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只影向谁去(1/2)
纳兰敬德书房之内,紫檀木的书橱罗列有序,上面的藏书多到可以开一间图书馆,还有些宋本明本,多是纳兰敬德一生的藏书,他这一辈子不爱美人,却对藏书爱的不行。
此时,他正吸着雪茄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三姨太拿了檀香木的折扇来回摇曳着为纳兰敬德扇着细风,那蜜结迦南的扇坠子摇摇晃晃,不时生出一股子奇异的冷香,眼下虽是三月光景,室内的热水管子和熊熊燃着的壁炉却将这个书房弄的有些热。
“我说老爷呀,我怎么听说你想让老三去陆军十三营去。”
纳兰敬德只微微的嗯了一声,“女眷不得过问外头的事,我说了多少遍,你听不懂?”
“对不起,老爷,我就是问问嘛,又不是干涉什么。”
纳兰敬德笑道:“恐怕没这么简单吧,你膝下无子,是不是想打听我将来死了,谁接班的事?到时候,你就可以凭借站对了列分到更多的好处吧!”
三姨太惶惶跪倒,连扇子骨都跌了。只声音微颤:“老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哼,不是那个意思,好了,你们这些小心思,我也明白,放心吧,你毕竟也算是侍候了我这么长时间,我心里有数,不过,要是想在这个家起点什么浪,我可容不得你!”
三姨太腿脚一软,笑道:“是,玉如断断不敢。”
“嗯,起来吧,把宇儿叫过来。“
三姨太蹑手蹑脚的出去,心却是跳的厉害,老爷刚才的话分明就是在警告她,纳兰家的女子不许干预外头的事情,她三姨太不是不知道,可是,老爷平日里对她是极为宠爱的,就算有时候提及一些军国大事老爷也未曾红过脸,可是,这次,涉及了老爷对三个儿子的期许却就是老爷的警戒线,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老大,老二,老三,三个公子的脸在她脑海里接连不断的跳了出来。正走着,却不小心脚心一软,跌了下去,幸而被纳兰宇扶住才勉强立在那儿。
“三姨娘,你这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三姨太敷衍笑着,又拢了拢耳畔掉下来的碎发,笑道:“没什么,老爷叫你过去呢,还不赶紧去?”
纳兰宇浅浅一笑,“是吗,姨娘可是刚才惹毛了老爷子?是不是问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
“老三,我还真没看出来,你还是老爷肚里的虫子?”
纳兰宇撇撇嘴角,也并未回话,只径直去了书房。
纳兰敬德微微做起,“叫你去陆军部报道,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怎么还没去?”那语气中带着些许的责备和爱护。
“父亲,我明儿就去,说吧,是不是让我去替你盯着端锐那老匹夫?”
纳兰敬德却脸变笑容,有些枯瘦的脸上泛起了两个不大的酒窝,眼睛深邃如幽暗的泉水。
“哼,你这小子,倒是猴精,去了之后,陪着端锐玩什么,玩多大,你做主,只是有一条,别让外头那些风尘女子把你玩进去,动了真格的可就能被她们牵着鼻子走了。”
“父亲,你放心,我知道分寸,再说,我不是马上就要结婚了吗?你和母亲不是说,有个人管我,就会好些吗?”
“那就好,宇儿,你是我最看重的孩子,这些年也帮我做了不少的事情,你大哥急功近利有勇无谋,你二哥呢,留恋烟花,无所作为,我纳兰家的重任以后就交给你了。”
纳兰宇打了一个寒噤,自己这些年的装作无心于家业,每日只知道醉卧花丛,走马章台,可是,却终究逃不过继承家业的命运,他不禁自嘲一笑,“父亲,你知道的,我闲散惯了,纳兰家的重担,我怕是有心无力。最后,无论是大哥还是二哥,我答应您,只要我在,当会尽心辅佐。”
纳兰敬德笑道:“尽心辅佐?宇儿,你真是天真,自古成王败寇,我有我的打算,到时候,自会有人护你,好了,你先下去吧。”
纳兰家娶媳妇自是一应都是齐全的很,戚姨娘命人开了彩礼箱子,各色的珍贵古玩已经令她瞠目,更别说那用镶上金玉的文房四宝熠熠生辉,只晃得人的眼睛生疼。她也顿觉的脸上生出许多的光彩来,也极少出去打麻将了,整日便是守着那些库房里的彩礼啧啧称奇。
戚姨娘拉了清婉过来,又笑盈盈的说:“瞧,这些东西,还不知足吗?人家可是拿出了金山银山娶媳妇呢!”
