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剧变(2/2)
李承逸一把扼住了聂人龙的手腕,将那张羊皮纸夺了过来,手上劲力微吐,聂人龙半个身子都被制住,叫道:“疼,疼,疼!唉吆,打死人了……”
李承逸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在这佛门圣地瞎胡闹,再不说实话,我可就不客气了。”
聂人龙歪斜着身子,怪眼一翻,咧嘴道:“你这样挟着我,我说不出来!”
李承逸眉头一皱,只得松手。聂人龙“嘿”了一声,揉了揉膀子,踞膝坐了下来,示意李承逸也坐,李承逸瞥了他一眼,冷冷道:“我站着听。”
聂人龙也不在意,干笑两声,说道:“大侠,我知道你热心仁义,忠肝赤胆,但我要说的这件事情,可长着呢,你若是这般没有耐心,我劝你还是不要听了。”
李承逸没办法,只得坐下。聂人龙笑道:“这就对了嘛。”李承逸不耐烦道:“废话少说,你到底是谁?”
聂人龙叹了口气,望着窗外殷红如血的残阳,出了出神,陷入了回忆……
“我出生在聂家村,那是个民风朴实,美丽富硕的村庄,地处河北涿州,南隅一带。
涿州可是个好地方,素有‘天下第一州’的美誉,桃园三结义中的刘备、张飞两兄弟;撰写《水经注》的郦道元先生;还有建立咱们大宋王朝的太祖皇帝赵匡胤,都是涿州人士。聂家村本来叫赵家村,后因冲撞当今圣上的名讳,这才改了名。
在我三岁那年,村子里闹了妖。那时我还太小,记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隐约记得,那是一只蝗虫妖,它白天吃庄稼,夜间吃牲畜,但每次吃得不多,总是适可而止,有时候外村的泼皮来村中闹事,它还经常现身将其吓退。村民们见它十分懂事,便心生善念,均想:‘既然众生平等,为何人与魔之间不能和平共处?’便放任不管,由它在村中晃荡,碰上收成好的年头,还经常拿来家里吃不了的粮食喂它。
就这样过了大半年,六月的一天,突然天降冰雹,山洪崩裂,汉恒侯祠中有群蛇乱舞。据说是当时恭帝柴宗训在位时,手下的太监打翻了皇冢的祖先牌位,从皇宫里放走了十个心魔。大魔乱世,小妖作祟,原本富饶的赵家村一下子陷入了旱灾。那蝗虫妖见没了粮食、牲口可食,一下子露出了本性,开始吞噬村民,大伤人命。
只因这段时间来它在此处调养生息,无人打扰,又有村民们好吃好喝的供应,魔元大涨,妖性比普通小妖高出许多,道行一般的驱魔人完全降服不了它。村民们此时后悔已来不及,我爹当时在村里还算有些见地,听说有位崆峒山来的高人,武功高强,法力无边,从皇冢逃出的心魔,已被他除去十中之七,便动身前去寻他,希望那位高人能帮我们除妖。
哪知道我爹这一去,又是半年之后,才独自一人回来,他走河朔,访名山,寻遍大江南北也没能找到那位高人。”
李承逸心想:“你说的那位高人是钟离箫,他那时已被柴大庄主囚禁在碧霄洞里,你爹当然找他不到。”
聂人龙继续道:“这时村里已经完全颓荒了,那蝗虫妖吃光了所有的庄稼,啃塌了茅屋,还肆意杀伤人命,到处尸骨遍野,瘴气阴霾。就在村民们已经绝望之际,突然来了一个道人,他自称从天竺而来,身兼佛学、道法两家之大成,他以自身为祭品,一出手就逼出了那蝗虫妖的魔元,将它降服,化为一滩妖血。
村民们自是感激万分,凑了许多银钱给那道人,他却不要,只说要挑个童男随他学艺,共同完成除魔大业。
原来,这名道人确是由天竺而来,他原先是个和尚,只因佛家降魔讲求的是‘循循善诱,慈悲为怀’,可这法门对他来说,未免太慢。他便蓄发还俗,四处云游求访仙迹,终于在南诏云岭的点苍山寻得奇遇,得偿所愿地掌握了道家驱魔的奥义。从此身兼两派神通,降妖除魔,向来是一刀杀,斩草除根,绝不留患。
他修成之后,听说了‘皇冢十魔’一事,便来到中原,准备大显身手。当时十魔还剩其三,那道人信心满满,就在那一年的清明节刚过,仲春与暮春交接之际,那道人向其中一魔发出了挑战。岂料那魔人神通广大,邪力强盛,道人原本自诩无敌的神通,在那魔头面前却变得不堪一击,险些丧命。这一次出师不利,铩羽而归,也使得那道人除魔的热情骤跌。
直到误打误撞来到赵家村,帮村民们除了蝗虫妖,他才重拾了信心。后来他得知,清明那天与自己交手的心魔,乃是十魔之首的‘天魔子’,他意识到自己一个人的能力终归有限,便决定收一个徒弟,把他也培养成驱魔人,将来两人联手对抗‘天魔子’,胜算必增。”
李承逸点了点头,问道:“于是他就挑中了你?”
