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冲突（2/2）

在还跟我们不怎么熟的时候，杨金喜找我和小苟分别借了一千块钱，他拿钱去赌博，赢了之后就把钱还给我们了，后来又输了，还钱之后第二天早上，我还在睡觉的时候，他又来把钱借走了，我想他大概还会还的吧，可后来一直到他离开公司了也没有还。期间我还向他要过几次，但他总是拍拍口袋说没钱，等过一段时间再说。他的侄子杨朔也说别人还欠杨金喜几十万呢，等他要到账的时候肯定会还钱的。我们知道杨金喜不好惹，一旦逼得太紧，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小苟后来脸色苍白地对我说：“难道一千块钱就这么打水漂了？”我苦笑了一下，心里很不是滋味。

现在想起来，杨金喜之所以不还钱，是因为他觉得我跟小苟都跟杨小东勾结盗卖过果盘，茶水，而这些都是他在乐连天幕后操办的“生意”，不是他的话，我们根本没机会盗卖果盘和茶水。一份果盘可是58块钱啊，一壶茶也是58，一晚上盗卖几次就好几百了，但是跟他不熟的服务员，他就不让杨小东跟他们合伙，一定得老老实实去前台买单，拿单子来换果盘。

后来财务也许发现了其中的猫腻，把这事偷偷告诉了刘丽芳。刘丽芳安排她的一个侄子来做服务员，也就是所谓的卧底，主要任务就是侦查水吧的一些猫腻。

李晓炎一眼就看出这人是个奸细。这人名叫刘恺，是个大胖子，总是和和气气的，比我高出一个头。我有一米七八左右，他大概有一米八五吧。平时刘恺总是装傻充愣，工作也挺勤快的，对人也很热情，但那种热情总让人感觉有点虚伪。他戴着眼镜，胖乎乎的形象给人一种似乎与世无争的心态。

我们几个“罪孽深重”的同伙，包括小苟，杨朔，杨小东这些人听了李晓炎的提醒之后，对刘恺都有了防备心里，每次跟他说话的时候都客客气气的。其实越客气越显得陌生。如果真的是你的好朋友的话，你是不会对他这么客气的，你会挖苦他，冒犯他，侮辱他，但他都不会介意，好朋友嘛！但刘恺跟我们只是面面之交，来了一个多月了，他也没有什么聊得来的朋友。所有人都对他敬而远之，尤其是我们这些人，到后来连客气都免了，直接形同陌路。自古以来，我们中国人，甚至全世界的人最讨厌的就是奸细。就算你做的是不光彩的事情，你也肯定很讨厌别人用不光彩的手段来整你。

我反正很讨厌刘恺这样两面三刀的人，就算他对我再客气我也只是回以客气，客气与客气之间也只有客气可言，多说一句话都是虚伪，而我最讨厌的就是虚伪，讨厌别人虚伪的表情和言语，更讨厌我自己虚伪的心理，明明很讨厌一个人，偏偏还得跟他礼貌相待，整天都装出一副惹人怜爱的脸，说的话也似乎在讨好别人。有时候我真想抛开一切，自由自在地生活。离开，可离开之后去哪儿呢？还是得找个地方上班，继续受到束缚。活着的代价就是不自由。

虽然我们千妨万妨，但最终还是出了岔子。我比较欣赏的一个组长，方组长被开除了，原因就是盗卖果盘。说起这事还跟我有很大关系。当时我正在二楼的楼梯口站着，方组长端着两个果盘走上来，我正要去接果盘，他伸出一条腿，眼睛看着自己的鼓鼓囊囊的口袋说：“有两包芙蓉王，你帮我拿出来一包给李晓炎。”我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两个果盘是他跟李晓炎合伙盗卖的。我废了很大劲才从他绷得很紧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烟，而走廊的另一头出现了一个人，就是时刻监视着我们的刘恺，他假装经过地看了一眼便走掉了。方组长也发现了他，但还是若无其事地说：“别管他！记得把烟交给李晓炎哦！”说完他便去送果盘了，我把烟放进口袋之后也接了一个果盘，心里却七上八下的：“刘恺会不会发现了什么？”

真是越怕什么就来什么，果不其然，第二天晚上刚上班，我听同事们说方组长被开除了。本来是要无薪解雇的，但最后还是给了五百块钱，刘丽芳也不想把事情闹到警察局去。

胡经理在开管理人员会议的时候一个一个地问我们：“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会开除方组长吗？”有些人明明知道，但还是装作不知道，说：“我也不清楚。”李晓炎反而光明正大，斩钉截铁地说：“方组长盗卖果盘，严重违反了公司的规定。”胡经理赞许地点了点头，说：“这件事的性质非常恶劣，但我还是网开一面。他不仅是违法公司规定，而且是犯法的行为！李主管，以后你要严格监督，再有这种事情发生的话，我绝不姑息！”

“是，我一定严格监督！”李晓炎信誓旦旦地说。我在心里哼了一声。胡经理其实也不是什么好鸟，这次只不过是因为被刘丽芳的亲信逮到了而已，不得不装模作样地查办一下。难道盗卖果盘是一个人的事吗？没有水吧员杨小东的配合，你卖得出去吗？你拿得到果盘吗？居然只开除了一个方组长。杨小东的背后是杨金喜在撑腰，而杨金喜与胡经理私交甚笃，二人狼狈为奸，不知道私吞了多少黑钱。而且胡经理还跟杨金喜借了两万多块钱，一直没有还，杨金喜也没有要，目的就是为了稳定二人的关系。

