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合欢下朝华赠药 朝露里疏恙情伤（1/2）

清凉草木气息笼罩悠悠岁月中甘愿漫长等待的甜蜜与苦涩，如抚慰黑暗人间的月色让人心底紧绷的情绪顿时放松许多。湿润的唇带着暖意近在咫尺，夜深人静、美色当前，李疏恙顿时觉得头晕目眩，神志有瞬间的迷失——

她条件反射地慌了一慌，一只手抵住他身前，另一只手狠狠掐了把大腿，传来的刺痛让头脑霍然清醒。她忙不迭收敛心神回归理性，暗中松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丝狡黠，神态自若地将双唇紧紧内抿口中，原来嘴唇的位置变成唇上与唇下紧绷的皮肤，然后她对宇文朝华得意地挑着眉毛。

一只手还托在她冰凉的颈项间，眼看着目标已失，宇文朝华沉湎的眼神经过一翻挣扎，终于一寸寸恢复清明。他直起身，身形清雅卓绝，乌黑华润的青丝滑过肩膀在胸前轻荡，嘴角融在无边夜色中，绮梦无边。

半响，他摸着她鬓角度发轻笑道：“你真擅长扫兴。”

李疏恙傻笑状拉过身旁低伏的一枝合欢，凑过去装模作样地深伏在花朵上嗅了嗅。

周围一阵沉默，夜色深沉，月上西楼。夏风习习中墨色花间不时传来一两声悠悠虫鸣，有雪白的昙花在身旁悄然对月层层绽放。

从昙花上收回视线，“身子可好些？”宇文朝华伸手在她腰上捏了捏，犹自道：“腰粗了不少，人看起来也的确比在书院精神······”

李疏恙一头黑线，怎么这动作让她想起菜市场买鸡的大妈，挑鸡时候伸手在鸡肚子上捏一把：“嗯，这鸡真肥！”

抬起衣袖，清新之气从他赤luo的手腕处传来，宇文朝华从怀里拿出个精巧的木盒，随手丢给她：“有时间把这个服下。”

李疏恙手忙脚乱地接住，借缠绵月色打开一看，原来是颗晶莹圆润的蜡丸，阵阵药香居然透过密封的蜡直冲胸府——在各种药丸中浸淫多年，李疏恙也算识货，知道这恐怕是很珍贵的东西。她不知道，即使是宇文朝华这样身份要弄到手也不容易，他为了第一时间将药交给她，居然一直巴巴带在身上。

而他就这样把药丸随手丢给她，既没有邀功找到它的辛苦，也没有质疑她失踪这段时间的去处，甚至没有问她要一个解释······

她胸中某处瞬间柔软了软。

只是······这药，收还是不收？

心里纠结着，这不仅仅是一丸药，还是他的心意，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收下会不会改变什么？

但是如果不收······

她眼角不由有些抽搐，虽然没见过太子殿下发脾气，不过李疏恙敢肯定，她要是此刻把药还回去下场一定不好看！

左右掂量片刻，李疏恙还是老老实实将药揣入怀中——今晚灌了一肚子酒，等哪天清心空腹再吃才好。

看她明显因为欺软怕硬才甘心妥协的嘴脸，宇文朝华悄无声息地笑了笑，接着他往清凉殿方向望了望，调侃道：“恐怕过会儿你还有事，我就不耽搁了，明天来驿馆找我。”

他手指如玉，随意拂了拂掉在肩膀的合欢花，扔下这么句话后，好整以暇地转身离开，行了不多远就有几个人从黑暗中跃出跟在他身后，始终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李疏恙脸红了红，原来这附近还有别人啊——

目送宇文朝华离开后，李疏恙伸手轻轻按了按胸前的木盒，这么咯人的东西他居然一直揣在怀里？不知为何她忽然有些泄气，在御花园漫无目的地转了两圈，有些没精打采地摸到白天喝酒的那棵老树，提气纵身，眨眼间已悬空踮在最高的树梢上，她抬起头伸出欣长的手指摸了摸月亮的方向——果然，站得再高也碰不到，再低头看看颤巍巍的身下，月光下御花园里华蓥绵绵，黑暗的宫殿剪影般凸于青色夜空，像一道僵硬横于心底的巨石，无语诛心——

闭上眼，一切是那么不真实，一切也是那么寂寞。

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就像方才发生在清凉殿的刺杀事件，过程真真假假让人看不清楚。李疏恙对人对事一直十分有警戒心，经过这些年教训，深入骨髓地认为别人的靠近八成是不安好心的，无故对你好一定是别有目的的。对待他人，她的态度始终如一，回想当时初，对宇文朝华如此，对李睿照样如此，就像她对商秀瑾说的，不要相信任何人，话说千遍已成真，但是只有一个人，还是让她无条件地选择相信——

尉迟朗。

君子之交淡如水，人与人之间适当保持距离最安全，越亲厚的人越容易互相伤害，因为他知道如何刺痛你心底最软的地方。

只是这个度，如何把握？

也许有的人要终生摸索。

望向他的方向，清凉殿中依然灯光如昼，大禹信王在大周帝宴遇刺，此刻不知道有多少眼睛明里暗里盯着他养伤的卧房，恨不得亲手捣鼓出点动静来。李疏恙暂时不想多生事端，可实在做不到这样眼巴巴杵在角落里，任由早已成为众矢之的的他伤病中还孤零零躺在在异国他乡的床上无人照拂。

呆呆立在树梢头，李疏恙熬到凌晨才滑下树杆，带着一身夜露悄声潜往清凉殿，这个时候天地间即将阴尽阳升，是一天十二个时辰中最黑暗最冷的时刻，也是人们一天中警戒最低，精神最倦怠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