊醒了，一点点小动静就能吵醒我，一旦醒了又很难再次入睡。陆拓还常常把刚刚脱下的臭袜子挂在床头，把臭烘烘的鞋子丢在床边，熏得整个宿舍都臭烘烘的，令人恶心欲呕。小苟要求他把鞋子放到阳台上摆着，把袜子给洗了。他都照办了，可他把洗过的袜子还是挂在床头，经常有水滴到我床上，但我又不好意思说他什么。我这个人一向喜欢忍耐，因为我觉得环境是不可改变的，只有去适应才能生存。所以对于陆拓的袜子滴水下来这件事，我一句话都没有说。

刚刚来上班的时候，陆拓还是很遵守作息时间的，该上班上班，该下班下班，该睡觉睡觉。尤其对于住在同一个宿舍的室友来说，该睡觉就睡觉这件事情是很重要的。有过住宿舍的经验的人应该深有体会，有时候你想睡觉的时候，有人不睡，在那儿聊天，听歌，打牌什么的。有时候你不想睡觉，他们却都睡了，你又不好意思打电话啊，说话啊，放音乐什么的。所以很矛盾，其实不是睡不睡觉的问题，而是素质高不高的问题。素质高的室友一般会在该睡觉的时候睡。

陆拓跟其他爱在下班之后出去上网的同事混得很熟了之后也经常很晚才回来睡觉了，每次回来后，又是洗澡啊，又是吹头发啊，上铺的时候把支架摇得吱吱地响。我和小苟经常被吵醒。开始我们都没有说什么。可到后来，小苟常常在陆拓还没回来的时候跟我抱怨：“他妈的每天都回来这么晚，搞得老子睡不好！我晚上就跟赖组长说把他调到别的宿舍去！”我也不置可否，毕竟大家都是老乡嘛，没必要这么绝情。

小苟真的去向赖组长说了，赖组长摇摇头说：“别的宿舍也都住满了，你们以后提醒他一下就好了，如果他还是屡教不改的话再跟我说。”小苟看举报也没有什么用，当天下班之后就大发了一顿脾气，把陆拓的袜子都扔到床底下去了。当时陆拓跟平时一样出去上网，还没有回来。我也越想越生气，把一个没人用的碗丢到陆拓的床上。小苟看到了，乐得哈哈大笑，说：“看他以后还敢不敢那么晚回来！”

上班的时候，陆拓还是常常跟我打招呼，态度很热情，可能他不知道他床上的那个破碗是我放上去的。也许是那次整他有了作用，他自己申请上白班，而且搬到别的宿舍去了。我们皆大欢喜。

可我知道陆拓心里藏着一股怨气，年轻人有气发不出来是最痛苦的。比如你被人骂了一顿，而你又不能对那个人发火，只能忍着，后来又骂了几次，也只能忍着，心里的怨气肯定会越来越深。有的人就是这样，心里越是怨恨一个人，在表面上就越对那个人客客气气的。因为他想表现得对那个人的话根本就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