清婉只淡淡一笑,嘴角的梨涡也不甚明显,“姨娘如愿了。”
戚姨娘睥睨了她一眼,又微笑道:“我如愿?我这不也是为你考虑吗?三少爷可是北洲第一贵人,嫁给他,还委屈了你不成?到时候手底下有百八十个人使唤着,好不威风,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苏菊立在一侧,眉心紧蹙,却也不好言语。
戚姨娘搡了搡她笑道:“苏菊,你还得劝劝,不要整天鼓捣主子想些不该想的才是!听明白了吗?”
苏菊只躬身声如蚊呐小声回:“明白了。”
三媒六证,步步都错不得,两家各自合了生辰八字,倒是难得的相配。纳兰宇是火命,她是木命,木生火,火隐伏于木中。戚姨娘大摇大摆的接了纳兰氏递上的红色庚帖。
“戚姨娘,我们家虽是新派儿人家,可这三媒六证是一步也不能省的,我们家老爷还嘱咐了不但不省还要大操大办!这马上就要迎亲了,不知关省长和姨娘还有什么要求?毕竟,我们两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凡事要商量着办。”
戚姨娘脸早已裂成了熟透的石榴,脂粉太厚,只扑腾腾的往下落。“哎呀,亲家老爷和夫人真是太客气了,这么气派的婚礼,我们哪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纳兰氏啜了口茶水,红色蔻丹的釉色光彩夺目,“那关省长呢?”
她看到坐在上首的关省长并不言语一脸的阴沉,自然知道他这个末世贵族的小小心思,那仅剩的骄傲和尊严,要是换做是大清朝,他瓜尔佳王爷怎么会将自己如花似玉的格格嫁到纳兰家去呢?现在这般低声下气也是装的吧,无非是想借着自己的女儿攀上纳兰家这棵大树罢了。至于自己的儿子纳兰宇名声是有些不羁,想必他也是早有耳闻。
“纳兰家大家风范,能和纳兰家结亲是关某的荣幸!”
一席话,倒是逗得那纳兰氏微微一笑,心里不由得佩服这个穿着旧式长衫子的前清遗老,此人说话如此不漏机锋,只盼着这未来的儿媳妇没有他爹这份心机才好。
百乐门一号豪华包厢内,端锐正坐在青丝绒沙发里和几个脂粉女子调笑,纳兰宇坐在一侧,只将快要燃尽的香烟摁灭在水晶缸子内。一时间,烟味混杂着些许的脂粉味。
“老三,你结婚想要什么礼物?想好了,我送你可好?”
纳兰宇有些慵懒的靠在沙发上,“我想要的大帅怕是无能为力呀。”
这一说,那端锐忽的从沙发上跳起来,问:“无能为力?说出来我倒想听听。”
“霁明珠?大帅舍得送人?”
听罢,端锐便哈哈一笑,指着纳兰宇说:“没想到老弟和我的口味这么相似?既然兄弟你喜欢,送你听几天京戏也无妨嘛,无非是一个风尘女子。”
纳兰宇嘴角微动,“大帅果然爽快,刚才是开玩笑的,大帅可不要放在心上才是。这北洲城谁不知道,霁明珠是大帅的人呢。”
端锐挠了挠两撇八字胡子,“这女人如衣服,兄弟才是真正的手足,老三,你记住,我端锐虽是一方军阀,却从来不相信什么因果报应的,在北洲,有我端锐的就有你纳兰宇的一份,我是打心眼里认了你这个好兄弟的,别说一个小小的戏子算不得什么,凭她是谁,只要是兄弟你看上的就没有不从的理!”
