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第一百二十回断桥偶遇长路相送京城一诺千里探望(1/2)
在广州读硕士的汪苏女儿得知老爸获断桥书法大奖,要他去西子湖畔领奖,便给父亲电话:“老爸,我祝贺你啊,你一定要去的!”她知道父亲一向淡于名利。 女儿希望很少出门的父亲能藉此机会外出散散心。
女儿虽非己出,但很关心他。有时候亲情不一定是血缘的。这个女儿可是特别的纯,就在她母亲走的这年冬天,特别的冷,胃病发作,一向怕冷的汪苏更是冷的晚上不能入睡,女儿说:“老爸,我给你捂脚!”,让蛇咬怕了的汪苏,见绳就惊,连说不行。女儿说:“爸,妈说我小时候有病冬天怕冷,你给我捂暖了被子让我睡的,女儿为什么不能给你捂脚?老爸,你上了年纪,又有胃病。我们家可不能没有你!”
这样女儿的好,汪苏虽不能同外人道,但想起来内心就热乎,正是家人对他的体贴温情,使汪苏度过了人间的严冬。
听女儿的吧,7月6日汪苏赶赴杭城。柔美的杭州只存在于唐诗宋词中,现实的杭州不美不柔也不丑,同所有的城市一样,车多人多楼多雾霾多。领完奖以后的第二天,入住的四星宾馆不能再住了,再住得自己掏钱,没必要一晚耗费几百元。他移居到普通宾馆忆湖山庄,打算小住一两日,不打算多逗留,但断桥是无论如何要去的。汪苏吃完晚饭,见月色甚好,便信步到了断桥,从住所慢悠悠的渡到断桥不过一二十分钟。
赏景在月下最好,月色给景物蒙上了一种神秘和淡淡的忧伤。
朱自清懂得赏景,他的《荷塘月色》千古,任谁都否定不了,如果他写《荷塘阳光》,无论如何成不了美文。
汪苏到了断桥,选择一处避静草地坐下,夜色朦胧中远眺近观,一切似乎都不真。眼前时而幻化出许仙和蛇女的场景。历来解读《白蛇传》,不讲“许仙”之名的含义,记得大学时艾椿老师解释“许仙”:许者虚也,仙者闲也,许仙即虚闲。许仙是太虚幻境中的闲人一个,现实中没有这样的人。
“汪老师,你也在这里啊!”汪苏回头一看,不由得一怔,她不就是在京城舞台见到的素娘?是她。她依然是一身素白着装。
汪苏见她头上插一朵白,脚蹬一双白色的北京布鞋,便问:“哪位亲人往生?”
“外子。”
“什么病?”
“空难。”
汪苏至今还没有坐过飞机,但能想象出飞机出事后的恐怖。
“汪老师,你这是为那位亲人?”白娘子望着他的黑袖章。
“内子。”
“汪老师,你真的很苦。如果不是因为我家冤了您,你不会在农村娶一位农妇。”素娘说,“汪老师,您跟我走吧,我来养您的老。”
汪苏无言。他忽然觉得眼前的素娘变为小女孩,他扶着她的小手学写毛笔字。
“你这是流氓!”忽然一声吼,汪苏的断桥一梦惊醒。
汪苏发现自己睡倒在草地上。他坐起来,见旁边有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豆芽身材,瘦骨嶙峋,显然缺少营养。现在中国的营养,分配极度不均,营养过分而导致三高的人群迅速扩大,营养严重不足的穷人增速也不低。
“大爷,你醒了啊。!”细声细气的。
“你是谁?”
“大爷,我跟妈妈来杭州打工,妈妈一个月前不见了,我一直找妈妈。我想回老家,找爷爷奶奶。”
“你爸呢?”汪苏问。
“他犯了法在坐牢。”
“犯的什么法?”
“偷人家的墓。”
汪苏明白,那一定是参与盗挖古墓,河南是华夏文明的发源地之一,古墓很多。一些穷极的农村人,打起了盗挖古墓的主意。中国人上天入海淘财富的本事还不行,唯有打起挖山巨掘地的主意,于是在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动人口号下,许多人掀起了淘金挖墓的热潮,一些缺少知识只有一身力气的穷苦农民,往往被裹挟其中。
“那你晚上在这里干嘛?”
“我在讨钱,积回家的路费。路过这里,见有人在打你身上背包的主意。我就给你看着。”
从孩子的语气上,不会是瞎编的。汪苏确是背着个七匹狼单肩包,这个包是素娘在北京赠给他的,她见汪老师提个蓝色的旧布袋,敞着个口,放东西很不安全。但是这个布包还是妻子一手缝制的,拿在手里很温馨。
来杭州前,儿子一定要老爸背上七匹狼单肩包。身份证、现金、老镜等都放在包内,安全得很,背在身上很大气。三四百元的七匹狼品牌,就是很养眼。儿子虽非己出,却很知道关照义父。
汪苏听从儿子的意见,来杭州时,开会、吃饭、吃饭时都把七匹狼背在身上。
汪苏很感谢眼前这个孩子,问是哪里人?
“河南”
“那个地方?”
“滑县。”
汪苏不由得肃然,五六十岁的农村人都记得“要吃粮找紫阳。”他就是滑县人士。
“你能写出你老家的地址?”
孩子点了下头。
汪苏在七匹狼里掏出笔和一张纸,交给孩子。自己戴上老镜。
孩子扒在旁边一长石凳上写起来,不一会却生生交给汪苏。
就着月色和路灯,见纸上歪歪斜斜写着:河南滑县谢庄村。
汪苏问:“那你知道庄上有个名人?”