胡经理非常好赌，杨金喜也是赌场老手，两人臭味相投，当然免不了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赌钱最需要的是钱，赌得大就需要大钱。

我听说胡经理经常私吞一些不入账的野钱。比如说卫生费。去ktv或者夜总会玩过的人也许比较清楚，如果你把一间包房搞得太脏的话，工作人员会向客人索取一定的卫生费。卫生费在一百至五百块之间，根据房间的脏乱程度来收取。我指的脏乱不是桌面啊，地面啊，厕所啊什么的，就算这些地方再脏再乱，我们也不会跟客人收取一分钱卫生费。只有当发生墙壁，天花板，或者电视机上被砸了蛋糕，或者被喷了酒水等等很难搞的卫生问题的时候，我们才有充足的理由来收取卫生费。

如果墙壁上，天花板上，或者电视上的蛋糕或者酒水不多，比较好清理的话，我们只收取一百块钱卫生费，如果状况比较严重的话，比如连天花板上都被砸得满是蛋糕，到时候我们得搭梯子一点点地去擦掉，就会收五百。客人一般一听说什么卫生费，第一反应就是：“什么卫生费？”我会耐心解释说：“你看沙发上啊，电视上啊都是蛋糕，酒水，到时候很难清理，我们得延迟下班才清理得掉。”

脾气好一点的客人说：“通融一下吧！”我无奈地摇摇头说：“不行，这是我们这儿的规定。要不我给你一块抹布，你自己清理干净也行。”他立马答应说：“好好好！你把抹布给我自己去擦干净就行了，对不对？”

“可以！”我给他拿来抹布，他真的自己去擦那些粘在沙发和电视上的蛋糕。

有时候遇到脾气不好的客人就不好办了，怎么说都说不通。来我们夜总会过生日的客人比较多，过生日总要有蛋糕吧，切完蛋糕之后，很多人都会趁着酒兴砸蛋糕，砸得到处都是，整间包房被弄得鸡飞狗跳，脏乱不堪。杂碎东西的声音此起彼伏。我们看到这样的情形的时候，心里是又喜又忧。忧的是到时候真的很难很难收拾，一间房起码得用一个多小时才能恢复如初。喜的是可以收卫生费了。

在收卫生费这件事情上，我们也常常搞些小动作。那就是收了卫生费之后不上交给前台，而是自己私吞，然后自己把房间清理干净，若是一个人太费劲的话，可以找几个亲信来一起搞卫生，然后把卫生费对半分。一般情况下，只要是跟自己玩得好的人都会乐意接受的。能赚点外快，辛苦一点又何乐而不为呢？

但卫生费不是那么好收的。有一次二楼222房间的客人因为把房间弄得非常脏乱，地板，墙壁，天花板，沙发上到处都是蛋糕，服务员来收取五百块卫生费，他们气急败坏地说：“什么？五百！老子顶多给你一百！”说完就把一百块钱扔地上了。

服务员看了看包房里的情形，十几个打赤膊的纹身的男人自顾自地继续喝酒，唱歌，砸蛋糕，跟他说话的人有恃无恐地瞪了他一眼就回去加入砸蛋糕的行列。

服务员只好求助于组长，赖组长来了，先是心平气和地解释：“先生，晚上好。你们的包房实在是太脏了，按照本公司规定，必须收取五百块的卫生费。”

纹身男把手搭在赖组长的肩膀上，醉醺醺地说：“只有一百，爱要不要！”

“那我们今晚不能让你们走了。”赖组长生气了，而且是真的生气，立马召集二楼所有服务员堵在222门口，包房里的人迅速冲了出来，一场血战一触即发。赖组长赶紧拦住服务员们，说：“我们不要先动手，只要不让他们走就行了！”

纹身男一招手，大声说：“走！我们走！”说完群拥而出，赖组长和几个服务员根本就拦不住，他们一直走到一楼大厅，全公司都惊动了，所有人员都赶了过去，有的人手里拿着烟灰缸，有的人拿着钢管，那些人闯到公司门外还在叫嚣：“来啊，来打啊！”有些人拦住要来跟我们打架的人，我们的原则就是他们若不先动手，我们也不主动动手。

双方人员互骂了一阵，刘丽芳忽然开车回来了，一下车就大喊道：“谁敢动我的员工！”那些人一下子变得沉默了，那个脱衣服准备打架的人也不再叫嚣了。刘丽芳回来之后召开紧急会议，说：“以后发生这种情况的话要第一时间通知我，让我去跟他们谈，我知道他们老大是谁，千万不要打架！”她说着点起了一根烟，又说：“我一接到胡经理的电话就赶紧赶回来了，路上连闯了三次红灯，我急得不得了啊！我生怕你们被打了！我想像杨朔这么脾气暴躁的人肯定会跟人打架的，没想到居然没有动手。呵呵呵呵……”她说得我有点感动了，其他人也沉默了。杨朔有点着急地说：“我……我不会轻易动手的！”她摆了摆手说：“你上次不是把一个客人给踢晕了吗？”杨朔急道：“是……是他喝醉了，先……踢了我两脚，我才……才……”刘丽芳再次摆了摆手说：“好了，你们都上班去吧！以后一定要注意，收不到卫生费就算了，不要为了一点点钱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