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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伤逝(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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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上海后,我们去了几家大医院,结果都一样,二期mei毒,无法治愈,但也基本死不了,问题不大,只是无法生育,如果能及时治疗,也没啥影响,但后期人会比较痛苦。我没有把结果告诉她,只说问题不大,她苦涩地笑了笑,不过我觉得她那时应该是不想死的,因为她很明显地积极配合着治疗。

我们在一家知名的军医院住了下来,我要的是单独的病房,就我俩人,每天按时输液,吃药,闲暇时也自然会出去逛逛,如此过了两月,有天她突然对我说,“我最近感觉身体越来越糟,稍不注意就会感冒,眼睛还患了角膜炎,估计这些都是后续症状,再说也不是什么大病,一时半会也好不了,在这种医院,每天费用很高,我想到处出去走走,比如去一下西双版纳吧。”

我说:“但那终究也不是个事,还是先治病吧,至少等病情稳定了再说吧。”

她点头表示赞同。如此又过了两月。她不知从什么地方打听来消息,说福建莆田那边某个老中医治疗性病效果比较好,想过去看看,因为在这里总感觉病情每况愈下,我虽然不是很赞同,但到了这步程度,也只能死马当着活马医,相信所谓的偏方了。

到了莆田,多方打听,也没找到所谓的老中医,不过也从当地人口中得知,这里所谓的性病治疗基本都是骗子,有病还是去大医院治。

我想回上海继续治疗,不过她拒绝了,她说这里隔厦门近,不行我们去那里治吧,上海太闷,在那里可以一边治疗一边到处走走,心情会苏畅些,我然其言,领着她去了厦门。

我们在厦门找了家比较权威的医院住了下来,病房里住着一个女的,很漂亮,得的是和瑾同样的病,病况也差不多,医生说让相同病的病人间多交流有利于缓解病情。

mei毒除了按时输液吃药外,还需要按时清洗下身,然后用一个不知名的仪器来烤,然后再敷药,那药敷上时特别疼,可能见惯不惯的因素吧,护士小姐也压根不知道轻重,所以瑾的药没次都由我来敷,敷的过程中会对周边进行按摩,这样疼痛会减缓一些,开始时每当护士给那女的敷药,我都会走出病房回避,后来她则直接请我帮忙,古人说,衣食足而知礼仪,同理,人在万分痛苦的情况下,是没有尊严可言的,这项工作用文字描述出来感觉像美差一样,但当你看到那真实场景时,恶心得要死,直到后面很多年我都有心里障碍。

也许是因为我帮她的缘故,更或许是因为她和瑾同病相怜、同忧相救的因素吧,我们仨迅疾成了好朋友。她叫褚思维,初中时太叛逆,辍学来了厦门,后来跟了一个台湾富商,两年前染上了mei毒。

“那人呢?”我问。

“他也染上了mei毒,现在回台湾治疗了,他在那边可以报销。”

“他不是很有钱吗?还在不在乎报销这点事?”

“越有钱的人就越抠门,临死时都会抱着自己的钱不放的。再说我们这种关系,他能给你医药费就不错了。”

“他每月按时给你钱?”

“嗯。以前我自己也存了一部分,医到死应该没问题。”她苦涩地笑了笑。

我无言以对。

“他以前在鼓浪屿给我修了一套别墅,实在不行,我就给它卖了。”她继续说。

……

对于这种不治之症,医院采取的是保守疗法,每天按时吃药敷药,还有输液,大概是青霉素之类的吧,连续输15天,然后会休息几天不进行任何治疗,也就是所谓的一个疗程吧。

休息时,她有时会去鼓浪屿,有时会和我们一起闲逛,但也基本就是两个地方,不是南山寺爬山就是去胡里山炮台后面的海边闲逛。一起时,大多是她在说话,我和瑾负责倾听,这与我和瑾还有习敬轩时不同,那时大家基本都不爱说话。

