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何须听懂（1/2）

我们听不懂音乐，不是因为我们的欣赏水平低，而是因为音乐不能直接传达那种视觉性、语义性的内容。我们没有必要用文学化、美术化的方式去解说音乐。

中国古代有这样一个故事，讲的是战国时期有一个人叫俞伯牙，这人琴弹得特别好。有一天他在深山老林里弹琴的时候，来了个打柴人叫钟子期。俞伯牙一弹琴，钟子期就说了：“峨峨乎若泰山”，俞伯牙心里很惊讶，因为他心里正想表现高山呢，就被听出来了。俞伯牙心想：这下我换一个主题，我表现流水。钟子期一听，又说：“汤汤乎若江河。”不管俞伯牙弹什么，钟子期都能听出音乐表现的内容。于是乎两个人就成了好朋友，成了知音。但是好景不长，没多久钟子期去世了。俞伯牙痛失知音，伤心到极点的时候，就把自己的琴给摔了，发誓永远不再弹琴。这个故事后来就变成了“高山流水”的成语

为什么音乐就这么难懂呢？因为“听不懂”和”“不好听”及“不知道音乐要表现的是什么”占了主要的比例。

我自己也有这样的经历。我年少时学吉他，有一天学个少见的中国琵琶曲子改编的《春江花月夜》又叫《夕阳箫鼓》。叔叔来到我面前说：“这曲子你弹了这么久，你跟我说说它哪儿表现的是春，哪儿表现的是江，还有花、月、夜！”当时我憋住了，涨了个大红脸，说不出来。说实话，当时心中却是听出一些景象却不敢说：就是学校课间加餐挤食堂的情形。饭盆碰撞声，因为乐曲那些大鼓奏法真就象课间体息铃铛声，所谓的月上东山，风回曲水。就是一群吃长饭的娃娃冲进食堂时，饭盒，口缸发出碰撞声。叔叔非常不满，一转身说了声：“哼！连自己弹的是什么都不知道，还弹什么古典吉他！

再后来我又学习了小提琴，一位位乐团的首席老师推荐我去音乐学院旁听了门课程叫《音乐欣赏》，课上老师给我们讲了一首曲子，给我的印象很深，是意大利作曲家维瓦尔第的《四季》。老师讲了：“《四季》这首曲子啊，第一段叫‘春天’，乐曲表现了春天到来，万物复苏，大地一片郁郁葱葱，牧人们在放牧，牛儿在草地上吃草。”然后我就仰上桌子后背上使劲儿想这牛吃草的场景，就是没听出来。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现象呢？其实，“高山流水”的故事对音乐这门艺术来说，蕴涵着一种审美观念，这个观念告诉我们：在音乐当中包含着各种各样的表现内容，如果你要是听不懂，说不出来，就说明你不懂音乐。所以一般来说，当一个朋友说“我不懂音乐”的时候，他的第一层含义就是指：不知道音乐表现的是什么。

后来，老师就给我们讲了一个非常简单的道理，使我豁然开朗。这一道理简单到了什么程度？简单到了我觉得为这么简单的道理困惑这么多年特别亏的慌。其实朋友们不用上中央音乐学院，也不用学音乐美学，大家凭自己的日常经验，凭直觉就能明白这个道理。大家想一想，音乐这门艺术，它是由声音构成的，那么它的最基本的材料――声音， “当”的一声响，你说这是长的、方的、圆的？什么都不是。它只是一个听觉的信号。音乐不能直接传达视觉形象；音乐不能直接传达思想概念。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搞音乐的人――音乐专业工作者也听不懂音乐！

“高山流水”这个故事在主观上给我们每个人都产生了一种压力。什么压力？就是要从音乐当中听出视觉性、概念性的东西。而实际上音乐不能直接传达这种视觉性和概念性的内容。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听不懂音乐――搞音乐的听不懂，古代人听不懂，现代人也听不懂，说不出音乐表现的是什么。不是因为我们听众的欣赏水平低，而是因为音乐不能直接传达那种视觉性、语义性的内容。那么现在我要跟俞伯牙说了：是你太不懂音乐了，如果你要是真懂音乐的话，你就不应该要求你的听众在音乐当中听出你设定好的如此具体的内容，你砸琴绝响实在太可惜了。

事实上，听懂音乐很容易。

敏感的听觉，丰富的联想，是我们理解音乐的前提条件。要想听懂音乐，只需要调整自己的联觉习惯。什么是联觉呢？我们说，视觉、味觉、嗅觉、触觉这些感受都和听觉有一种联系，这就是联觉――由一种心理感受引起其他心理感受的现象。联觉是人的一种基本感觉反映，只不过我们平时没有注意它。正是因为在人的心理活动中存在着这样一个反映机制，才使得音乐这样一个纯粹声音的艺术得以表现听觉以外的内容。

中国有一句话，“唯乐不可以为伪”。什么意思？就是说只有音乐这件事不能造假。你心里怎么想的，你的音乐就能表现出来。作曲家通过音响来描绘自然以及自己内心的感受，而我们听众也是通过同样的心理反映机制，通过作曲家的音响领悟到作曲家的表现意图。为什么有一句话叫“音乐是世界的语言”呢？就是因为联觉的反映机制，是全人类共有的――不论古今中外、大人小孩，音乐通过联觉使人产生各种感觉。

我们没有必要刻意用文学化、美术化的方式去理解音乐，音乐何须懂！其次我们要说，你认为音乐欣赏仅仅是纯粹听觉的感受，也是错误的，因为以联觉为中介，音乐可以使人产生各种各样听觉之外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