纳兰宇一笑,端了酒杯一饮而尽,心想,这端锐绝非是没有底线的人,今日问他要他的心头宝,他却也不曾生气斗起狠来,哼,只怕,这家伙到不像父亲猜度的一般,只是一个只会打打杀杀的武将军而已。看来,我还要陪着他斗一斗!
“大哥客气了,刚刚确实是无心的,您可不要见怪才好,我这个参谋长的职位还要仰仗大帅的虎威呢!您说是不是呢?”
“哈哈哈,老三你呀,最是喜欢玩笑,这北洲谁人不知呢?来,喝酒,喝酒!”
几杯波尔多下肚,端锐却早已是面红耳赤,招架不住了,纳兰宇酒量最好,只不住的像那些女人使眼色,猛灌那端锐酒喝。
一身戎装上身倒是少了些纨绔气息更是有些丰姿俊逸了。月上梢头,纳兰宇仍立在雅间内自斟自饮,凤仙笑着推门进来。
“凤姐姐,你来了。来,陪我喝一杯。”
“砰!”一声细腻的碰触又是一杯饮尽了。
凤仙细细打量着纳兰宇,秀口中吐出一团团的烟雾,“三公子,我算是明白了,你们家老爷子可是派你来当个监视器来了不是?怎么,老爷子不放心他吗?你叫他自己来瞧瞧,他端锐现在还有个大帅的虎威么?”
纳兰宇靠在椅背上,浅笑,“凤姐姐眼尖心细,可是却偏偏看错了他端锐一人。”
凤仙错愕,“什么意思?”
“他那都是做给我们看的,想必也知道我接近他的目的了,最近,这端锐还没有经过议会便私自发行公债,目的就是聚财以扩充军队穷兵黩武。他对我们纳兰家可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哼,真是难为他这个大帅了!还真得在我这个小小的参谋长面前做戏!”
“公子这样说,凤仙倒是有些明白了,哎——这军政大事怎是我们这些风尘人能悟出来的?看来,我们给他使得那些绕指柔的功夫都是白费了!”
凝然香气袅袅氤氲开,映着那被皑皑白雪照的通明的大街,不一会儿,屋外早已是一片银装素裹。厚实的雪只把柳条压完了。露出一丝丝黑色的树枝丫杈。凤仙见纳兰宇昏沉睡去,便命人将他扶到上房睡觉。她经营百乐门已有五年的光景了,其间倒是认识不少的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哥,唯独这个倒是打心眼里没有将楼里的姊妹看轻贱了,平日里称她一声凤姐姐已然是君子所为。便从来也将他看做与别个不同的。如今,这北洲城内一时波诡云谲,辨不分明形势,这位小爷倒是个可以倚重的人。
凤仙素来知道红尘情短的道理,可是,独有这位倒是自己最为读不懂的。既然日日留宿却并不曾要姑娘陪伴左右,看似纨绔不羁一时情深意重起来却也是令人感佩的。透过卷起的珍珠幕帘子,她一转流盼傲视旋转楼梯下一行买笑的达官贵人,有些不屑的一笑眼角却早已有些湿了。她凤仙八岁被人牙子卖与青楼楚馆,受尽欺辱折磨,如今,算是熬出了头,可是,自己的身子却早已被无数男人沾染了,她知道,这些人人前尊称她一声凤姐,背地却早已不知骂了自己多少遍了。红尘卖笑,她认了命。轻歌巧笑,曲意逢迎,这种日子泡着她,那一袭血红色的极地长裙,一折摇曳的檀香木折扇就是她的全部伪装。不知不觉,她的血都成了冷的,比那窗外的雪花还要冷!可是,整个北洲都知道,只有纳兰宇才是这个风月佳人的座上之宾。
每当下半夜,百乐门静下来的时候,凤仙便会喝着最烈的酒,独坐到天明。她觉得静的可怕,那感觉就像是自己16岁被宜春楼的鸨母强行卖掉初ye那般的可怕!那痛虽然已然结了痂却仍然不停的纠缠着她的神经。
端锐强行摊派公债,那些商家叫苦不迭,这大帅伸手向这些商家要钱是早已料到的事情,可是,事情真的到了自己头上却怎么也舍不得捐一分一毫。于是,各个商家都僵持着不交。端锐哪是吓大的,他手里有枪杆子,动辄杀鸡儆猴也是平常事。
纳兰宇也闲的无聊,懒洋洋的卧在睡榻养神,忽就觉得自己握在手心的报纸被毫无征兆的夺了去。眯眼一看,面前站着的是自己的大哥——纳兰奭。
纳兰宇舒了口气,“大哥,你想吓死我呀!我还以为是——”
纳兰奭抿嘴一笑,又嗅了嗅那香炉中焚烧这的檀香片,“还以为是谁?感情儿是我坏了你的好梦?敢问三弟这梦中神女是谁呢?”