如此过了数月,就快到了春节,她邀请我们去她的别墅过,但瑾拒绝了,她就决意留下来和我们一起过,她说咱们是同病相怜的姐妹,不能丢下你们。

除夕那天,除了重病号外,基本都出院回家过年了,我知道瑾无处可去,怕出院会增加她的思想负担,就没有办理出院,褚思维见我们没走,也就没办理出院手续。那天我出去买了把吉他,除夕就在病房过了,那年湖南电视台的超级女生火得一塌糊涂。

春节过后,她和瑾的病都好得差不多了。于是在一个疗程后,她邀请我们去了她的别墅。这次靳瑜瑾没有拒绝,鼓浪屿隔厦门城区很近,也就半个小时的水路吧,早上一早坐船出发,很快就到了。

那别墅在海边,我对数字不太敏感,无法估计有多少个平方,反正觉得占地面积很大,房子后面还有一个露天游泳池,楼层不高,只有两层,楼房周围有围墙,围墙周边是椰子林,里面则种的是一些热带植物,由于楼层不高,隐藏在树林中,如果不是因为水泥路的缘故,基本感觉不到这里有一栋别墅。

进了院子后,一个农村模样的老太婆迎了过来,见了我们仨很是高兴,我以为是褚思维请的保姆或管家之类,她介绍说是她母亲。

“我父亲去世了,只有这个母亲,还有个弟弟在厦大读书,但他从没来过这里,也许他觉得肮脏吧,但他读大学的所有费用都是我支付的。”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用嘴轻轻地抿了抿嘴角,有些想哭但似乎又觉得不值得的感觉。

后来看电视剧《潜伏》,每当看到谢若林拿着两根金条问孙红雷,“我手里的两根金条,你能告诉我哪根是高尚的,哪根是龌蹉的。”这情节时,我总会想起此情此景。

“这栋楼起码值几百万吧?”那是2006年,房价远没有现在这么高,所以我会这么问。

她笑了笑说道:“乘上个十吧。”

她见我被显然地被这天文数字吓到了,又接着说:“这是我的整个青春,现在来看,或许是整个生命。”

我没有再说什么,瑾基本全程都没有说话。屋子里装修得很豪华,是我迄今为止见过最豪华的房间,所以根本无法用文字来形容。我们进屋后,在二楼客厅坐下,她母亲过来倒了水,端来了一些刚洗的水果,然后就去厨房做饭,估计是这里很少有人来的缘故,她母亲见到我们后很是高兴。

“她这人就这样,见到我和同龄的人玩就特高兴。”她笑着说。

“你父亲呢?”我问。

“死了好几年了,他临终前都不肯见我,死了后我给他立了块碑,修了座大坟,是周围邻村最大的。”她说后面这句话的时候,特别加重了语气。

“有后悔吗?”

“谈不上,有得必有失,该享受的都享受了,死了又有何妨。”她似乎很轻松。

我看了看瑾。她两眼盯着电视机里播放的广告发呆,木然地听着我们的谈话。

她说完后笑了笑,伸手把手搭在了她的肩上,然后又放开。瑾转头对她笑了笑。

她接着说:“我初中时有个班主任,他的格言是,人生就是为了两个巴,上面为嘴巴,下面为鸡ba。”她似乎也觉得说“鸡ba”这两字不雅观,看了看我们,把话停了下来。

记得以前不知谁说过,女人只要隐密部位给你看过,就和你没芥蒂了,或许正因为如此吧,我们大家也没觉得有多尴尬,她又继续说道,“只是当他把我压在他的床上的时候,我就跑了出来。”她顿了顿就接着说,“不是因为别的,那时觉得他太老了,还拘楼着背,而且人邋遢,经常不洗头发,满脸都是油,特恶心,那时他住在我们女生寝室楼下,每天都看到他打老婆和孩子,他老婆其实蛮漂亮的。”

“你不会去告他吗?”

