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话 诀别（下）（2/2）

“若说冤枉，那要看你站在哪种角度了。”刘莹双目微合，“没错，我想当皇帝，做梦都想。”

刘冉瞬间挑眉看向刘莹，一直以来刘莹都是传位的不二人选，自己也没有什么怨言，更没什么想法去争。因为刘莹是宗室嫡传，而自己却并不姓刘，本姓薛，只是沾了生母的光，生父过世后过继给当今皇帝（也就是舅舅）为养子，认当朝皇后为母，改姓刘。初到宫中，那繁华的景象，万人簇拥的排场委实叫他接应不暇，他甚至认为，日后自己若能封个王，拥有一方领地，再将生母和小弟一同接去以叙天伦，共享荣华也不错。可是，母后郭皇后却时常在他耳边哭诉，叹息，说刘莹因是宗室血脉与其生父把持朝纲并不把她这个皇后看在眼里，自己又暂无所出，若是日后刘莹登了顶，难保你我没有性命之忧。那时他怕极了，因为自己规划了后半辈子的幸福也许会被一个人的成功而毁了，恰恰这个人又是最可能成功的那一位。他慌了，一次小小的摩擦，他当着刘莹的面厉声质问他。刘莹愣愣地看着他，久久没有回答...。不久之后，艳妃入宫，而自己又被一纸行文从养尊处优的小皇子变成了马革裹尸征战塞外的大汉朝镇北元帅。最初的几年，若没有结缘而识的师傅和师兄保护，教导，自己也许早死多时了。想到这里，刘冉敛起心中最后的怜悯之情，阴寒地盯着刘莹。

“因为我恨，我恨皇帝对契丹称臣，卑躬屈膝，君不像君。我又悲，如果换做是我，除了依附强胡，又有何良策安然在这乱世立国？大汉的复兴，国运的昌盛既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动力。多年来我确实暗地里不断与契丹人来往，我把天顺皇帝——（穆宗）耶律璟的女儿引入汉室并非是想颠覆朝廷，而是吾皇授意，一方面用以牵制郭皇后家族势力的蚕食；另一方面以联姻为目的维护两国互惠互利。这有什么不对？如果皇帝真的认为我卖/国，我的命还能留到现在吗？”

或许...，或许赫连泫说得对，刘莹离开后汉的政治舞台对这个国家来说并非有益。无论他的立场，观点，气度，志向，我竟无一不欣赏。刘冉与之相比，太有棱角，宫廷的事看得不够通达，对辽国的认知也太过片面了。难道，是我错了？！

“可怜我空有报国之志，运筹帷幄多年，竟被你这不起眼的小石子给绊倒了。这一生，我的志愿就是成为汉皇，匡扶汉室，发展国力以备日后——南平逆周（叛逆的意思，原后周也是后汉的领土），北征契丹。而冉弟，我从未真的想伤害你，原指望我文你武可兴汉室，现如今...，唉~”一声叹息，英雄末路。

刘冉听到这里竟有些错愕了，当初刘莹在朝中的势力如日中天，想将一个没有根基的异姓皇子抹去，根本不必他亲自动手，可是他却没有。只是将他从朝野中驱逐，断了郭皇后与他的联系。在外行军之时，粮食补给，军饷军资，无一不足，几乎是有求必应，就连派兵2万驻扎蒙古的奏表，也是经刘莹之手呈给父皇的，而这又证明了什么？为什么自己才注意到这些？...。一时间三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久久无人开口。

“那艳妃你可想再见其一面？”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刘莹皱了皱眉，衣袖一甩，起身望向囚窗之外那几缕斜阳，幽幽地道：“若没有她大动干戈前来相救，皇上也不会痛下决心将我弃用。自我离开朝堂之日，就是我生命结束之时。好在，末了还有你们来倾听我的心事，世事弄人，我不怨你们。你们出去时记得吩咐侍卫将我的紫竹箫取来，这样枯坐着等圣旨有些太悲凉了，不是吗？”

刘冉点头应下，正推门出去，又听得刘莹低沉的声音飘了过来，“你不适合做孱弱，腐朽的汉室皇帝，因为你将要放弃所有爱欲情仇，提防你最亲的人，出卖你最爱的人，牺牲对你最忠的人，而你做不到这些。即便不能复兴汉室还请你保全这片生我们，养我们的土地和子民。孛儿只斤·宝音，请你好好保护我的皇弟，梓渊在此谢过了。”

我觉得刘莹的话很奇怪，还想回头探问几句，却被身后的刘冉拦住，“皇兄想必是累了，明日再来打扰吧。”

我想了想，应声退出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