纳兰宇只懒懒的回:“大哥,你不去营里训练新军,当心到了建功的时候没人出力呀。你这个营长也不好当呢。”
纳兰奭呵呵一笑,一挑眉心,扒着榻上的玄黑玉扶手,食指上套着的翡翠玉扳指熠熠生辉。“我就是不明白了,为什么三弟你总是有花不完的钱呢?我和老二可是穷的要死的人,今儿你不许敷衍我,你的钱到底是哪儿来的?告诉大哥一个赚钱的道道,这日后呀,少不了你的好处。”
纳兰宇翻了个身,面对着纳兰奭撇撇嘴角,伸了食指示意他将耳朵递过来,轻声说:“岳父给的。你也去给你那什么财政次长的岳父大人讨去不就行了吗?”
纳兰奭自知被耍弄,却仍旧不愠不火,只站起身走了几步,回身说:“老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花花肠子,这马上就要打仗了,大帅命我们摊派公债,外头都说,那开在十六铺旁边的几家外汇银行是你的,这还不算,北洲各家银行商号都有你的干股,要是我把这一个大新闻告诉父亲,那他会作何感想呢?父亲可是不止一次的教导我们不能以他老人家的名义在外面办事的!要是大帅知道,那几家不交钱的商号背后老板是三弟,他会坐视不理吗?”
纳兰宇微微站起,正了正有些歪斜的蓝色领结,笑道:“那大哥就去揭发我吧,最好是让全北洲的人都知道才好,我等着呢,最近呢,老是觉得军中气氛实在乏味,正好有大哥陪着解闷,也不枉我们亲兄弟一场。再说了,凭什么拿我的钱让你们去打仗?当我是冤大头吗?”
纳兰奭冷笑一声,食指微微竖起,“好,这可是你说的,我好话说尽,让你拿出点儿钱来为国家办些事,你却如此冥顽不灵,老三,我劝你最近还是收敛些,别让自己的婚事变了丧事才好!”
纳兰宇一手将他的手摁下去,“我说过,我最讨厌别人用食指指着我的头!”
一声‘咔嚓’的子弹上膛之声后,纳兰宇的手枪早已抵住纳兰奭的脑门。纳兰奭声音微微发颤,双手上举,哀求道:“三弟,三弟,我刚才是跟你开玩笑的,你,你可别当真那!”
“开玩笑?我可是没心情跟你开什么玩笑,记住,以后进来之前先敲门,还有,不要拿你的手指着我的头!”
“好,好,我记住了,记住了。不要开枪啊。”
“滚!”
纳兰奭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这个疯子,他是真的敢杀我! 纳兰奭胸口起伏不已,心想,怪道外头说这可是个混世魔王,敢跟我动了枪,那还了得,纳兰宇,既然这样,可别怪我去大帅那里参你一本!让你小子倒霉!
