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章 傀儡天子（2/2）

帐帘一挑，纪无骇侧身走了进来，身旁是形影不离的常若水。帐外高歌未歇，两人看来是提前离开了。

“陛下的说法，臣深以为然。一只羊就算长了颗虎胆，依旧不过是狼嘴里的肉，人贵自知之明，只有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才能活得长久，才能过的自在。”说完，斜眼打量了上座的少年天子，嘴角滑过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您说对吗？陛下。”

宗禅举起茶盏，借以喝茶的动作来掩饰面部的表情，宽大的袍袖遮住了大半张脸，站在纪无骇等人的位置，根本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是放下茶盏的那一刻，宗禅脸上满是讨好的笑容，用惶恐的语气道：“不错，不错，还是纪将军懂我的意思。”

“陛下怎么还不改称谓？“纪无骇板起脸道：“天子以朕自称，哪能天天这么我来我去的。回到赢州后，陛下会有自己的臣子和班底，垒西城就是今后的朝政中心，如果让外人听到陛下这么作践自己，还以为是臣逼迫陛下，对陛下不恭呢。”

宗禅摇了摇头，笑道：“这么多年，实在也是习惯了，冷不丁的也改不过来。”

“那也要改！”纪无骇的口气不容置疑：“天子乃国之典范，岂可不拘小节？”

宗禅沉默无语，好半天才点头道：“我.。朕试着改吧.”

“这就对了，哈哈哈，陛下一国之君，一定要有为君者的样子吗。”

宗禅再次报以一笑，只是笑容中多少有些不自在。他这个样子哪像一国之君？还要强撑着保持皇帝的威严，让人看了，也不过是个笑话。

纪无骇却不管那么多，他背着手，绕着大帐转了一圈，不时摸摸各处摆放的器皿，其实帐内摆设十分简单，不过是一张床榻、一副桌椅、外加铜盆、茶具、烛台罢了，想想也能知道，匆忙的行军途中，又会有什么奢侈的所在呢？

不过纪无骇显然不这么想，四处观望完毕，他似乎很满意地点了点头：“此处清苦，委屈陛下了。不过该有的东西一应俱全，也就够了。终有一日，陛下会重新君临洛都，到时候，那囊括三朝繁华的天明宫，就只属于您一个人了！”语罢，他大咧咧地往宗禅身边一坐，竟然惬意的打了个长嗝。

李搏微微蹙眉，他虽然出身寒门，是纪无骇身边的心腹猛将，可内心当中却是一个认同儒家思想的人。在他看来，随纪无骇起事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样才可以一展胸中的报复，才可以讨伐女主当政的不公。可如今的皇帝还是眼前的宗禅，就算只是一个架空的傀儡，但君臣之礼却不能废，像纪无骇这般在君前失仪，无疑是有些太过了。明知道赢虎卫上下都对这个孱弱的天子不放在眼里，可李搏依旧保持了毕恭毕敬的姿态，不为什么，只求自己心安而已。

常若水则与李搏持完全相反的念头，他出身于法家，后投效纪无骇，只因要展心中所学和平生报复，学得屠龙术，当献屠龙者。纪无骇面粗心细，行事不拘小节，更是无所不用其极之人，这样的性格，符合他心中枭雄的理念，在如今豪门当道的世界，变法兴国已不可取，那会牵涉到太多的利益团体，再好的办法也无从实施。

他在初次见到纪无骇的时候，曾道：“盖大胥之积习，往往有可行之法，而绝无行法之人。有绝妙之言，而绝无践言之事。世家霸政，庶民寒门被盘剥压榨，矛盾积怨，如载舟之水，必有倾船一刻。”言下之意十分明显，就是如今的世道，来文的已经不行了，老百姓和当权者早晚会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到时候只要顺势为之，就能改变这个天下。

如今，当日所言一一中的，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而面前的宗禅，虽然绝非看起来那么简单，但大势所趋，也不过是他要利用的一枚棋子而已。对于棋子，他必然缺乏应有的尊重。

“抱歉抱歉，军营中不许饮酒，刚才手下那帮兔崽子玩的高兴，就硬是灌了我几大碗凉水，娘的，快撑死老子了。”纪无骇顺势摸了摸肚皮，见宗禅只淡淡一笑，看起来不甚在意，才又道：“臣是粗人，不懂规矩，还望陛下多多恕罪。”

“将军率真直人，不妨事的。”

纪无骇眼珠一转，觉得做戏也做的差不多了，挺身起立道：“陛下大人大量，纪无骇不能不识抬举，正好，有一件礼物要送与陛下，就当给陛下赔罪吧。”说完，拍了拍巴掌，对着帐外喊道：“带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