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终归(3)(2/2)
这般哄小孩的语气,林清绯撅着嘴,到有种自己无理取闹的感觉。不过他不计较,自己自然不会多说。看了眼那开的正艳的花朵:“这般花种,放在这等清净之地,岂不可惜?”
“若将它带回府上,迟早枯死,比起枝桠不复,你觉得无人欣赏会不会好点?”
又被说教了。她气鼓鼓的样子实在可爱,逗弄的够了,苏致卿便轻咳声,笑道:“倒是你,名门小姐,怎会来这般小地?”
“你又怎知我是名门小姐了?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苏致卿笑的更欢,只是存了心思让她开心,他又怎会说些旁的。
“你这样的气质样貌,普通人家怎会育的出来。”
女子谁不爱听甜言蜜语,尤其是从苏致卿这样俊朗男人的口中说出来的话,怕是没有哪个女子能抵住这样的攻势。
林清绯连指尖都染上了朱色。她抬眼去看面前的男子,撞进他沉色的眸中,有种名为注定的的东西直直落在了两人心底。
那个时候,他不过一个眼神,都让她欢喜上好几天;那时候,他那样捉弄,他们都深知彼此不会厌烦;那时候,他们爱的那样纯粹,许给彼此一世诺言,存了一生的心思,要如愿以偿……
“不好啦,将军重伤昏迷了!军医,快!快宣军医!”
“军医呢?怎么还不来?”
“哎呀,血止不住了,天哪,好多血!”……
主帐就在她的旁边,那些声响她比谁听的都要清楚。将军?哪个将军?这军中除了他,还有谁会被称为将军?重伤昏迷?止不住血?这些字眼一个个传进她耳中,她暮的笑起来,怎么可能会是他呢,他那样厉害,又怎会在自己面前受伤。
那厢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传出,自己帐中就有人生生闯了进来。
容数双眼通红,身上,手中尽是通红的血迹,他望着她,并未近身。只是就隔着短短的距离,从来张扬跋扈的少年第一次在她面前,落下泪来:“我知你心中的苦,理解你大仇未报的急,即便心中是如何的不满你,老大让我保护你,我也是尽心尽力;老大多年来,对你从不曾忘却,身在边境,却唤了我八年不曾间断的找寻。每每传出有你的消息,他彻夜不眠的等待。一次次失望,可却从未绝望!我以前不明白,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才让老大那样的人物苦苦等待这么多年?后来,我知道了那人是你,我心中有多替老大不值!即便你们以前是如何相爱,即便以前的季音有多让人喜欢,可是现在,你那样决绝的弃老大于不顾,为了你的仇恨,背负叛国之名;而那个傻子呢,因为你,即便自己那样艰难,也要护的你周全!”
铿锵的声音落定后,帐中连呼吸声都不再,片刻后,有容数压抑的哽咽声传来:“现在好了,他要死了,终于不用在被你和国家折磨的彻夜不眠。世上没了苏致卿,西辰灭了就灭了,谁离开谁,不都活的好好的。”
最后的声音没在帐中,容数说了这番话,没有任何动作的离开。眼下主帐中那样混乱,他不在,谁知道又会不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死?谁死?他怎么可能会死?这世上,谁都可以死,唯他不行。她细细安排好了他的一生,他怎么能不听从安排?不是说爱她吗,怎么可以不听她的话,就那样死去?这就是你说的爱?
苏致卿本就右手受伤,提不得剑。为了振奋军心,他不得不上战场,一马当先的冲在前面。有了他在前,西辰的将士果然勇猛无敌。可是白舒玄既然得了消息,又怎会放弃这大好机会。若说在这之前,他没有把握能胜过武艺精湛的苏致卿,可看见左手提剑的苏致卿,在丢失这样的时机,他怕是再无机会能手刃敌将了。
将对将,白舒玄虽是太子,可他从不是君子。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日后能顺利登基,君临天下。对上苏致卿,他招招挥向苏致卿受伤的右手,果然,苏致卿有了顾忌,只能处处被他压制。
几招过后,白舒玄暗暗心惊,即便右手不能动,即便被他这样压制,想胜过苏致卿,竟还这样艰难。眼见两方将士打的胶着,若不擒住主将,这战事,怕必是伤亡惨重!
猛的一剑挥出,白舒玄目光落在苏致卿身后,语含惊讶:“季音,你怎么来了?”
