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置气(1/2)
红酥手,梨花酒,满城飞雪似春柳。
不愧是兵家必争的古道呀,函谷关刮的风都比别处刺骨,冷飕飕的,刚停了雪两天,又特地挑刘珺因司马迁的吻而和我置气的时候,呼啦啦地下起鹅毛大雪。
我蹲在地上,双手托起下巴,思忖着如何讨好刘珺这个冷面神,才不会被吃得干干净净。我随意抓了雪,捏成一颗雪球,搓呀搓,想来想去,苦肉计是最靠谱。可是大冬天的,脱了衣服,染上风寒,还必须喝苦得整张脸皱巴巴的中药,似乎不太划算。
“亏襄王今日起个大早来函谷关接夏姑娘。番邦女人,一个比一个没良心!”佑宁站在我的面前,双手插腰,恼道。他将夏姑娘三个字咬得极重,唯恐我愚笨,听不懂他话中的讽刺。
我忽略碍眼的佑宁,伸长脖子去瞅马车旁的刘珺正含着宠溺的语气哄着哇哇大哭的念奴。这个吃里扒外的蠢念奴,哭也不看看形势,就知道添乱,连小白也瞧不起她,蔫成一棵白菜倚靠在念奴的脚边,继续呼呼大睡。当然,小白肯定是假睡的,它见到刘珺就容易炸毛,跟着爱偷吃海鲜的念奴,被罚连续吃三个月的青菜滋味也不好受。
“也不找个镜子照照自己的猪样子,相貌平平,又不够机灵,当真是以为天下的男子都不好色吗?”佑宁见我不搭理他,愈发恼怒。
这话听着好生熟悉,丁四娘也这么说过。九黎组织的人,还真是一个鼻孔出气。我仍然偏过脑袋,撅起嘴巴,生起闷气来。司马迁把我当作卓文君强吻了我,是不对,但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可没有做出勾引的暗示。刘珺就爱不分青红皂白地同我置气,然后趁机加倍拿回他想要的肉偿。
可当佑宁掏出一把瑞兽葡萄铜镜在我的眼皮底下晃来晃去时,所有的郁闷烟消云散,化作无穷无尽的恐惧,浑身都冒起了冷汗。铜镜里的我,三千青丝变银发,额前生出淡紫色的兰瓣花钿,锁骨上映了一朵红月牙。
可惜,我的注意力全在这银发中,捂着呼吸不到新鲜空气的胸口,抓着佑宁的衣襟,泣不成声:“佑宁,你能看到我的头发都白了吗?”
“蠢女人,上马车!”刘珺一把将我拽入怀里,怒道,寒潭眸子里闪着危险的火光,随时爆发一场雪崩。
“刘珺,你看看铜镜,我是不是真的头发都白了?”我夺过佑宁的铜镜,指着铜镜的银发,哀求道。
刘珺凝视了片刻,摸摸我的额头,探探我的脉搏,握着我的手心,慢慢地温热,柔声道:“堇儿,先回家吧。”
“你不相信!”我竭力地推开他,猛然向后退了几步。瘫软的手,握不住铜镜,如同我的心,碎成一块一块。
他那双寒潭眸子溢满的怜惜,在我看来只是讽刺。曾几何时,索马里归来后,我梦见自己一身紫衣从古代的城楼跳下,醒来后浑身是血,可dash当作是打了镇定剂的副作用,甚至认为我是在耍博同情的伎俩。
“为什么你们一个个的都不相信!”我笑道,迫使泪水退回眼眶。
“你们?堇儿又在想那个死掉的男人!”刘珺恼道,从胸口掏出紫玛瑙手串,毫不留情地抛向空中。
我望着紫玛瑙手串因红绳的断裂而散落一地,忆起画船上的缱绻,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十六颗紫玛瑙被漫天飞雪掩盖。绷紧的神经,终究由于胸口的疼痛而决堤,泪水大颗大颗地滑落。
“每次巫山云雨,我一直喊痛,你还是会继续。可听说,李倾城还是处子之身,你从不会为难她。”我泣道。这种鲜明的对比,我只敢卑微地埋在心底深处,连想一下的勇气都没有。如今,吐露出来,反而轻松了些许。勉强果然是不会幸福的。
“dash对我是不够好。但他爱过我。你呢?要的只是朱雀命格!我失去了孩子,你连封安慰的书信都没写过,还派丁四娘督促我学兰兮舞。换作是李倾城,你早就舍不得了。”我擦干眼泪,脱了袄子,露出白色里衣,颤抖地解开扣子。
我的背部全是丁四娘留下的鞭痕。本来,及时抹上药膏,鞭痕不会如此触目惊心的,但我特意留着,就是想告丁四娘的状,逞一时小小的报复之乐。现在,倒成了对刘珺控诉的证据。
“胡闹!”刘珺恼道,寒潭眸子尽是燃烧的怒气。他扯了白狐披风,抱住我的身子,打横抱起我,塞进马车里,不顾我的顽强挣扎,将我的双手双脚都绑起来,吩咐佑宁赶车回兰兮小筑。
马车里的气氛相当压抑,念奴挂着泪花的眼睛从我和刘珺两个人身上转来转去,樱桃小嘴也一张一合,最终停留在小白咬着的包袱上,两眼发出亮晶晶的光。
念奴扭着小屁股,偷偷地挪到包袱旁,捞出几块爆椒海参,砸吧砸吧地背对着我们啃起来。突然,小白嗷嗷地冲她叫起来。她吓得大哭,糯糯地道:“珺哥哥,念奴没有看到司马大哥与堇姐姐雪夜散步,也没有看到司马大哥和堇姐姐亲亲。”
“雪夜散步?”刘珺冷笑道,松开了我。
“回猗兰殿。”我懒得解释,冷冷地道。他是冰山,我也是隐形的雪山。
“佑宁,去猗兰殿。”刘珺掀开帘子,径直跳下马车,头也不回地离去。
马车疾驰了七八个时辰,佑宁亲自将我和抱着小白的念奴送到猗兰殿。临行前,他攥紧了帕子,一步一回头,像个怀有怨念的小媳妇,直到见我淡漠地仰望着殿外的那棵梅树许久,终于咽下所有为刘珺酝酿的好话,跺跺脚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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