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残阳似血(2/2)
被咬掉一块肉的光头男人又被女人的指甲抓破了相。
本就长得丑,带血的面容此刻更加狰狞,疼痛让他震怒大手对着疯狂的女人用力一推。
虚弱如强弩之末的女人整个人载着重重的力道狠狠撞向堆砌在码头等待装卸的集装箱上。
那一排突出长钉,锋利骇人。
后脑一阵尖锐的刺痛,温热的液体蜿蜒而下。
撞在集装箱上的女人一动不动,漂亮却凹陷的眸子瞪得怔圆,不甘惊忧地凝望远处瘦小的身影。
蜿蜒的血色沾遍了散落在地却依然颜色金黄的海蛎子饼。
女人凄苦的一生在这人浪潮起伏的港口如一道仓促的终结点。
凄凉惨烈的画面定格在铺满橙红色斜阳余晖人潮汹涌的码头。
睁大的血红双眼牢牢地锁住儿子朝她飞速奔来的瘦弱身影。
她一生的骄傲,她的儿子,君傲。
海天被染成一片深红的血色,如火红的烙铁般朝着幼小的心灵扑来。
看到那一片触目惊心蜿蜒而下殷红血色,烙铁牢牢吸附住幼小的灵魂,滋滋作响,焦烟一片。
“妈。”撕心裂肺的吼声响彻云霄,小小的身影狂奔到整个人软软倒地的母亲身边。
他惊慌失措,身子不断颤抖,看着那些散落在血色中的海蛎子一段段温馨餍足的回忆如碎裂的玻璃,扎入心房。
尚未健全的心房永远打下了一抹血色的烙印。
儿子惨烈的唤叫声留不住涣散的神识,如泥牛入海,死神正在一点一点的抽空她余下的生命。
残余的神识中走马灯一般疾速闪过许多的片段。
青春洋溢校园,浓情热恋的情侣,如胶似漆的婚姻,破碎撕心的裂痕,窘迫逼仄的生活,惶恐胆颤的余生。
所有的回忆凝成最后一抹深重的期望,她生命的延续……
只有喘出的气息,她拼力凝神聚息,孱孱断续叮嘱:“回……叶……家……”
回叶家,这是临死最后的希望,也是一生的悔恨。
载不动沉重希望的渡船终于靠岸,涌动的人群开始纷纷踏上属于他们的旅程。
然而这一头,停留在血泊中的母子,永远横隔在一道血色的沟壑中,永远不能抵达亟盼的彼岸。
“妈,你醒醒,船来了,船来了。”君傲跪在地上紧紧抓住母亲尚有余温的手,清晰感觉那丝余温正一点点流逝,像极了指缝中的流沙,握住住。
他想再次激起母亲的希望,期望母亲还会如同从前那般,面对艰难险阻,一次又一次,顽强地站起,陪伴在他的身旁。
想抓住却什么也做不了,自由离他们那样近,母亲却被死神横亘在中间。
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只余他一人孤零零留在这冰冷无情的人世间。
“头,出人命了。”黄毛小子胆怯的缩到了光头男人的身后,人没抓到,没法交差啊,可惜了,这样的脸蛋,跑个什么。
光头见要抓的人最后送了命,自己完不成任务到头来给老大添了点麻烦,阴鸷的眸子狠狠地盯着远处倒在地上瘦小的狼崽子。
大掌捂住被咬掉一块肉的手臂吐口唾沫,深感晦气,光头恶狠狠地瞪着正用冰冷锋利眸子仇视他的毛头小子,背脊不寒而栗。
这是头牙齿还未锋利的狼崽子,留着必定后患无穷。
他的猜测没有错,的确后患无穷。
为了已绝后患,光头启步全身带着凌厉朝眼中没有流露出一丝惶恐的小子走去。
他一手抓着君傲陈旧的衣襟,面色狰狞,手臂毫不费力地将瘦弱的身子高高举起。
“放开我,放开我。”那双瘦小得似乎会被轻易折断的小腿拼命在空中踢蹬。
五岁的孩子力道实在有限,一切都是那样的徒劳无用,如一只肆意被人碾死的蚂蚁,顷刻殒命。
他没有害怕,或许,下一刻就可以看见母亲。
可以永远陪伴在母亲的身边,母亲看着自己慢慢长大,长成她的骄傲。
长大后,可以保护母亲,不再让她受到任何人的欺凌。
可以赚很多钱,不再让她日夜没命操劳,不用因为他而成为了她的拖累。