孩子点了下头发蓬松杂乱的小脑袋,叫出了这位农民们崇敬的名人,在后面他加上了“老爷爷”。是老爷爷了,他如果活着的话,应该九十多岁了。农民们文化都不高,但是他们对判别谁好谁不好,心里有干秤。有准确的直觉判断。
“你姓什么?”
“同赵老爷爷一个姓。”
汪苏点了下头:“小赵,那你晚上在哪里休息?”
“现在天热,桥洞下、车站、公园这些地方,都能睡的。”
“那你吃饭呢?”
“到小饭馆讨一点剩饭剩菜。”
“你愿意跟我去我住的旅馆吗?”汪苏诚恳相邀。他知道在外流浪的那种滋味。当年他被莫须有的“猥亵幼女”罪而被遣送回原籍后,在家实在压抑,跟一位补锅的村人外出谋生,每晚居无定所,随便在破庙、桥下、屋檐下将就,那种生活并不浪漫。
孩子迟疑了一会,就跟着汪苏走了。到了旅馆,汪苏见孩子盯着床头柜上的食品,这是汪苏喜欢吃的杭城小吃葱包侩,晚上在小吃店吃完后,又买了三份当夜宵。它材料很普通,制作方法也不复杂,将油条和小葱裹在春饼内,在铁锅上压烤至春饼脆黄,如果佐以辣酱或甜酱,口味可能更好。但汪苏更喜欢其文化内涵。
“吃吧,饿了吧?”
孩子一会就吃了两份,汪苏让他吃完,他摇了摇头。
“你知道你吃的东西名称?这同你们河南有个人有关,他名叫岳飞。”
“知道,我爸带我去过汤阴拜过岳飞庙,一天来回。”
“汤阴同你们滑县并不远。岳飞是被秦侩害死的,杭州老百姓恨死了秦侩,把油条称为油炸侩,这油条包在葱油春饼内压制成的食品称为葱包侩。”
孩子点了下头。
汪苏先冲了个澡,待到他出浴室让孩子冲澡,见孩子已经卷曲着身子在地板上睡着了,可怜,风餐露宿,孩子一定是太累了。汪苏没有喊醒孩子,给孩子身上轻轻搭了个薄毯子,自己也就睡倒了,一宿无话。
第二天吃完早饭,汪苏说:“小赵,你别在杭州流浪,赶快回去找你的爷爷奶奶”
“等我路费讨够了,就回去。”
“我送你回去吧?”汪苏这一决定,其实在昨晚睡前就想好了,他见卷缩在地板上的孩子太可怜。
“真的?”孩子睁着大眼,一双看起来很柔美的眼。
“我们上午就去车站。”汪苏说。
于是结完帐,一老一少就直奔火车站。杭州到安阳滑县有千里之遥。
汪苏问:“怎么能到你家?”他是想考考孩子。
“先到郑州,再乘汽车到滑县。”孩子说。
汪苏觉得这孩子思路清晰,不继续上学很可惜。
离开旅馆前,孩子说:“伯伯,你带纸了吗?”
“带了!”
孩子趴在床头柜上写了五分钟:“伯伯,请你看有没有错别字?”
汪苏读着:妈妈,有位好心的伯伯送我回滑县老家,你不要再找我,希望你早些回家,我想你。赵明明。
“明明,没有错别字。但在前面是否要加上‘告妈妈’三个字?”汪苏语气谦和,并没有摆出书法家的架子,“那我们该快把它贴出来吧!”
“我怕妈妈在杭州找我,妈妈一定会找我的!”明明加上了“告妈妈”三个字。
“那我们去复印,贴一份不够。”
“什么叫复印?”
“等会你去一看就知道的。”汪苏想,这不能怪孩子无知,当初自己对复印也非‘你懂得’。
一共复印了十分。
“明明,不能复印很多,因为杭州正在清除建筑物上的牛皮癣,另外,我们要赶快上车,在这里多呆一天,就是六十元旅馆费。”
于是老少两人找地方把明明的“告妈妈”贴了出去。特别在车站张贴了两份。
带着依依不舍的心情,赵明明离开了杭州。
到了郑州已是下午五点,去安阳滑县的车已经没有,便在车站附近找了家小旅馆住下。吃过晚饭后,汪苏便洗澡。冲完澡出来,却不见明明。汪苏穿好衣服,去旅店外面边喊边寻赵明明。路灯已经亮起,来往的男女匆匆,这孩子去了哪里?
汪苏打算先到附近的商店给孩子买身衣服,赵明明就身上一套脏兮兮的夏装。衣服买来,回到旅店,依然不见孩子,一看时钟短针已经指向晚九时。汪苏打开电视机,可是怎么拨弄,机屏上都是雪点点。他关上电视,斜靠在床上,心想难道小赵这孩子欺骗了自己?是个流浪惯的流浪儿?旅途劳顿,加上年龄不饶人,眼皮沉重,恍惚间进入梦乡。
汪苏听得有哭声,便寻哭声而行,到了一处房屋低矮的贫民窟,突然里面窜出一条大狗,汪苏是最怕狗的,那年跟着村人外出补锅时,走街串户,麻烦之一是碰上凶恶的狗狗。
汪苏被吓醒,明白自己身处旅舍,但这隐隐的哭声倒是有的,原在就在他身边。
坐起一看,见屋内破旧的沙发上,卷曲着一个小个儿,正是孩子小赵。孩子的哭声发自他的梦中。是否是夢魇了?一看手机时间,已是午夜三点。汪苏轻轻抱起孩子,将他挪到大床上。孩子已经回来,汪苏心安了,放心睡倒,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近十点。
83中文网最新地址www.83zws.com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