因他一句季音而愣神的苏致卿,一个恍惚只觉胸前一阵疼痛,抬眼便是白舒玄唇角的笑意。他这才知道,他口中的季音,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分神。他从战马上落下的时候,恍惚间仿佛看见了他心中的姑娘向自己款款走来,裙角飞扬,容颜绝美;她朝着自己伸出手,手指细腻白皙,他紧紧握住放在胸前,满足的闭上眼,他想,终于牵住了她,他没有失去……
西辰大败,而白舒玄却没有乘胜追击。许是在他看来,西辰早已是他囊中之物,于是一高兴,便给了他们料理苏致卿身后事的时间。
被人抬回营中,苏致卿恍惚还有些意识,只是迷蒙间看见眼前的影子晃来晃去,没有一个是她,他一时慌了,紧紧闭上眼,仿佛在那虚无的地方,还有等待着他的姑娘。
“将军,将军?你醒醒,不能睡!”
“这可如何是好?将军昏迷不醒,这血也止不住,迟早出事啊!”
“要你军医何用,为何将军身上的血都止不住?”
身边那样吵闹,榻上的人无知无觉。坐在榻沿上的容数,向来张扬的他,此刻却没了声响。众人不免奇怪,平时表现的那样尊崇将军,为何将军出事了,他却还能这样安静的坐着?
那一剑刺得极深,离心脏不过寸许,军医连血都止不住,可见其严重程度。在这样下去,不用医治,光是流血,人也死了。
“哼,就是因为你才会让将军受伤,更还将军被刺伤昏迷,你还敢前来?”
帐前传来守卫的怒骂,声音刺耳难听,可帐之人没有一个前去阻拦,因为他们心中都是一样的想法,都是因为那季音,才会还将军如今这般伤重。
“我只想看他一眼。”无波无澜的声音,听不出说话之人的情绪。
“给你多看一眼都是将军的晦气,你趁早滚蛋;若不是将军发话不能为难你,你以为你现在还能这样安生的站在我面前?”
“我看他一眼就离开。”不急不缓,且不带温度。
在里面听见的容数终于忍不住,冲了出去,劈头怒吼:“看什么?看老大到底死透了没有吗?季音,老大此刻生死一线,他一定不想看见你这样无动于衷的样子,你若是还念及半分你们往日的情分,我求求你,别来刺激他了行吗?”
少年的嗓音早就哑了,他只觉得万分悲哀。适才在她帐中那样一番话,都不曾让她开窍,不曾让她难过,眼下,还有什么能让她对老大生起一些关怀?
“容数,你让
我进去,我要看他一眼。”
她这样坚持,容数迷蒙的双眼触及她红透的双指,终于不再拒绝。
“老大拿你当宝,你说的话,谁敢不从;你爱看便看,只是我话说在前面,此战一败,白舒玄必不会放过这样的良机,老大如今昏迷不醒,这军中无人主帅,战败投降是迟早的事;你是白舒玄看重的能人,若你能为老大在他跟前说句话,老大也不必死的很惨。”
“白舒玄是未来东清的君主,他不会留一个敌国将军存活于世的。”只留下这一句,她只身进了帐中。一路走过,面对帐中那些仿若能杀了她的眼神,她视若无睹。
身后的容数深吸口气,他当然知道白舒玄不会让老大存活于世。他只是想让季音清楚,一旦白舒玄大军压进,老大便再无生机了。
榻上的人眉眼如初,只是唇色苍白,双眼紧闭。身上早已退去战甲,结实的臂膀旁,是一片猩红的伤口,撕裂的不成样子。
军医在一旁满头大汗的拿纱布止血,草药覆了一层有一层,可还是有血迹留下,湿了床榻。
“伤口为何止不住血?”
“伤口撕裂太大,剑刺的又深,这军中有没有上好的伤药,一时难以止血。”军医回完话才发觉问话之人站在他身边,身形瘦弱,竟是上次在将军帐中的那人。
“若是缝合呢?”
“这……缝合若没有上好的伤药辅佐,怕是会引起感染发炎,更加不妙。”
目光落在他昏迷的面上,他那样俊朗,一直俊朗;她见过他很多样子,却从来没有过这般毫无生机的样子。不忍再看,她回过身,叫住容数。
“此次出征,军中难道都没有伤药随行?”
“白舒玄是有备而来,而将军却是因方杰投降,匆匆赶至;哪里准备的那样精良;军中只有粮草与简单的伤药,将军这样的伤口,是如何也处理不了的。”
容数低眉,神色难过。谁都想不到,最后受这样重伤势的人,竟是老大自己!
“你此前随我在东清营中待过,知道他们的物需在哪;如果让你去东清营中偷些伤药,你可有把握?”
“自然有把握!”那些守卫,他也跟未瞧在眼中!可为什么他这样答应后,季音的神色却那样冷冽了?
“既是如此,你为何现在还愣在这里耽误时间?”
