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 无论何处（1/2）

“到门口来。”

楠默刚洗漱完，身上的热气还没散去，舒服到她的骨头都酥软了。她看着手机显示简短的信息，犹豫地咬了咬下唇。

她挺讨厌苍寒晏下午的举动的。所以现在她并不想见他。

但最后楠默还是把毛巾放到椅子上，穿上外套，拿起手机，走到了门口。

楠默推开门，却并没有看到有人在门口。她便就着拖鞋走了出去，环视四周，才看到有人坐在上天台的楼梯上，回头看，正是苍寒晏。不知道他等了多久，穿着羽绒服，带着她送给他的棒球帽，手里揣着暖水袋缩在那里。看到楠默出来的时候，委屈的眼神看得楠默都忘了要找他算账了。

楠默把门掩上，把手揣进口袋了，走了上去。她在他身边坐下，苍寒晏便把手里的暖水袋塞到了她的怀里。这一次，楠默没有计较接过了他的暖水袋了。

“有事？”

可能刚洗完澡，暖水袋已经没了温度，还没她的手暖和。但楠默没有管，还是揣在怀里，装着取暖的样子。等了一会，身旁的人都没有回话，她有些疑惑地回过头看向苍寒晏，只见他一直低着头，只好叹了口气。

“喂，没话说我回去了。”她刻意抖了抖，做出要站起来的起势，“冷死了。”

苍寒晏立刻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臂。楠默停了下来，等待着他开口。

苍寒晏不知道该说什么，想起下午的事，有些内疚又有些愤怒了，不觉脱口而出：“我现在特别妒忌，你知道吗？”

“恩。”

楠默竟然爽快地回应了，苍寒晏有些堂皇地抬起了头，却看到楠默理所当然的表情。

她坐了回去，说：“准确来说，你见到那个男人就在吃醋了，不是吗？”

不知道为什么被楠默这么一说，苍寒晏的脸刷地就红了。

“楠默！”

他恼羞成怒，吼了一声，整个楼道都是回声，着实唬住了楠默。她慌张地看向了门口，噤了声。

“嘘。我爸该跑出来了。”

确定屋内没有动静，她才放下悬着的心，回过头看着苍寒晏。还没定眼，手上一用力，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被往前一拽，被苍寒晏抱在了怀里。楠默倒没有挣扎，任他抱着，哪怕他的手勒得她的肩膀生疼，她还是安静地待着。

她能感觉到苍寒晏倚在她肩膀的下巴，不安的鼻息扑在她的耳边。

“苍寒晏……”

待他冷静了，她轻轻地唤他的名字。

苍寒晏感觉眼前的东西模糊了，心跳那么快，他只能感受到怀里的人的温度。说实话，他很想就这样抱着楠默，一直一直地。

“别说话。”

他突然低下头，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闷声说道。就像孩子渴望索取更多一样，他更贴近了她的身体，把她抱得更紧了，深深地呼吸着她身上的香味。

楠默把手抬了起来，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能感觉到苍寒晏的体温，如此灼热，他的心跳不觉间带动了她的心跳，越来越快。特别当苍寒晏的双唇吻在她的颈间，轻轻的触碰，就像小猫在她的心上挠动，她的理智渐渐被抽走。

“苍寒晏，对不起。”

楠默僵在那里，许久才说。但似乎这句话安抚了苍寒晏的不安，他没有再乱动了。楠默的手抚上他的后背，就像一种回应。她稍稍用力，更靠近了苍寒晏，微微笑了。

“虽然没有勇气，就像我以前说的，我可能没法给你想要的。但大概你等不及了，想要加快速度。”她推开苍寒晏，无所畏惧地对上他的眼睛，这是第一次从楠默的眼里，看到了一种温度，“苍寒晏，很谢谢你出现在我生命中，但或许你明白，我们终究不一样。”

“我对你一无所知，我们的生活从未重叠。我注定是你错误的选择，陷得太深只会让你受伤，所以，离开我好吗？”

她不知道他的心有多恳切，才会有这样如此忧伤的表情。

他害怕失去她，但也害怕伤害她。

苍寒晏发现从小到大，他能得到他想要的一切。但在楠默面前，他是懦弱的，他不敢奢望得到这份爱，连身体本能的占有欲都被摧毁了，选择一次次让步。直到最后，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楠默，从忧伤到冷静，再到淡漠。

他忘了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只记得他还有跟楠默说了很多很多，但都是胡言乱语。等他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了，他躺在自己的床上，全身酸痛，头胀痛得一阵一阵。他维持着躺的姿势，看着虚掩的窗帘外，掩藏不住的晴朗。

叹了一口气，翻过身，看着天花板。

是做梦了吗？

是的，他想起了刚刚的梦里，有着楠默。她好像走了，但他跟过去了。她站在他的不远处，和一个陌生男子站在一起，她笑着。也许他从来没见过楠默笑得如此美，他记住了那个模样，就像孩子一样，笑容干净，清爽。她的眼里，星辰满目，不再是那冰冷空旷的巨洞。

