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8 朱襄痛识朱瑶姬计（2/2）

“赫公子，好久不见。”她微笑，“延桐去做点心了，不如坐下来一起尝尝？”

“赫某正有此意。”这赫辛木说话极爽脱，毫不客气地就坐到西手第一席的客座。喝了口丫头奉的茶，开门见山道：“其实今天在下听说姑娘要回门，特意来此等候。为的是想姑娘帮忙做主，将延桐姑娘许了我。”

瑶姬还未坐定，听他如此不着铺垫地开口要人，忍不住惊讶半晌才哧哧地笑了出来。心道这延桐看上的男人还真是个直肠汉子。

只是她还未开口，朱襄倒微皱着眉。抢先开口道：“怎么还叫「姑娘」，瑶姬进了本公子的门，赫公子也该称一声「夫人」。”

“诶，我只是个填房的，哪里能称夫人？” 赫辛木初见自己时便被她下了毒，只是看在延桐的面子上对她以礼相待。称她一声“姑娘”已是极客气的了。

瑶姬本是谦托的话，朱襄听了却正色道：“你能舍命为我，我就算不给你正室的份位。但从此不再纳妾还是能做到的。以后除非帝姬召见，我便不去驸马府，只在家里陪你，可好？”

他并非朱鋆那般油嘴滑舌的公子哥，与别家公子比起来。也更有几分傲气，可如今却不顾这是在外人面前。一番表白之语说得发自肺腑，显然是动了真情，然而听在瑶姬耳朵里，却是份外令人心虚。只见她对朱襄胡乱点了点头，转脸若无其事地对赫辛木道：“我早默许了你与延桐是一对的，以后若过了门，我便是你内姐，赫公子若不嫌弃，叫我一声「姐姐」便好。”

赫辛木则面露难色，踌躇了一会儿，才道：“唔……不瞒姑娘，赫某年纪也不小了，还是跟着延桐一起称姑娘作「小姐」吧。”

两人正说着，延桐已端着点心上堂来。她知道赫辛木今天一定会来仪锦楼看自己，打扮上也略略用心了些，擦了些胭脂，一张圆脸愈发粉嫩，声音里也是藏不住的娇，打趣道：“你们这「小姐」、「姑娘」地说什么呢？以前隔着两道院门都不愿见面的俩人，怎么今儿我一不在，就背地里熟络起来？”

赫辛木见了延桐，神情转瞬温柔起来，接过她递来的点心盘子。

“姑爷也尝尝奴婢的手艺，这是莲酥与兰酥。”她将一盘糕点摆到朱襄手边。

“这点心怎么做得这么快？我还以为要等上一会儿呢。”

“回姑爷，奴婢五更半就回了楼里做这点心，那会儿您跟小姐还没起身呢。”

朱襄见那盘糕点权分莲、兰两组，燕皮滚着椰蓉，透出馅儿的深浅色泽来，一看就是新出炉的，便有了胃口。他本想顺手去拿离自己近的兰酥，然转念一想瑶姬平日里心眼多，今天特地上了这两样，必是有讲究，便避嫌地转而去拿莲酥。

瑶姬紧盯着他的手，心不知怎地突突直跳，见他拿了莲酥，忽鬼使神差地说了句“等等”。

朱襄闻言，手中一顿，“怎么了？”

“嗯……延桐做的点心，有两种馅儿，印着莲花的是奶黄莲丝，印着兰花的是香兰百果，我听帝姬说你爱吃百果，不如还是换个味道的尝尝？”

此话一出，延桐惊讶地望向瑶姬，赫辛木只埋头喝水，并不碰那点心，衔香微微缴着手里的帕子，瑶姬只觉周围的气氛猛地有些诡异。只有朱襄一点也未察觉，笑道：“帝姬准是记错了，我并不特别爱吃百果，倒是极爱红糖蜜藕。”说着，又要将那印着莲花的钱塘酥往口里放。

“再等一下！”

“又怎么了？”

她正要说话，延桐却上前抢先道：“小姐，由天命罢。”

瑶姬一滞，延桐溜眼看着朱襄将那糕点吃进了嘴里，才接着道：“昨儿死的那个徐韦出殡，咱们总得封银子表示表示，封条上就写「节哀顺便由天命」，怎样？”

瑶姬见已无可挽回，只得闷头拨弄手指，应了声好，却听朱襄道：“这奶黄莲丝的馅儿怎么这样甜，延桐，你的手艺可不行。”

“怎会，我特地偷了桂荣斋的方子做的。”

“真的是太甜，不信你们尝尝，快再上一杯茶来！”

朱襄才开口，衔香已不知何时备好了茶端了上来，朱襄接了，便一饮而尽，谁知才刚下腹，便觉头痛欲裂，“啊——”他发出痛苦的叫声。

瑶姬与延桐对视一眼，觉得奇怪，这九合魑心散的毒从没有这么大的动静，怎么这次却这样反常？

久不发话的赫辛木这时取了一个莲酥，掰开看了看，只见那馅里竟爬出了一条白蛆，赶忙扔到了地上，对瑶姬道：“这酥糕里只怕是掺了你的断尾蜜才会那么甜，你自己看看，里面都生出了什么？”

瑶姬拾起一看，又凑到鼻尖闻了闻，果然是断尾蜜，她蓦地抬头看向延桐，双眸锐利。点心是这丫头做的，方才又摆明了要朱襄吃那有毒的莲酥，原来她竟暗中换了毒？

延桐见此情形，双膝一跪，声辩道：“奴婢按小姐的指示下的九合魑心散，绝不敢有分毫差池……我跟了小姐这么久，难道小姐不信我？”

是啊，延桐又怎会擅作主张？瑶姬收回了目光，脑子乱成了一锅粥，“怎么办，我没想过要给人内服这断尾蜜，所以没有陪过内服的解药……这毒外用已能让皮肤溃败，内服必五脏具烂……遥羲白呢？秋娘不是去请遥公子了，怎么还不来？”她有些慌乱，又去看因经不住疼痛而跌落到地上的朱襄，只见他双手抱着脑袋，不断哀嚎着头疼。

瑶姬忽觉他哀嚎的样子有些奇怪，伸手颤抖着固定住他的身子，认真观察他的面色，“你中的既然是断尾蜜，没道理这么快就毒发，又怎会头疼？”

不料朱襄叫着叫着，慢慢停止了挣扎，双眼开始回神，坐起身来，突然露出充满恨意的精光，逼出一句话：“你、你早就谋划了要下毒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