光头阴森可怖的眸子染上一片猩红,另一只手也跟着抓住小子瘦弱的骨骼。
他的双手正紧紧用力,带着毁天灭地的狠历,眸光紧紧瞪着前方空白干净的地面。
下一秒,那里将再次开出血艳的花朵。
“不过一个五岁的小孩子,做人何必如此狠绝,狠绝到头就成了丧心病狂,我可听闻,黄老大最忌惮这样的手下。”沉宏阔郎的声音在海风中响起,如被黑暗吞噬前降落的天光,带着一线光明。
双眸因为惊惧和痛楚,被高高举起的孩子居高临下,君傲的视线变得模糊,模糊里他只见一团白色的影子耸立在不远处。
那声音如同天神临空救世般神圣,让人敬畏甘心膜拜。
正因为这团白色的身影,死神临近的阴冷感稍稍远离,命悬一线的孩子远离死神的瞩目。
听到沉稳却带着威慑的声音,光头体内的戾气悄然散去,扭头意外地看着被两名手下拥簇的藤安国。
眉头蹙起,光头心中轻骇,高举孩子的手掌力道松了几分,但并未放下君傲。
他始终觉得这是一头还未长大的野狼,终有一日祸患无穷。
看着背后的码头,这才意思到,自己过了界,过了身后的那条白线就是薛文涛的地盘。
今天他如果在这里杀了人,如果薛文涛追究麻烦不小。
更何况,藤安国此刻就站在这里,他心有不甘却也不敢造次。
方才藤安国的话似乎也点醒了他,怪不得他跟着老大十几年不受重用。
不是不够卖命,而是太过卖命。
把命卖到丧心病狂的地步人家不忌惮也难。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里应该是薛老大的地盘。”唐和磊侧眸看了看倒在血泊中的女人,一阵惋惜,如果早一步或许能救她一命,可惜。
他敛去惋惜淡定地望着已明显感到几分怯意的光头。
光头蹙眉,今天就算他没过界,既然藤安国开口他不能打老大的脸,拂了这份人情。
“是我太过鲁莽,藤老大,抱歉。”光头心有不甘地将垂死的狼崽子轻轻扔在地上,已保证这小子不要因为营养不良意外身亡而被某人刻意找茬赖到他们头上。
“好说。”藤安国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被摔得浑身痛疼的君傲无力趴在地上,他努力扬头聚集全部眸光。
牢牢锁定眼前沐浴在阳光中高大沉稳英俊的男人,宛如天神一般将他从死亡边缘口拉回的男人。
母亲常言,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那高大俊朗的容颜沉重闯入清晰的视线中,和那道血色烙印一同印下,永不磨灭。
他要记着他的样子,牢牢记在脑海中最深刻的印象中,期望来日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警笛响起,伴着杂沓的步伐声。
“走。”光头带人离去,他们过界了。
警察到来,为了避免两帮争斗,引发矛盾的时候总会有那群正义化身的身影前来惩恶扬善,保护弱者。
路上的行人步伐愈加匆匆,脸色愈加冷漠得令人厌恶。
码头顷刻在路人的眼中彷如涌集着洪水猛兽,唯恐避之不及。
看着那些慌逃的身影,君傲倍感世道凉薄,浮世无情。
看着倒在血泊中那张苍白的脸,视线逐渐变得模糊,
模糊的眼中宛如天神般的男人朝他这边缓缓走来。
他的生命苟且残留,从此孤零一人……
但愿这只是一场噩梦。
梦醒了,还会有人守在床前对她温柔慈爱微笑。
笑容中憧憬平凡的母子能自由生活在平静的地方,没有逼迫倾轧,安宁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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