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2)
每天都有无数的人涌入这座飞快旋转的城市——带着他们的宏伟蓝图,或者肥皂泡般的白日梦想;每天,也有无数的人离开这个生硬冷漠的摩天大楼组成的森林——留下他们的眼泪。
拎着marc jacobs包包的年轻白领从地铁站嘈杂的人群里用力地挤出来,踩着10厘米的高跟鞋飞快地冲上台阶,捂着鼻子从衣衫褴褛的乞丐身边翻着白眼跑过去。
外滩一号到外滩十八号一字排开的名牌店里,服务员面若冰霜,店里偶尔一两个戴着巨大蛤蟆墨镜的女人用手指小心地拎起一件衣架上的衣服,虚弱无力,如同衣服上喷洒了毒药一样只用两根手指拉出来斜眼看一看,在所有店员突然容光焕发像借尸还魂一般想要冲过来介绍之前,突然轻轻地放开,衣服“啪”地荡回一整排密密麻麻的衣架中间。外滩的奢侈品店里,店员永远比客人要多。他们信奉的理念就是,一定要让五个人同时伺候一个人。
而一条马路之隔的外滩对面的江边大道上,无数从外地慕名而来的游客正拿着相机,彼此抢占着绝佳的拍照地点,他们穿着各种大型连锁低价服装店里千篇一律的衣服,用各种口音大声吼着“看这里!看这里!”他们和马路对面锋利的奢侈品世界,仅仅相隔二十米的距离。
老式弄堂里有女人顶着睡了一夜的蓬乱卷发端着马桶走向公共厕所,她们的眼神里是长年累月累积下来的怨恨和不甘。
而济南路八号的楼下,停满了一排豪华的轿车等待着接送里面的贵妇,她们花了三个小时打扮自己,只为了出门喝一个下午茶。
这是一座以光速往前发展的城市。
这是一座像地下迷宫般错综复杂的城市。
在人的心脏上挖出一个又一个洞,然后埋进滴答滴答的炸弹。社会两极的迅速分裂,活生生把人的灵魂撕成两半。
我们躺在自己小小的被窝里,微茫得似乎什么都不是。
当我在这座错综复杂的城市里,被早晨尖锐的闹钟吵醒了50%的灵魂后,我凭借着自己顽强的求生本能,把闹钟往远方一推。得到的是一片满意的宁静。
但结果是,昨晚浇花后因为偷懒而没有放回厕所被我遗忘在床边的水桶。半小时后我大叫着起来,看见了安静地躺在水桶里的闹钟。于是我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把闹钟拿到窗台用力地甩几下,想要把里面的水分甩干。看看能不能像我上次泡在奶茶杯里的手机一样顽强存活。
当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闹钟猛甩一下的时候,闹钟后面的盖子居然神奇的不翼而飞了。2秒钟之后,楼下传来了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哎哟要死啊”,而上次听到这句话是我把一张重达十公斤的棉被掉了下去。
那天楼下的张老太刚从街口的发廊里回来,头上顶着二十厘米的盘花头和差不多一公斤的发胶。当她顾盼生姿的时候突然感觉到闭上眼睛就是天黑。
弄堂里弥漫起来的晨雾,被渐渐亮起来的灯光照射出一团一团黄晕来。
还没有亮透的清晨,在冷蓝色的天空上面,依然可以看见一些残留的星光。
气温在这几天飞快地下降了。
呵气成霜。
冰冻三尺。
记忆里停留着遥远阳光下的晴朗世界。
我背起书包,拿起放在书桌上的牛奶走出房间。当我拉开门的时候,母亲就追了上来,一边唠叨一边抢过手中的牛奶一把塞进书包。“子轩啊!哎哟大冬天的你穿这么少啊!这怎么行?男孩子嘛哪能只讲究帅气的啦!”
“好啦好啦,”我低低应了一声,然后拉开门,“妈,我上课要迟到了。”
浓重的雾气朝屋里涌。
头顶是深冬里飘荡着的白寥寥的天光。
还是早上很早,光线来不及照穿整条冗长的弄堂。弄堂两边堆放着的箱子,锅,以及垃圾桶,都只能在雾气里浮出浅浅的一层灰色轮廓来。
我关上了门,连同母亲的唠叨一起关在了里面。只来得及隐约听到半句“放学后早点......”冬天的寒气就隔绝了一切。
我提了提书包带子,哈出口白气,耸耸肩,朝弄堂口走去。
刚走两步,看见踉跄着冲出家门的梦瑶,险些撞上。我刚想张口问声早,就听到门里传出来女人的尖嗓门:
“路上小心点,放学早点回来......”
梦瑶抬起头,正好对上我稍稍有些尴尬的脸。梦瑶沉默的脸在冬天早晨微薄的光线里看不出表情。
在我的记忆里,梦瑶和我对视时的表情,像是一整个世纪般长短的慢镜。
深冬的清晨,整个弄堂都还是一片安静,像是被浓雾浸泡着,没有一丁点儿声响。
今天是礼拜六,所有的大人都不用上班。高中的学生奉行着不成文的规定,周六一定要补课。所以,一整条弄堂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不急不慢地行走着。
我突然想起了梦瑶一定还没有吃早餐,于是我放下一边的肩带,把书包顺向胸前,拿出牛奶,塞到梦瑶手里,“给。”
梦瑶吸了下鼻子,伸手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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