聂人龙苦笑一声,说道:“没错。想必你也已经猜到,那驱魔的道人,就是我的师父——点苍居士。那时候他为赵家村除去蝗虫妖,我爹和村民们对他很是感激,便让我跟着他学艺,这一学就是十七年,他也确实传我一门功夫,教我练成了吞噬无量,贮气无边的法门。怎奈我生性顽劣,不思进取,那个……说的难听一点,就是胸无大志。”
李承逸笑道:“看得出来。”
聂人龙哈哈一笑,也不往心里去,兀自说道:“师父见我不成体统,便将我放逐到钱塘江下游,每天为人撑船渡江,于细节中悟道,以便提升武学修为。”随即又将那一日,在天姥山看到一人一鹿的奇事说了,只因李承逸当时浑身筋骨断裂,满脸污血,所以聂人龙并没认出他来。李承逸此时仍存有戒心,也不急于点破。
聂人龙道:“直到不久前,隐匿已久的‘天魔子’又出来作乱,连当朝的新科状元都命丧他手。我师父再也按捺不住,觉得这十七年来所修已大有进益,但他经过多年前那一败,心中留下了阴影,变得疑心重重,遇事踟蹰不前,终于在我用‘太乙乾坤壶’收了八支祁后,他被执念蒙心,一叶障目,竟暗中将我打晕,服用了那具有八支祁异能的冶妖丹。”
李承逸讶道:“点苍居士背上的八只怪臂,便是那妖魔的异能?”
聂人龙叹了口,点头道:“不错,八条手臂,代表八部神魔的异能,师父自忖身兼佛、道、魔三家神通,定能打败那‘天魔子’,挽回十七年前丢掉的颜面。他听说‘天魔子’跟大相国寺有些渊源,而这居安寺的方丈慧灵大师,又是大相国寺慧通方丈的师弟,他便挟了我来此,想先探一探虚实。”
李承逸道:“慧通大师不就是梦见黄龙吃莴苣,被太祖册封为国师的那位高僧吗?”想起那晚在黄龙台下,与苏妙屏息夜谈的情形,恍然就是昨日之事。
聂人龙道:“嗯。哪知道慧灵大师问明来意之后,竟然闭门谢客,不见我们。师父大怒,于是……唉,于是他便大开杀戒,屠杀寺中僧人,使用异能将众僧的尸身化成一抔黄土,吹到后面的海里去了。慧灵大师跟他斗了几百回合不敌,临死前用传音**告诉我,在这藏经阁的一本经文中,藏有一个惊天的秘密,叫我务必找出,绝不能落在我师父手里,想来就是这张谁也看不懂的羊皮纸了,我瞧也没什么特别,恐怕老和尚年纪大了,把个破经文也当做宝。
只因我师父成魔后丧失理性,不仅在寺外布置下铁人阵,还用‘驱尸符’把我给控制了起来。他休书一封,派人送去大相国寺,要把慧通方丈骗来,逼他说出‘天魔子’的秘密,那铁人阵便是用来对付慧通方丈的,却不料竟被你们给撞上了。
尽管我师父自诩算无遗策,但他还是漏算了一件事,我在暗中已将那封书信掉了包,他派人送去的,不过是一本普通的经文罢了,嘿嘿,老子武功虽然差劲,但这一手本事可比他想象的高得多。”
李承逸笑道:“若不是他已堕魔道,要拿童男女作为代价驱魔,我也不会误打误撞,毁了他的计划。”
聂人龙道:“唉,这就叫作茧自缚,咎由自取。”
李承逸道:“咱们在这里耽了这么久,他万一追来,那可怎生是好?”
聂人龙一指门外,笑道:“你刚才进来时,可曾看到门口有两尊石佛?”
李承逸点了点头,说道:“那又如何。”
聂人龙道:“那两尊分别是镇守藏经阁的降龙、伏虎罗汉,老和尚临死前告诉我,若是我师父追来,就叫我往藏经阁逃。一来先他一步取走这张羊皮纸,二来有这两尊罗汉像在此守护,可抵挡他的魔性。”
话音刚落,只听门外狂啸声大作,震得天地俱抖,隔着木门,影影幢幢能瞧见那八条手臂的怪物,一步步朝着藏经阁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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