话音未落,那三姨娘只在拐角处扇扇子而笑,唇红处露出雪白的玉齿。
粉红色云锦旗袍开叉处隐隐露出雪白的大腿。缓缓行至纳兰奭一侧,香风阵阵传出,只叫纳兰奭忘了心中惊惧,盯着她上下看了几遍。
“我说老大,你的眼睛可是瞪得够大的吗,怎么,刚刚从老三哪儿没讨到好处,又跑我这儿来卖乖不成?我呀,可是这纳兰家最穷不过的可怜人,你可别打我的注意,否则可就是狼心狗肺了!”
纳兰奭只盯着她那玉色的腕子细细的瞧着,嘴角微微笑着,往她身上靠了靠,“姨娘这说的哪的话?谁不知父亲对您最是宠爱,什么好东西都归了姨娘了,如今,大帅摊派军费下来,姨娘不妨也把这手上的金玉镯子当了去,也算是为国做事的巾帼英雄,到时候,大帅一高兴呀,这封你个诰命夫人也是平常的!”
三姨娘乃北洲名伶出身,那场面上的事情也是见惯了了,纳兰奭这眼珠子直放光快要把她吃下去的架势,此时,又摩挲自己手上的玉镯子,这个杀千刀的,打量我那玉如是白白让你吃豆腐不成!
想罢,便一甩手,照着他的脸上啐了一口,骂道:“哼!打量姑奶奶是外头哈着你的那些狗屁粉头不成!告诉你,老大,别惹我,那天我要是不想活了,把今天的事情告诉老爷去!我们一起完蛋!”
“姨娘,求求您,别介呀,我就是开个玩笑嘛,姨娘倒是当了真了。”
那玉如冷冷哼一声,“放屁!我那玉如是什么出身的,那也是你能沾染的吗!你算是什么东西!也配来恶心我!怪道老三恼你!他可是有潘安之貌、子建之才的,你呀,就算是再修炼上一辈子也比不上他!”
纳兰奭听她声音越发的大了起来,他素来知道那玉如性子最烈,便只是低眉赔笑这打自己的脸,好容易让她解了气摇摇摆摆的走了。
纳兰奭两处受尽了气,却正想着无处发泄去,现今,大帅摊派了军费,这样大的缺口要是不及时的补齐,纵使有父亲撑腰也是断没有晋升的可能了,他一向汲汲于功利,如今,只能想方设法筹集钱财才能解了燃眉之急!
却说一大早的,戚姨娘却改了平日睡到日高三竿的时辰的毛病,早早起来化了化妆,穿了自己那件最喜欢的黄色蜀锦旗袍,披了羊皮大氅子,领间一枚火油钻的胸针熠熠生辉。踏着粉红高跟鞋去了清婉院里。
“戚姨奶奶到了,格格。”
一进门,便‘哎呀’几声,上下打量了清婉几遍,“清婉,别怪我说你哦,你整天穿的这样素净,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是我这个当妈的对你不管不问呢,走吧,今儿,李记绸缎进来几匹上好的料子,我们去量量身段,做几身好衣服去。”
她只淡淡的说:“我不去。”
戚姨娘一挑眉头,“不去?什么话!你出嫁了,都是黑白两色的旗装,纳兰家笑话你不打紧,人家可是要笑话我和老爷的的呀!”
苏菊劝道:“格格,事已至此,不妨跟了姨娘去散散心也好些。”
戚姨娘笑道:“是呀,是呀。”
一行人乘了马车,清婉和戚姨娘坐同一辆车,苏菊和几个上等的仆役坐了另一辆马车,此次是为了置办嫁妆衣裳,自然是得有人规整。
戚姨娘的发髻上遍插各色步摇发簪,摇摇晃晃的,不时还发出金黄的光影。
相比下,清婉却只是草草扎了两个麻花辫子,头上饰物一个也无,唯独素手上还套了那日纳兰宇给他的羊脂玉镯子。略微纤瘦的身子上穿了一身素色的开叉旗袍趁着那脸上越发的莹然如玉。
“姨娘这可都是为了你好呀,你的终身大事我可是费了好多的心思,你阿玛最近为了筹集军费的事情头疼的很,我们盼着什么,还不是你能有个好归宿吗?整日像对待仇人似的看我们,倒是把那个什么穷小子当成活菩萨供着,咦,对了,说起那个陈成昱,他倒是知趣而退了,想必是知道自己不能和三公子比,愣是被吓跑了吧!哈哈——”
戚姨娘捋了捋葱绿色的丝帕,笑将起来。绿呢马车上头的流苏坠子都震颤起来了。
“姨娘,您说军费的事情是指什么?”