“那时我才初二,什么都不懂,我天生健谈,和谁都聊得来,所以他或许认为我是那种很随便的女生吧。”

“你毕竟是他学生啊?”听她这么说,我还是有些吃惊。

“从古至今,找学生当老婆的老师少吗?男人都他妈禽兽,除了想那事还会干什么?”她看了看我又继续说道:“当然我不是说你,但大多数人都如此,越有才的人越如此,对了,他很有才的,经常在报刊上发表文章,当然越是写小说的男人就越风骚,他就是想把你睡了,你看过《废都》吗?里面讲的都是些文人。”

我点了点头表示看过。

她接着说:“后来我也想开了,要睡就睡商人,至少他能给你物质上的满足,文人能给你什么?等他发达那天跑得比谁都快,杜十娘的故事你听过吧?还有,元稹的‘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写得多好,但你看他怎么对待崔莺莺的?。”

这时,她母亲过来换水,她就停下了话,待她母亲走后,她继续说道:“我曾经也碰到过一个写网络小说的,文笔很好啊,我约他见面,本来准备和他上床的,但他一见我很漂亮,就说有多爱我,要和他老婆离婚啥的,我直接就把他甩了,你他妈这种鬼话,你就是想两个都要,我最心烦别人骗我,就拿我现在这男人来说吧,年龄比我母亲还大,但他有钱啊,每个月就那么几次,当被鬼压了,然后我可以去找年轻的啊,还不用花钱,你说多好?”

“那他怎么给你买这么贵的房子?”

“也不全是他的,修而已,几百万吧,家具都是我自己买的,地是以前一个房开商的,坐牢了,非法集资。”她想了想又继续说:“好像是诈骗罪吧,反正就是这之类的,判决那天我没有去,无期,现在应该减刑了,出来都应该70了,朽木一条。”

“那他对你还不错的。”我说。

“我跟她时还是处女,他是内地的,我那时可是天天陪他,他想我跟她生个儿子,后来还真怀上了,这块地他本来计划用来修个疗养院的,后来可能预感到要出事吧,就转移到了我名下,想给我和孩子留条后路。”

“那孩子呢?”

“做掉了啊。”她说起来很轻松。

“那你不怕他出来后找你麻烦?”

“他敢吗?我能混到今天,我白道黑道都不怕。资本的原始积累都是血淋淋的,马克思在《资本论》中说,当利润达到10%时,他们蠢蠢欲动,当利润达到50%时,他们铤而走险,当利润达到100%时,他们敢于践踏人间的一切法律,当利润达到300%的时候,他们敢于冒绞刑的危险。”她加重了语气接着说道:“这些房地产商,没一个是他妈好人,前期都是非法融资,资金链一断裂就跑路,过两年我就把这房子卖了,鼓浪屿可是寸土寸金,我也不知道会活多久,去其他地方买个小区房,找个公务员嫁了,或许等他出来时,我都已经死了,所以第一我不怕他,第二我会坑他,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死不了的,没那么严重,不是都可以出院了吗,医生说只是不能生小孩了。”我说,“去我们那里吧,我们那里房价比较便宜。物价也不高,你去买套房子,剩下的钱吃两辈子都没问题。”

“这东西易复发嘛,到了三期就完了。干脆去了嫁你吧,我们二女共侍一夫。”她笑着搂了搂靳瑜瑾,靳瑜瑾笑了笑没有回答。

“咦,你怎么没着mei毒?”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

“我们不是夫妻。”我探了探手说。

“哇,像你这么好的男人太少了,不是夫妻还整天陪着。当然这种事情,如果是夫妻早就离婚了,只要你对我俩好,我俩以后都嫁给你吧,你就可以享齐人之福了,即使你没有富贵利达,我们也不羞不泣。”她说这话时,看着瑾笑了笑,瑾也附和着笑了笑。

“你说你只读过初中?我的意思是能把古文插入到现代汉语中并用得如此流利,应该不止初中水平。”

“可以读书啊。读书比穿金戴银有用,古时候的妓女都要学琴棋书画的。梁红玉、李师师、陈圆圆、董小宛哪个不是饱读诗书,能歌善舞的。就拿那陈圆圆来说吧,那白居易估计是银子少了,上不了,才写了那么一首诗想哄她上床。”

