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话 浣衣（1/2）

话说自从莫念桑一心一意留在胭脂铺等候消息,每日干些或粗累或琐碎的杂事,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怠慢。一开始她听闻这一间小舍名曰胭脂铺,心下以为这里买些脂粉头油的女儿物什,约莫过去一月有余,她才对这里的行当渐渐清楚起来。这胭脂铺本是间雅致的茶舍,在不夜城万兴郡万兴街街尾,平日里偶尔有些文人骚客或执扇或遛鸟,点一壶应季的茶水配上种种清香花株,也倒别致。只是念桑从不烹茶倒茶,吴婶手下里的寒雨、晚风两位丫头专门负责这类的精巧活儿,所以念桑从不上台面。不过有个干净衣服穿,有口饭吃,她已经很感谢胭脂了。

细想想,念桑对那晚胭脂的种种举动还是留有后怕,因此对胭脂益发恭敬,收敛了自己原本爱胡闹打诨的性子。

这一日,念桑收拢了胭脂铺各处的衣服,准备到离万兴街不远处的一道溪边浣洗。她对镜拢一拢耳边的碎发,一瞥看到镜中自己的左颊,不自主地咬了咬下唇,阿爹说那是娘亲给她的,只是它长到了最显眼的地方。可她总觉得这块胎记让她和其他同龄女孩比起来,反而像异类了。那一点子自卑落寞的心魔便暗暗作祟。

春日繁花开遍,姹紫嫣红,青芜尽处不胜芳香烂漫。溪边一道的柳枝刚冒出了鹅黄的芽儿,隐隐约约嵌在一团团朦胧的绿雾里,暖风吹拂着各处叶子“簌簌”作响,那柳枝儿轻舞,姿态多妖娆,念桑掐起地上草丛中的一朵朱红小花插在鬓上,看那随风自在的柳枝儿,禁不住看痴了。想她本来和阿爹生活在一起,无忧无虑,任她玩闹,可现下孤身一人,没有一点倚靠之所,反不如那不通人情柳儿快活。伤及往事,念桑热泪不由盈眶。

再想也没用!这辈子还不知能否再回到不死林…念桑拭去眼角的泪珠儿。她本质上是张狂的男儿性子,自被人从不死林劫走之后,眼泪便多了起来,唯唯诺诺,白日里只会看别人的脸色行事,扎根在不死林的张狂本质尽被狠狠磨去了大半。念桑甩甩头,四顾周围无人,生怕自己的软弱又被人看见,她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到溪边,将木盆皂角之类的浣洗之物放在溪石上,挽起自己的袖口,脱去布鞋,一丝不苟地一遍遍将衣服分类揉搓,她双手触及清凉的河水,精神也振奋不少。

女孩十六岁的大好芳华。体态风流越发成熟,肌肤细腻白滑宛若剥皮荔枝。念桑方洗了一会儿,觉得日头上来有些热了,便微解开几个胸口的扣子,白希的脖颈倒映在水里反而让她觉得不好意思。她掩上自己左颊,怔怔地看着说中荡漾的自己的倒影,不觉轻叹了几口气,入了神。

“嗵”的一声,念桑吓得魂飞天外,她定睛细看,只见河中一男子涌出水面,浑身yi丝不gua,好像并没发觉这里还有个女孩在浣衣。念桑知这男子在自顾自地洗澡,连忙整理好衣裳,双手捧着木盆,怎奈蹲下去的时间太长,再加上心里慌张,一不小心踩上溪石上的青苔,"啊……”地大叫一声,连人带盆,滑入水中。

“救…救命…”念桑知道这条小溪河水清澈,看起来不过一、二米深的样子。谁知滑下去之后,脚下似无底深渊,只得胡乱扑棱,拼命地喝着溪水喊救命。那男子大吃一惊,连忙扯过岸边的衣服,匆忙穿好之后快速游向念桑的位置。

别过来!!!!念桑心内细想着,可她又不会水,眼看着快沉下去,那男子到了眼前,亦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之理,一把抓住了那男子的臂膀,“救…救我……”她再挣扎不起来,只觉浑身无力,眼皮沉重,恍恍惚惚地看见一男子的面庞迎着春日柔光,让她想起了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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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日头炙烤着温良的大地。溪边一男一女相隔数米,各怀心事。那男子实是个俊朗少年,剑眉含情,眸若点漆,唇似涂朱,周身的肌肤竟比女孩还要白希三分,仔细打量,也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少年光景。他仰面躺在地上,发梢上凝结成的颗颗水珠沿面滑过,他一瞥离他两三米开外靠在柳树下的女孩,暗自嘀咕道,“现在都什么世道,大爷救了你,连一句谢谢都没有…这是哪家的毛丫头啊…”

念桑满肚子的话都憋在嗓子眼里,她脸上不知何时早飞上了两片红晕,她心下暗暗思忖,回去晚了恐怕不好交代。可连着一个多月,那胭脂没有透露给她半点不死林的音讯,她又不是傻子,诸事还是得自己查证方才安心,谁料胭脂铺上下都紧封了嘴,无一人可问,现下眼前正好有一个大活人,况且人家又救了她,以此为由头,盘问盘问,倒也是个不错的法子。这一想定,便张嘴向那少年说道,“这位兄弟,刚才多谢你救了我!”

少年闻声看去,反不在意地道,“碰巧看到,顺手的事儿。不过你一个小姑娘大清早的跑到河边偷看男人洗澡…”

念桑还未听完,气得眼都直了,心里那点子泼辣性格便不由地跑出来,她蓦地从地上站起来,咬着牙骂道,“本姑娘谢你一句那是本姑娘知礼数。你一个大男人哪里不能洗澡非得跑到这里,在这洗也就罢了,你还腆着脸挑着大早上各处姑子婆子们浣洗的时候,谁偷看你了?!”

“你这小姑娘嘴巴这么厉害,我……”那少年心里直叫苦,感叹女人翻脸真真可怕,一下子被骂得没了主意,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衣服扭头就走,半路哼哼了几声,回头嚷道,“下次别叫老子碰见你,我今天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