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喜气洋洋（1/2）

第十六章喜气洋洋

聂人龙、梁琴二人晓行夜宿，不出一日便来到长安。但见城中旌旗招展，红花迎街，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聂人龙疑惑道：“长安距咸阳不逾百里，怎地前方战事吃紧，此处却如此欢快，究竟有何喜事？”

见旁边一座绸缎庄中人流攒动，不住地有那长工、杂役、脚夫从庄里往外搬运绸缎布匹。一名管家负手站于马车旁督工，头戴锦帽的绸缎庄掌柜一边冲他点头哈腰，一边吩咐伙计给那管家递茶送水。

聂人龙见状，拉着梁琴趋步上前，拱手笑道：“恭喜老兄府上大喜！我与你家主人是故交，闻此喜讯星夜兼程，今日方到，失礼，失礼。”说着向下一揖，行了个见面礼。梁琴蓦地一怔，片刻便即会意，暗自发笑，也随他俯身行男子之礼。

那管家略微一愣，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番，见他们虽穿着朴素，但俱都英俊不凡，潇洒脱俗，当即不敢怠慢，忙也回了个礼，恭敬道：“鄙上大喜之日，有劳贤哲奔波来贺。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聂人龙心念一转，笑道：“小姓赵，跟你家主人自幼相识，可是俩人穿一条裤子的交情！”聂家村本来名为赵家村，只因跟宋太祖赵匡胤的皇姓犯冲，后来改了名称，故而他说自己姓“赵”却也不假。

那管家心下一凛，暗忖此人姓赵，那是大宋的皇姓，该是达官显赫之人，可他绞尽脑汁也记不起这人是谁，只道是自家主人交游甚广，自己切莫慢了贵客，落下罪过。当即一拱手，笑道：“请赵公子到马车上一坐，待小人办完了布匹，就带公子回府见我家主人。”

聂人龙与梁琴双双坐上马车，这车内极为宽敞，锦墩缎座，檀扉红辕，镶金雕龙的车帷子，布置的极为华丽。梁琴不安道：“你这般胡说一气，待会儿见了他家主人，却说些什么？”聂人龙毫不在意，笑道：“这人一家喜事，能闹得全城欢庆。如此大的头，不去吃他一顿，我心不安。”梁琴“扑哧”一笑，莞尔道：“你当心大头没吃成，反倒被大头吃了。”聂人龙哈哈道：“能吃得下我的头，除非比那饕餮的胃口还大才行。”

外面一阵忙碌，那管家指挥人将布匹绸缎装满了身后几辆马车，又来到聂人龙车前道了个“久候”，便即吩咐车夫驾车前行。车声辚辚，不多时车队在城中一座府邸前停下，聂人龙掀开车帷子，但见门前宽匾上写着：“少侯府”三个大字，朱门两旁高挂红灯笼，就连门口的石狮子颈上都系着大红绣球。

那管家将二人让进府中，引着来到一座大厅，吩咐左右看茶，揖道：“两位稍坐片刻，我这就去通禀主人一声。”

忽见一名家丁火急火燎地赶来，满头大汗道：“保爷！三少奶奶她又……”见有外人在，蓦地一怔，附耳跟那管家说了几句。那管家听罢眉头紧皱，不住地摇头叹气，倏尔摆了摆了手，将那家丁打发下去，冲聂人龙尬然一笑，无奈道：“小人有点事情要忙，请二位先去客房一坐。”说着为他们掀开侧门的帘子，便自匆匆出去了。

聂人龙望着管家焦急的身影，兀自笑道：“真不知什么事能让他紧张成这样。”随即跟梁琴步入了客房。

但见那客房比前厅还大，他们进来时里面已然坐满了人，众人喝茶聊天，观壁论画。两旁就坐之人或穿官服，或穿缁衣，一派官腔贵气。只有三个人身穿便服，分别是堂中央一名头生畸骨，恍如双角的精明男子；被众官员围在垓心，对墙上字画评头论足的青衣老者；角落里静坐的一个老和尚。

众人见聂人龙和梁琴衣着朴素，年纪又轻，心中均想：“少侯爷怎地还有这种穷朋友？”却因是别人请来的客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看了一眼便不再理会，继续听那青衣老者说画。

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官冲那老者略一拱手，谄笑道：“适才沈先生评了顾恺之的《洛神》、吴道子的《寒山》、周昉的《唐宫仕女图》，可谓草蛇灰线，伏脉千里，令下官大开眼界。却不知在先生眼里，少侯爷府上最好的画是哪一副？”

那沈先生哈哈一笑，负手道：“常言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习武之人过招，讲求的是外功、内息，手、脚、身、法、眼，一招一式无不以杀伤对手为目的，疏忽分毫，就要被对方杀死，实力高下，一试即知；而那舞文弄墨之事，一来看天分，二则靠磨砺，三嘛，还要看你有没有运气。又因各人鉴赏水准的差异，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想选出所有人心目中的第一，几不可能。所以老夫心中的珍品，在诸位看来，或许恰好一文不值。”

那胖官员点头道：“先生所言极是，所以才有那文人相轻，谁也不服谁之说。”

沈先生目光如炬，朝着那满墙字画瞥了一眼，踱步来到南墙边上，望着一副朱砂画成的竹子捻须笑道：“少侯爷府里名贵墨宝，大雅珍品不计其数，但在老夫眼里，只有这幅苏东坡的红竹算是无价之宝。”

众官员“喔”的一声，大感诧异。梁琴轻声问道：“苏东坡是谁？”聂人龙低声道：“就是苏轼。跟欧阳修并称‘欧苏’，跟辛弃疾并称‘苏辛’，还跟另外三个人并称‘宋四家’。是个画画作诗的文人。”梁琴心道：“好好的一个人，干嘛非得跟别人并来并去？端的不嫌麻烦。”

却见众官员围在那幅红竹画前，指指点点，议论纷纭，一名侍中说道：“从古至今，哪有用朱砂画竹的！各位大人可见过红色的竹子？”众人闻言，登时哄笑一片，先那胖官员也随声附和道：“是啊，我瞧那苏东坡不过是沽名钓誉，误人子弟罢了。”说着瞥了沈先生一眼，目中大有促狭之色。

沈先生却微微一笑，反问道：“那诸位可曾见过墨色的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