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梦舞情愁（1/2）

父亲出生于一个人口不是很多，但是，有好几支血缘的大家庭。他在，亲兄弟中，排行老二。堂兄弟中，排行老三。现在，他还是家长制那种老观念。他说，家有千口主事一人。经常把一个家庭比作一个朝廷，把他自己比做皇上。他指着东说是西，你都不能说不对。本身就急性子的他，又加上年幼颇受委屈和压抑，导致他脾气性格有些暴躁和执拗，再加上，几十年受西院他堂兄张守财一家的残害和欺压，使他的脾气变得更加火爆。他斗不过人家，烦心窝火，就把一切怨气都散在自己家里，那脾气一上来，就把人往死里整。他说杀人犯，要是杀人不犯法，他人都敢杀。曾经在他很想杀人，却又怕抵命的时候，他去学了杀猪和杀牛。

父亲有一个特点是絮叨，不是一般的絮叨。大小有一点事，能成千上万遍的念。说成千上万遍都太保守了，有的事情估计都上亿遍。每天几个小时，成年成月的念叨，算吧。下一件事不出来，上一件事就不会放下。有时候还好炫耀自己有本事。说他一辈子娶四个女人。说他没上过一天学，却当过生产队会计。说他当年五块钱闯北京......不是念这就念那。谁要是犯个错，那才不得了呢，复读机似的，天天念，嘴巴一会也不闲着。

自从那晚，他在小莲家，说让我给大哥换亲转亲以后，他回来也没瞒我。每天好像他很伟大、很聪明似的，还没起床就在妈面前说：嘿，他娘（的），人家都换亲转亲，咱不会呀？哼，咱也有妞儿，有一个妞就不愁一房媳妇。人家换，咱也换，人家转，咱也转，这也没啥丢人的。转亲换亲的人多了，到时候，叫人家说，张某李某，三个儿娶三房媳妇，看看多好。不排场吗？妞儿嫁给谁不是一门亲哪？哼，我就不信，给老大弄不来个媳妇。以后，我逢人都叫人家给咱小孩说媒，我就不信，人家几个儿都能娶几个媳妇，咱几个儿娶不到几个媳妇......

父亲这些话反反复复，从早晨掰开俩眼，就开始念叨，一天三顿饭时候念，晚上躺倒床上还念。一直念到他打呼噜才停止。就那几句话，反过来倒过去没完没了。天天听得我的心里，跟蚂蚁爬一样。他也不问你愿不愿意，也不跟你商量。我就像他养大的一个牛犊儿，或者一头猪，他想啥时候卖就啥时候卖，想啥时候杀吃就啥时候杀，不关你的事。你只管等着他处理就完了。他越是这么对待我，我就越发的憧憬，将和穆铁成的幸福生活。可是大哥怎么办呢？

大哥三岁死了父亲，六岁来到我父亲面前。因穷，父亲也没让他上学。他一来到这个家，就挖野菜、打猪草。家里粮食不够吃，他小小年纪，就爬到树上，或拿着钩子，勒各种能吃的树叶儿及槐花和榆钱儿。他还不够到生产队挣工分的年龄时候，就捡粪称工分儿。大哥不是干这就干那，一天到晚不闲着。八（虚）岁就开始给生产队里放牛或放羊。一天两分半。他放工了以后还出去捡柴禾。虚岁十八的时候，就是一个整劳力了。他和父母一样，一天十二分。养活着我们这几个小家伙。

另外，大哥十二三岁的时候，得空还学着帮母亲做针线。那时候，衣服、鞋子，全部都是手工。他看妈忙不过来，就想替妈减轻些负担。纳鞋底儿，沿鞋口，他一上手，还做得都很像那么回事。

由于父亲脾气暴躁，嘴碎，我们都敬而远之。大哥却生性温和，从不多言多语。在我的心里，他早就替代了父亲之职。在这个家里，除了母亲，大哥就是我最亲近的人。我经常在梦中娶大嫂。可是现在，我该怎么办？我真的不甘心换亲或转亲。男方穷点，和稍大几岁也不是太要紧，关键是我怕他丑，怕他二百五脾气。最最怕遇到我父亲这样脾气的人，他欺负我妈一辈子，张嘴就骂，抬手就打。我不想过我妈这样，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奴隶一样的生活。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呢？我童年时期，无论是在学校、在家、还是在村庄，都已经过够这样的日子。我不想永远这样过下去。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我不想让别人主宰我的命运，我要做自己的主人。我就这么煎熬着，斗争着。没有一个人可以商量，更没有人能给我出一点点主意。我也不敢跟任何人说，恐怕万一走漏了风声。其实，跟谁说也没用，有些事情只能独立完成，就像做梦一样，谁也帮不了你。

一个初秋的中午，穆铁成又来找我哥玩儿。正巧，那天哥哥们都不在家。但是，父亲依然留他吃饭。我帮母亲做好了饭菜，去堂屋供桌里取盘子时候，正好听见父亲托他给我做媒。他们村上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上有一个哥哥，下有五个弟弟，家境较穷，父亲估计她哥哥也不好找媳妇。不过，他哥哥长得还真不错，好像还上过高中。按说，换亲或转亲，若能够碰到这样的男孩子，已是非常难得的。可是，我已经喜欢上穆铁成了。我瞧不起那些让姊妹给自己换老婆的男人，每当他晚上搂着自己老婆的时候，是因为自己的姊妹这会儿正在被别人搂着，一个姊妹不喜欢的人搂着。我觉得这样的男人很自私，很恶心，我不能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

我颤抖的帮母亲干完活以后，就悄悄躲到了堂屋的东厢房里，透过窗帘的缝隙，偷偷的看着他。恐怕他答应下来，别回去真的做起媒来。我的心焦急的好像掉进了滚油锅。

好，我回去问问。穆铁成果然答应说：最好让我大(父亲)去问。

完了！这可怎么办啊？我赶紧写了张纸条：

哥哥好！我不想换亲，请你妈在她老家，给我大哥介绍一个北乡的女孩。都说北乡女孩，喜欢来咱这里吃大米。我也给你介绍一个对象。好不好？先谢谢你！

写好以后，我找了本书，把纸条夹在书的扉页。准备父亲去厨房盛饭的时候递给他，可是父亲去了厨房端菜两三次，我也没敢把信递过去。待父亲第四次去厨房，给客人盛饭的时候，我终于鼓足了勇气，不然就没有机会了。我把纸条递过去，又迅速猫到厢房里，还坐在那个位置看着他，身上抖动得像个发动机。

穆铁成看了纸条，眼睛猛圆了一下，皱了皱眉头，便慌乱而迅速的摸了把衣兜，然后冲我说：你的笔给我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