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节 破碎的生活,我终与父亲分开(2/2)
“不,我受得了,”我拧巴着眉头,强忍着朝她招招手:“拿来。”
“不,你受不了~”
“我受得了~”
“不要听了!”
“我叫你拿来!”
我崩溃地吼,她哀怨地看我,很不忍地把录音笔重新放到我手里。
我长长吁了一口气,死死地闭上眼睛,然后很用力地朝着那总缺失着什么的月牙摁了下去——“嘘~,过去掉的事情就不要提,你这么声张,被人听了去话我都保不住你~”
“别紧张嘛阿爹,瞅瞅,哪儿有人,行啦行啦,您就先去,我在这儿洗把脸,到时候保准儿惊艳,绝不给您丢人~”
“这还像句人话,那成,你快些到,我先过去视察着了。”
“哎~,您慢走着~”
……
浪潮一样的声响又来了,这起落奔涌着流进了耳朵,像最可笑地漂流,蔓延到了尽头,却臆想着无边。而由远及近飘落的,是两个熟悉的声线——
“大妞,你就躲在这儿,逮着机会就跑,但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许掺和,听明白了吗?”
“寸金哥哥,你别……喂~”
……
声音到这个时候变得模糊不清了,我依稀间能听到吵架的声音,但吵些什么,却不是很明白,忽然间,似乎有落水的声响,而一切的躁动,就这么宁静着戛然而止了。
而最后的最后,只有一句话。
“寸金哥哥,你走好~我……对不起……”
是大妞的声音,她轻轻地抽泣,于是什么都没有了,吵闹,理论,打斗,都他妈云一样,溜烟地浮去。“嘭~”
我用力地把录音笔拍在桌子上,愤愤然地往门边大步地冲去。
“站住~”
阿爹拿起录音笔,迈着高高低低的步子,很不客气地呵斥我:“你哪儿去?”
“去找窦秋波!”
我回头,忿忿站定步子。
“我一定要她血债血偿,”我咬着牙讲:“她就是跑再远,我也一定要她血债血偿!”
“走得话就是白去,”他抽出拐杖来,把门槛儿敲得嘭嘭响:“跨出去就是白去。”
“是啊,多想想吧,寸草~”
蜜豆跟了过来,她轻轻拽了拽我的衣袖,很难受地提醒我:“我比你更恨她,可是事情不平息,她就不会回来,你把大山踏遍,也终究是觅不到的。”
“呀!”
我不甘地一拳头打到梁柱上,很用力,很用力,那真是我一辈子使的最多的力气,没想到这一日,连泄愤都不足够。
“竺寸草~”
蜜豆软软的手指缠到我拳头上来。
“你别这样,”她哽咽地看着我说:“你这样子,我看了好难受~”
我回过头,用力地搂住她,松开了拳头,紧紧拿巴掌,去握住她的。她忍不住地哭了起来,就抽噎在我怀里,有些温热的泪,悄悄打湿了我疼得快要裂开的胸膛。
“唉,窦泌哪~”
很年迈地叹息,阿爹在这时候唤她。
我紧张地把蜜豆往身后拽,几乎是央求着告诉他:“您请不要责难她,大妞的事儿全怪我,如果我没有那么凶地吼她,她也不会……”
“别说了,”阿爹缓缓地摆摆手,哀怨得十分沉重。
“走都走了,这样子追究还有意义吗?只是~”
他颤栗着摊开手心,那写满岁月痕迹的掌纹里,还安静地躺着大妞留下的唯一遗物。
“寸草你可能不知道~”
他很小心地拿起录音笔,眯着眼睛端详。
“这是大妞要送的生日礼物,”他拿很慢的语调,缓缓而谈:“因为你快过十八岁的生日,所以她跟了要了一大笔钱,我当时还问她,要那么多钱看什么呀,她笑着,怎么都不肯告诉我,后来我才知道她是为了买这个,只是终究送不出去了……”
“阿爹……”
我不禁朝着他的指缝多看了一眼,那笔还是那么崭新地夹在他指纹沧桑的纹路间,吊唁一般地,说着些无声的话。
除此外,是阿爹的哽咽,他淡淡地苦笑,眼角那一寸蜡黄的皱纹,挂着如此分明的怀念的色调。
“大妞是个胆小的孩子,所以窦泌,”他淡淡看了她一眼,随后把目光重新落到了不再光亮的笔身上:“你和寸草不要记恨她,寸金死了,她也难过,之所以没敢呼救,只是因为怕,她只是怕而已,怕有什么错呢?一个人怕死,也不过只是胆小罢了,这算不得什么大错的哟~”
“阿……”
大抵是出于安慰的,我还想说,可蜜豆用力捏了捏我的手,约莫疑心我要深究,所以不让我多说了。
“唉,也罢~”
阿爹转过身来,背佝偻得像是被山压过,哪怕微微挺起的顷刻,也照样弯得直不起身来。
“窦泌啊,回吧,大爹想静一静,所以回吧~”
他在这时候轻轻拉开了门,风是那么凉地灌进来,蜜豆回头很抱歉地看着他,深深地欠了欠身。
“别过了大爹,”她哽咽:“请节哀。”
“嗯。”
阿爹不明悲喜地摆摆手,推我到门外说:“你和她一块儿走吧~”
“阿爹~”
我错愕地望着他,他终究不愿再多看我一眼。
“走吧~”
他背朝着我,地上的影子是那么孤寡地伴着他。我深知他年老的寂寞,他却很让我不解地说:“我的意思是,别再回来了……”
原来不能够在一起的生活,是如此简单的分离,他终于赶我出门,没有很多话说,而我从未想过最终的离开,只剩一个不愿回头的背影,平淡得不过如此:没有大悲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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