他似乎着了迷一样，想要走过去，却惊动了她。她回过了头，看向了他。

只是一瞬间，那笑容不见了，她如同以往，带着忧伤的眼神看着自己。每每对上楠默的双眼，他都不意外看到她眼里如同蟒蛇般贪婪地蔓延的绝望，她是在看着他，但又不是。他害怕这种绝望，甚至战栗。直到从她那美丽的双唇弱弱地吐出他的名字。

“落帆。”

苍寒晏不禁抖了一下，心痛了。

楠默总是把他看成了别人，那个叫落帆的人。

他闭上了眼，试图把这种痛苦挥去。适时手机便响起了，苍寒晏翻身接起，电话那头传来老管家的声音。

“早上好，少爷。”

“早。”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似乎有些不舒服。

“夫人昨晚已经回来了，请问少爷您是今天回来吗？”

苍寒晏这才意识到放假了，他该回家了。好像习惯了一个人生活，呆在这里都没有差别了。他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才七点。

“恩，妈妈出门了吗？”

“没有，三个小时后出门。”老管家瞟了眼楼上，微微笑了，“少爷回来陪夫人吃个早餐，也是来得及的。”

电话里头沉默了，没了动静。但老管家知道并没有断线，便耐心地等待，两分钟后，才有了声响。小男孩支支吾吾地说：“行吧，一个小时后楼下等我。”

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苍寒晏没有怎么收拾，随便洗漱了下，换上了衣服便出门了。出门的时候，他只是像往常一样顺手关上了门，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了什么，才从书包里摸索出一把钥匙，去把大门给锁上。看着门上的门牌，就好像把习惯改掉一样，他突然有些舍不得。

只是暂时离开一个假期而已。

他听到楼下的车鸣，蓝绿色的眼眸里的忧伤消散，所有的感情又被他埋得更深。

与此同时，十六楼的楼道的灯亮了，从门后面鬼鬼祟祟地溜出一个身影，她戴着棒球帽，穿着明黄色的外套，黑色打底裤，拖着银色的行李箱。小心翼翼的走了出来，带上了门，随着楼道灯光打在她的脸上，她冰冷而僵硬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释然，眼神露出些许的不安。

楠默抬起头，大步走向已经打开的电梯。这是她第一次离家出走，她没有和任何人提起，因为她不想有任何人阻拦她。可能过于大胆妄为，又或许前所未有，这一刻，她的心跳快要跳到嗓子眼，握着箱子的手紧张到冒出冷汗。

忽然从梦中惊醒，头顶上巨大的壁画投落在视线里，又把他吓了一跳。他喘着粗气，慢慢反应了过来，伸出手揉了揉额头，身子慢慢凉了下来。

“嘟嘟嘟。”

门恰时被有节奏地敲响。

“请进。”

他看向门口，门打开，走进来的是管家。苍寒晏从床上坐起来，把手伸进被窝里，暖气一下子裹住了他的后背。管家走了过来，在他面前停下，但也很细心看到了苍寒晏额头的细汗，想必也是做噩梦了。

“早上好啊，少爷。”

“早。”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管家走了过来，把窗帘拉来了。光一下子霸占了整个房间，打落在他的脸上，他不适地眯着眼，皱起了眉头。然后回过头，看着管家从光里走过来，视线定格在窗外的晴朗，碧绿的天空好看得让人叹为观止。

“我这是回家了。”

管家不觉笑了笑，打开了衣柜，从里面拿出一件外套，搭在手上。

苍寒晏喘了一口气，打起了精神。是的，在家里就不能任性了。他掀开被子，穿上鞋子，走进了化妆间，洗漱更衣完毕，走出来。管家还是站在原地等待着他，他走了过去，拿起管家手中的毛巾擦了擦手，接过他递过来的外套。

“走吧。”

他打开门，转过身，看着长长的走廊，径直地走过去。

穿过一扇大门，绕过了无数的房间，这条走廊比想象中要长得多。以前都不觉得家里有那么大的，在公寓里住久了，他现在才走了一半都开始有点烦躁了。一路上都有停下来的仆人向他打招呼，他并没有回应，冷漠地走过，然后转入一条铺有红毯的走廊，他停了下来。

远处的门已经准备打开了，门后的画面他也知道，可他还是有些紧张。

苍寒晏回过头看着在他身后保持着距离的管家，又看向那扇门，喘了一口气。皮鞋踏上了红毯，他的背挺得笔挺，蓝绿色的瞳孔依旧透着淡淡的冷漠，也有了些霸气。

门被推开了，他跨过了门槛，房间里，长长的桌子旁，每一处都坐着人。他们都在注视着他，目光是善意，而那些都是他熟悉的面孔，这个家族比想象中庞大而简单。

换而言之，这些人，就是传说中的，苍人世家。

“这是2014年上下季度的设计图和销售数据。”