“那是吴伟业写的,白居易是为杨贵妃写的,他们都不在一个朝代,想上也上不了。”我说这话时,看了看靳瑜瑾,她依然没什么反应,只是在我俩说话间隙又看一下我俩。

“就这意思吧,你懂就行,白居易《长恨歌》嘛,‘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我知道写杨贵妃,吴三桂‘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放了满清鞑子进关嘛,《鹿鼎记》中有描述的,只是我记混了而已,我的意思是想证明商人比文人可靠。”

我点了点头。

“那你怎么认识现在这个的。”我指了指这房子,意思是给他修房子这个台湾人。

“圈子,你接触的是什么人,就融入的是什么圈子。我接触第一个时,就是那个地产商,就进了这个圈子,我把他们睡了个遍,钱就到我这里来了。”

“但他不知道吗?他给了你这么多钱?”

“他给这区区几百万算个屁。这种事,你不懂,你如果不睡个遍,就都知道了,但如果睡了个遍,就都不知道了。”

“因为他们都不会给对方说了。”我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我想起了大学时黄依那个所谓的处男破坏小组的事情。

“当然这些也要靠运气,还要用一定的权谋,要善于驾驭,正所谓‘蜈蚣百足,行不及蛇,雄鸡两翼,飞不过鸦,马有千里之程,无骑不能自往。’如果你不善于利用运气和使用权谋,那你就只会沦为一个小姐。”

听到她说‘小姐’这个词时,我看了一下瑾,见她没有任何表情,我又继续问道:“那你这病是怎么传染的?”我的意思是想问她,是谁传染给谁的。

“他传染给我的。”

“有后悔吗?你说,他才给你那么点钱。”我问。

她摇了摇头说,“夜路走多了,总会闯到鬼的。不过他现在每月都有给我钱,等我病好好后,把房子卖了,找机会敲诈他一笔就可以走了。”

这时她母亲已经弄好饭菜,端了上来。她即招呼我们到餐桌前就座,然后从冰箱里拿来一罐啤酒,由于生病的原因,她俩只能喝白开水。菜很丰盛,但已经记不清是些什么菜了,印象中有个凉拌驴肉特别好吃。

“这是我妈的拿手绝活,一般人做的驴肉吃多了会太阳穴发麻,但我妈做的不会。”她见我爱吃这驴肉,就指着对我说道,“这驴肉是好东西,‘所谓天上龙肉,地下驴肉嘛。’肉质肥而不腻,女生吃了不会长胖,还能滋阴补血,男生吃了壮阳补气。”

“你家河北的?”

“西安。河北人擅长驴肉火烧,乾隆皇帝有诗云,‘做出火烧加驴肉,一阵风来一阵香。’

嘛,虽然他的诗不咋样,但驴肉火烧却是真的好吃。”

我点了点头。

瑾则说了声:“谢谢。”

“她也是读了很多书的。”我吃着饭,然后往靳瑜瑾方向点了点头。

“你是怎么染上这病的?”她问过后又觉得不妥,接着岔开话题继续说道:“我这人话比较多,但很多时候又不能冷场嘛,总需要有人说,见什么人就得说什么话,休息时就得讲一些有深度的,把一些古诗人,名家作品插入其中,酒桌上就的讲黄段子,当然作为女生,你不能先开头讲,要等别人提起,你抿嘴笑,再假装假装忍不住提起,这样人家就不会觉得你低俗,反而会觉得你是个能说会道的人。”

“你都看些什么书?”我问。

“也没些什么了,大多是些女人爱看的杂志,比如《知音》了,《故事会》了,上面有引用古诗文的,你得记下来,特别是那些古诗文,看人家是在什么场合说,什么场合应用的,还有些历史花边故事,这也很重要,毕竟谁爱听真实的历史?都喜欢道听途说了,那样更有感染力,举个例子吧,顺治皇帝怎么死的?历史说是患天花死的,多没意思,金庸先生就不同了,说她思念董鄂妃,到五台山出家了,为了自己爱的人,江上都不要了,多伟大?简直就是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嘛,再说刚刚我们谈《圆圆曲》,吴三桂放清兵入关就因为一个陈圆圆?你信吗?大家从心底里都不信,但大家都愿意听这样的故事。”

她真的很健谈,一直都在说,我基本都是以听为主,瑾则基本没有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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