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兵发云南（2/2）

李承逸久在衙门当差，颇熟当朝太祖皇帝的典故，知她说的是“宋挥玉斧”一事。其时宋太祖赵匡胤鉴于南诏乌白蛮族的凶残，御驾亲征，也确因大渡河千江横流，滔天寒浪挡住了去路，太祖不愿兵士涉嫌，便用玉斧在地图上沿大渡河划了一条线，说：“此外非吾所有也。”从此就与南诏国划江而治。

他从汉人嘴里听来这番典故，便觉得太祖其人仁义治军，心系苍生，宽宏大量；但阿月身为苗人，这事由她口中说来，又将太祖说成个胆小懦弱，缺乏胆识韬略的暴君。

阿月又道：“苗寨的孩子从小就被大人教育，说那大渡河中有黑苗族酋长的魂魄，不吉利，不准我们下河，更不许喝那河里的水。”

李承逸点头道：“大渡河连太祖也要知难而退，你们一定是乖乖听话，不敢涉险了。”

阿月却得意道：“我们苗人小孩也是很勇敢的！”一脸的娇憨，倏尔意识到不是得意的时候，又叹道：“可是不听话的孩子，哪里都有……我弟弟就是喝了那河里的水，意外失踪了。而后又接二连三出现苗人失踪的事情，大家都说是黑苗族的人搞的鬼，于是黑苗、白苗之间冲突不断，演变到现在这般地步。”

李承逸沉吟片刻，道：“照这样说来，暗算下蛊的，定是那黑苗族的人无疑了？”

阿月啜道：“我，我不知道……可除了他们，没人会使苗族的蛊术。”

李承逸见她哭的十分伤心，又见这原本热闹淳朴的苗寨，蓦地变得死寂冷清，不由得心生悲悯，说道：“我帮你去找他们。”阿月闻言，顿展笑颜，她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经此剧变原本孤立无援，此时便像是溺水之人，眼前忽然出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二人打定了主意，即刻从寨子出发。只因黑苗、白苗之间常有摩擦，白苗族人便从丁香花蕊中提炼出一种花粉，可驱逐普通的蛊毒，适才她以此为李承逸擦拭手指，也是为预防那蛭身有毒。

阿月道：“黑苗族的寨子在南诏国的最南边，穿过一片竹林就到了。”碍于情况紧迫，她便也不顾及那“苗人不骑马”的规矩，乘上另一匹快马，跟在李承逸的身后。李承逸以帝心术控制那马儿，叫它不得肆行。因此阿月虽是第一次骑马，却能够骑得四平八稳，随意驱策，心中大呼有趣。

直走了半个多时辰，两人来到一座石桥面前，远远望去，见四个桥墩上静静卧有四人，全都以手撑墩，双腿悬空平行，上身挺立，形态宛如马猴。四人一般的摸样，一动不动，似是在比拼长力。

李承逸认出是长岛四寿，策马向前，笑道：“归家四位兄弟，别来无恙？”

归六甲见是他，蓦然一喜，大喇喇道：“原来是老大！无痒，无痒，长岛四寿百毒不侵，百病不惧，区区小痒，就算有也不怕！”归六丁道：“有羊大伙一起吃，没羊可以吃牛肉，我瞧老大骑的这匹马就挺好吃。”

李承逸知他们一旦胡诌起来就没完没了，急忙岔道：“四位归兄，那日潼关一战，多谢四位鼎力相助！你们怎么也来南诏国了？”

归六丁道：“那日从地洞出来，咱们就一路南行，也不知走了多久，就看见了那条黑漆漆、凶巴巴的大河，卷起来的浪涛足有十丈高！”阿月娇呼一声，轻声道：“那就是大渡河了。”归六丁怪眼一翻，笑道：“不错，不错！那条河肚子是不小，连吃了好几个人，吓得归六丙差点拉稀。”

归六丙骂道：“放屁！老子见那帮奇形怪状的人，押着另一帮奇形怪状的人，进了那条河里便不见了。于是我冲着河里撒了泡尿，没想到老子的尿也不见了！”阿月脸上一红，暗笑道：“你们四个就够奇怪了，竟还笑话别人。”

归六乙见她粉颊带笑，俏脸生霞，甚是好看，又仔仔细细打量了她一番，倏尔从桥墩上跳下，呼道：“哎呀！那些奇形怪状的人，穿的就是这种花花绿绿的衣服。”一指阿月身上的苗族服饰，其余三人也如风一样蹿了下来，将阿月团团围住。归六丙频频点头道：“不错，是和这小妮子一样的衣服，可没有小妮子这般好看。他们说要找什么‘井下传人’，老子当时就想，井下只有青蛙，又哪会有人？常言道‘井底之蛙’，若非如此，干嘛不说是‘井底之人’？”他引用了一句成语，脸上大有得意之色。

归六甲道：“说不定他们要找的就是青蛙传人……不对，是青蛙传蛙！”归六丁摇头道：“井下又不是只有青蛙，‘井下传人’也很有可能是耗子、蜈蚣、蟑螂、烂泥……”

李承逸稍微一听，便知他们说的是“金仙传人”，不由得心下一凛，暗忖：“怎么有人知道我到了这里？”忽又想到金仙传人共有十个，对方要找的也不一定就是自己。但见阿月被他四个怪人围住，大有娇羞惶恐之色，急忙上前替她解围，倏尔心念一动，笑道：“长岛四寿英雄非凡，那大渡河连太祖皇帝都横渡不了，四位却能够轻松跨越，实乃千古四人。”

他知道长岛四寿纵然怪傲，但极为重视彼此间的兄弟情义，故而不说“千古一人”，而是夸他们为“千古四人。”长岛四寿果然极为受用，归六甲大喜道：“皇帝老儿虽然有江山坐，但百年之后仍是一命呜呼，归于烂泥尘土。老子活了一百八十岁，比他多吃了一辈子的饭，自是比他强。”归六丙道：“人活一世，那个……活一秋，老子活了一百九十岁，比皇帝多活了不知道多少个秋，堪比秋后的蚂蚱！”他一时忘了“草木一秋”怎么说，好在想起一句“秋后的蚂蚱”，只可惜仍是用错了地方。

归六丁不服道：“七十古稀，八十髦耋，九十老童，百年归西！我活了两个百年，已经归过两次了。”

他四人兀自缠夹不清，胡言乱语，阿月想笑，却又怕这四个癫人察觉，只得强自忍住，玉手按唇，掩面偷笑。李承逸道：“四位骁勇善战，那是谁都知道的。我大哥唐王现下在云南的定远将军府，他十分钦佩长岛四寿的胆识，想邀四位前去指点他一番。”

归六甲高兴道：“老大的大哥看来很懂事，孺子可教！”归六丙道：“长岛四寿最擅长指点迷津，事不宜迟，现在就走，我一天就能走到云南。”归六丁道：“我一个时辰都不用，太阳落山前就可赶道。”归六乙道：“我只拉泡屎的功夫，就走到云南了。”归六丁骂道：“呸！你龟儿子有种现在就拉，我看你能不能一泡屎的功夫走到云南。”

李承逸怕他真的解开裤带出恭，匆匆道了别，便和阿月过桥走了，但见长岛四寿还在纠缠不休，却已朝着云南的方向快行进发。他知道这四人虽然混吝了些，但答应别人的事是绝对不会食言的，心想大哥有他四人相助，也算是多了个强援，终觉宽慰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