容数这才猛的醒悟,她是让自己去东清偷伤药为老大医治!他一个激灵,脚下生烟的飞奔出去,只是想想季音的神色,他不由摇头。自己也是关心则乱,老大那样人事不省的的昏迷在床,他哪里还有心思想到其他。没有发疯般的吵闹,已经是暗自压制了。
容数果然不负一身的武艺,短短时间,竟真的从东清营中带来了众多伤药。季音见那军医舒口气,动作利索的治起伤来,脑中适才涌出的一丝疑问也被抛去脑后,紧盯着军医手下的动作。
有了伤药,那流淌不住的血终于被止住;军医擦了把汗,细细的料理起那狰狞的伤口来。
一针一针,便是旁边看的人都觉得仿若挖心,昏迷中的苏致卿也因那阵阵疼痛而呻吟起来;这样重的手,那白舒玄,是存心想置他于死地!
容数在一旁气喘如牛,盯着那满地染血的纱布,眼眶通红,喘着粗气:“那白舒玄最好别落在我手里,否则,我定让他尝尝这钻心之痛!”
“你适才闯入东清,他们可有何动作?”
“啊?”容数抬头看她,却见她的视线并未放在自己身上,直直的看着白舒玄,可那话却是在问他。
容数想,难怪连老大都说她聪慧,刚才那句话,其实是存了试探的吧。若是他大意不察,想必就道了实言。
“白舒玄刚刚大胜而归,此时军中正狂欢着呢,所以我才那般轻松的进了去。”
季音眼神一暗,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有了伤药,军医治起伤口便轻松许多。苏致卿年轻力壮,底子好,伤口缝合后,也只是失血过多,人有些虚脱而已。
将伤口包扎好,军医列了长长的单子让人去煎药。听闻将军无性命之忧,一帐中的人这才放下心来,一个个尽数离开。
空下来的帐中,季音终于挪动了脚步,竟是缓缓蹲下了身子,在苏致卿的榻前,额头抵着床沿,低声的哭泣起来。
一旁站立的容数惊住了:“你,你怎么了?”老大浑身是血的躺在那里不见她焦急伤心,怎么听闻老大无性命之忧了,她却如抵不住般,哭起来了?
季音哪里有空回答他的问题。她只专注的哭着,伸手握住床沿那凉意十足的大掌,与他十指紧扣。
“你别哭了,老大又没死。”
少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是老大现在昏迷着,东清那边又虎视眈眈。他只好开腔,试图将她的心绪拉回。
“你现在的处境,回到东清是功臣;而白舒玄接下来必是大举进攻,我们失了主帅,早已是人心不稳,这战,怕是胜负
已定。”
季音慢慢止住哭声,抬头看着床榻上无声无息的人,语气颤抖:“若是败了,你打算如何?”
“如何?哼,宁死不屈!老大一定如我一样的想法。”
“有什么比命还重要?若是败了,你随他离去,归隐山林不也很好吗?”
“归隐山林?白舒玄那样的人,会容忍老大安然离开?就算老大不在是手握兵权的将军,只要老大活着一天,他的威名就存在一天,白舒玄有心一统天下,又怎会让这样的人存活于世?”
容数说的在明白不过,这战若是输了,这世上便在没有苏致卿这个人!眼见刺激的够了,容数看了眼榻上的人,低叹一声,默默的出了去。
外面的将士都眼含担忧,这个关口,将军昏迷不醒,无疑让他们没了主意。容数一出来,便被一群人围住,叽叽喳喳的询问着接下来要如何。
“如何?等着吧,总不会让你们没了命的!”
这是什么意思?一众人望着容数的背影,莫名其妙。难道将军还有后招?可将军都那样了,还能有何后招?
一场战败,整个军中气氛低迷。夜色来临,火光摇曳;平常这个时候,老远都能听见军中欢笑的声音,可今日,却是一派平静,没有任何动静。
所有人都在担忧这,东清会什么时候攻过来,将军的伤势到底如何了,又能何时醒过来?没有了主将的他们,接下来又该如何?
可是这些,没有人能给他们答案。
容数端着餐盒进了主帐,见榻前的人竟还是他临走时的姿势,他竟有些晃神。这样的她,像是极为在意老大的样子,几个时辰不曾挪动一步,心里该是何等的担忧,是自己之前说的那番话,刺激到她了?
“你吃些东西吧,老大昏迷着,你就是寸步不离,他也不会知道的。”
季音并未理他,连目光都不曾移动一下。容数无奈,只得将餐盒端至她面前:“吃些东西才有力气照看他。”
“容数,传苏致卿的命令,集结兵力,退居后线。”
声音有些沙哑,可字字清明。容数一惊,却瞬间回神:“退居后线?你可知道,这一退,就是在告诉白舒玄,我们败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只有先败,才能再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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