戚姨娘听着话茬,倒是态度不似从前那般了,便换了脸色,笑道:“就是那大帅,左不过是想着挣我们钱花,凡事军中的都摊派了筹钱的任务,还说什么是为了保护北洲治安的费用。哼,这minguo的官员还不是和大清朝一样吗,都是削尖了脑袋往自己口袋里装钱呗!”
摊派军饷?清婉默想,这端锐断断不是缺钱的主子,他在北洲消遣大都是别人帮着买单,要是为了自己的腰包也大可不必如此劳师动众的筹钱,听闻江浙一带的军队有进攻北洲的野心,只怕这一次筹钱是因为北洲马上就要和江浙一带的新军打仗了抢地盘了!要是这样的话,那北洲只怕马上就要大乱!要是能趁着大乱跑出去的话,那纳兰家也没有心情去管一个逃嫁新娘了吧!只是,阿玛怎么办?
车夫停了马车,一行人皆蹬了地下的板凳下来。
李记绸缎庄人流如织,这百年老号历经了几代风云仍是如此的神采奕奕的立在十字街头。达官贵妇都喜欢在此裁剪衣裳。王府自然也在其列,那老板不知从哪里听闻王府要和纳兰家结亲的话,竟亲自出迎。
戚姨娘此时也来了架势,将手搭在那中年女子的手心携了清婉进屋里雅间去了。
那女人亲自端了茶上来奉上,笑道:“哎呀呀,这位就是令千金吧?”
戚姨娘合了合眼皮子。女子见她眉目如黛,皓腕如玉,便笑道:“怪倒是大家出身,北洲城里的正经主子家的千金也是见过的,倒是都不及格格呢!瞧,那些新近的云锦和蜀锦,十几个绣娘不眠不休织经断纬的也须要半年方能得一匹呢!”
清婉看了看那摆在红木案上的云锦,色泽亮丽,状如天空彩云。
戚姨娘了一声,“之前我在宫里见到的也不过如此,索性都要了,春夏秋冬各做上六件子。”
那女子做了个福, 鬓边的紫海棠摇曳生姿,“戚姐姐大家风范,好嘞。”说罢,便命人量了尺寸备下。
回来的路上,戚姨娘说着那李记老板的坊间趣闻,什么祖上曾是老佛爷的御用裁缝,什么北洲有些头脸的都是这儿的常客之类的。清婉愣是一句也没听下去,她只想着战事何时开始,自己有怎样借助战事逃出去。要是成功出逃,纳兰家能放过她们家吗?毕竟,府上的人大都是无辜的,何必让不相干的跟着自己糊里糊涂的倒了霉。
戚姨娘搡了搡她那黑色蕾丝滚边的袖子,“这是怎么了,我怎么觉得对着空气说话呢?得了,我也知道,你呀是心比天高的金枝玉叶,可我也是你阿玛三媒六证堂堂正正娶进来的夫人那,你打小就不待见我,可姨娘这样子还不是为了咱们这个家吗?巴望着咱瓜尔佳氏能兴盛下去。我有错吗!舍了老脸陪着纳兰氏,还不都是为了这个家吗?”
清婉微微一笑,“姨娘倒是舍了脸下来,只可惜这桩婚事你说了是不算的。”
戚姨娘错愕,只问道:“什么意思?清婉,我就不信你敢不嫁,纳兰家的势力无需我多说,三公子你也见了,是模样配不上你还是学识家室配不上,哼,敢情儿那世家少爷倒是比不上穷酸书生了不成?还巴望着他回来找你?你也不想想,他哪里敢回来?别说纳兰家光是我们老爷就能剥了他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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