新任的助理推开门，走了过来。站在书桌后面的落地窗前的人转过了身，走了过去，接过了她手中的文件。助理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眼前的人，即使穿着西装革履，可是稚嫩的面容还是出卖了他的年龄。可就是这个人，在三年前说的一句话，创下了整个婚纱行业的业绩神话。

在他的手上，握着整个苍人世家的经营大权。

苍寒晏看了看手上的设计图，皱了皱眉。

“这个，设计师是谁。”

他拿起一张设计图，助理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慌张地确认设计师的资料。

“波兰‘花’分部的二级设计师，代号丽斯，从事婚纱行业十五年，入部四年，发表作品十二个。”

入职前管家也再三叮嘱过她，少爷很在意细节，所有的信息都必须完整没有遗漏地汇报。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着苍寒晏把那张设计图放在了桌子上，又拿起了一张。

“北京‘鱼’分部的四级设计师，代号温玉，从事婚纱行业三年，入部半年，发表作品一个。”

“纽约‘鱼’分部的四级设计师，代号戴维，从事婚纱行业五年，入部两年，发表作品两个。”

把这三张设计图放下，他合上了文件，拿起那三张设计图递给了助理。双眼对上了她的视线，蓝绿色的瞳孔特别明亮，但却很冰冷。

“不要了。”

从他温润的双唇说出这三个字，和他稚嫩的面孔比起来，简直如同刀刃般尖锐。

“可丽斯她是下季度销量最高的，这……”

她是在怀疑他的工作质量吗？

“你是我的助理，还是，徐西柔董事长的助理。”

女孩不觉一抖。

“我要求，快，准，狠。快到，不会有任何怀疑，这就是苍人世家的竞争之道。”

助理很快反应过来这句话是在警告她，立刻接过他手中的设计图，迅速地退了出去。站在角落里的管家目睹着全程，不觉笑了。说实话，苍寒晏工作的时候，其实很霸气，超越了他的年龄。但苍寒晏不是履历资深，那只是他与生俱来对婚纱的灵感，一直使他能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行业的风向标。

天生的东西，毕竟不需要年龄去加以判定。

“丽斯，她的灵感退化了是吗？”

苍寒晏看着站在黑暗的角落里的管家，不觉叹了一口气，露出了疲惫的表情，点点头。

“她的作品越来越滥竽充数，单靠名气和声誉，已经不适合再呆在苍人世家了。”

婚纱设计，不同于任何的服装设计，它的发挥空间很有限。能在同行中脱颖而出，不仅需要创新，更是对婚纱的灵感的更替。每每无法捕捉到华丽的婚纱中的精髓的时候，那件婚纱就只是华丽而已，再无任何价值。

苍寒晏转身坐了下来，安静地闭上了眼，从早上开始紧绷的神经慢慢松下来，他的脑海里又浮现了一个人的模样。她安静地看着他的眼神，空灵而幽黑的瞳孔，有时候却明亮得落满星辰，嫣红的薄唇带着笑意，似乎带着香气一般，让他迷恋。

楠默。

他猛地睁开眼，从陷入的思念中抽离，莫名地有些害怕。恰时门被推开了，他看向门口站着的人，曼妙的身材在旗袍的衬托下玲珑有致，墨绿色的短发干练清爽，略施脂粉的妆容使她看起来更成熟了。她靠在门沿边，看着苍寒晏轻轻笑了。

“大少爷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会去浪几天呢。”

苍寒晏看着早上还坐在会议厅里，和他一起进餐的姐姐，徐斯。他坐了起来，徐斯走到桌前，猛地就蹲了下来，手扶在桌面上，下巴抵在上面，如同小孩一般。

“寒晏，你把丽斯炒了？”

苍寒晏就料到她没法保持她该有的矜持，和表面上的性感不同，徐斯就是个野孩子。

“恩。”

“寒晏，你真是个木头。”她白了一眼，站了起来，走到远处的沙发坐了下来。

“你忘了丽斯她曾经救活过苍人世家的啊，靠她的那个作品，创了苍人世家近十年都不可能有的业绩。你不能这样恩将仇报啊。”

苍人世家最低谷的时候，丽斯加入，并凭借她的首个作品重振了苍人世家的名声。

可是苍人世家真正成为全球如同经典一样的存在，并不是有多少出色的作品，而是它本身就是一个品牌。从苍人世家创立之初，那一件婚纱的诞生犹如传说一样至今无人超越，从此从苍人世家这里只有这个独一无二的品牌，叫做，

“花沙鱼。”说出这个名字，苍寒晏都感觉心里有着无数的感情，“还会有吗？”

这个系列，经历了两百年的磨练，至今也就发表了两件。

“对于苍人世家来说，如同搁浅一样暂时苟活，并不能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