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事七十一章 夜宴事多(2/2)
“算你走运!”
走过林紫曦身边的一瞬间惠妃脚下缓了一缓,眼中闪过烈火怒瞪着林紫曦,咬牙切齿的吐出几个字。
“自求多福!”
林紫曦仍旧是那万年不变的微笑的模样,不愠不火地回了四个字,便入席坐到韩氏的身边。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平安无事,韩氏紧紧地捏着林紫曦的柔荑。
林紫曦能够感觉到韩氏的手心溢满了汗水,心中一动,望向嘴唇发白身子微微有些颤抖的韩氏,蹙了蹙眉。
难道娘亲知道些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御座之上传来了皇帝的怒吼声,紧接着便是惠妃摔在地上的闷响声与她痛苦地呻吟。
所有的人都讶然的望着北溟绝的举动,刚刚还那般恩宠准许惠妃坐在他的身边去,如今怎的就翻脸无情了呢?
“皇上,臣妾是做错了什么让您这般生气?”
惠妃捂着被北溟绝匡了一掌的俏脸,泪水涟涟的望向了北溟绝。北溟绝的眼中淬着寒霜,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温柔,一脸漠然的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望着惠妃。
“做错了什么,她的东西你也敢动?你配吗!”
北溟绝疾步上前,大手一挥,戴在惠妃头上的八尾金凤吐珠流苏簪便“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流苏之下缀着的那一刻夜明珠则到北溟绝的手中。惠妃鬓发皆乱、口角含血却只能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响起了方才林紫曦的话,惠妃浑身的血液几乎凝结一般,从脊梁骨袭上一阵炙寒。
“皇上恕罪,臣妾不知道,臣妾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咬了咬牙,匍匐在北溟绝的脚下,不断地拿着光洁的额头撞击着坚硬的玉石地面,惠妃知道如今只有这个办法才能够保住自己的性命。她要忍,绝不能在玄梓君的面前公然指证林紫曦,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因为林紫曦而激怒玄梓君。
否则就算是这次逃过了这一劫,玄梓君必然也不会放过她,到时候她便是真的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收起了往日的怜惜,北溟昊冷漠的看着跪在地上不断的口头请罪的惠妃,似乎在他眼前的这个女人不是陪伴了自己三年之久,自己宠爱了三年的女人,而是一个罪无可恕的死囚一般。
“来人,将惠妃……”
“皇上,惠妃妹妹毕竟还年轻,不过是一时糊涂罢了。皇上念在她伺候在您身边三年之久的份上,听臣妾一句,从轻发落如何?”
说话的是娴妃,娴妃是最早伺候在皇帝身边的,出生高贵,为人谦和有礼,只可惜只诞下一女便因为身子极弱就不能在伺候北溟绝了。而北溟绝却没有因此冷落了她,相反很是敬重她。
“那便褫夺封号,贬为贵嫔,迁出飞翔宫至幽兰小筑闭门思过!来人将她带下去!”
北溟绝不再看瘫倒在地上的惠妃,不,如今应该是蓝贵嫔一眼,一连饮下数倍酒,似乎是在压制着体内乱窜的怒火。
“皇上,老臣有些醉了,暂且告退。”
没过多久韩老将军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对着北溟绝行礼请退。北溟绝点了点头,命曹淮安将韩老将军扶回去。就在转身的一刹那韩老将军一双烁烁的眼眸对上林紫曦的双眼,让她不由得心中一惊。
韩老将军根本就没有喝醉,而是装醉离开。只是离开时的那一眼到底是什么意思?林紫曦从中读出了一丝欣赏,只是对于这个自己识人以来从未见过的外祖父,林紫曦不知道为何心中存了异样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离开之前的那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听说云贵妃娘娘宫中的琼花树开得极好,父皇带我去看看可好?”
皇帝最小的昭芸公主,迈着两条小短腿一颠一颠地扑到了娴妃的怀中,回过头一张包子脸上带着纯真,满怀希望的望向北溟绝。北溟绝心头不快,自然也不想呆在这气闷的大殿之中,首先站起身来。
“既然想去,就一同去吧。”
“皇上,都已经这么晚了要不明个儿起早再约宫中众姐妹到臣妾宫中赏琼花,也好让臣妾好生准备着。”
一听到北溟绝要去自己的宫中赏琼花,云贵妃便心中一惊。她原本是打算让林紫曦与北溟晏好好逍遥逍遥,到时候在宫宴之中提起自己殿内的琼花,让所有人都去,顺便就来个捉奸捉双,谁曾想到如今林紫曦已经跑了出来。
若是此去众人看到了她的偏殿之中竟然躺着太子殿下,那不是要她百口莫辩吗!
“贵妃姐姐前几日不就说要摆一个琼花宴吗?如今就是个大好的机会,不过都是自己人还要准备什么!”
北溟昊养母叶贵嫔也是个心思缜密的女人,看得出云贵妃神色有异,似乎是极力想要阻止人去她的寝宫,想必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在里头。
既然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自然是要去看看热闹。随即叶贵嫔转头看向林紫曦,虽然面上带着和蔼端庄的笑意,然而眼眸却是冰冷的。
“林小姐,听说贵妃姐姐在夜宴之前宣你进宫了。你可看见了贵妃姐姐宫中的琼花开得如何?”
“回娘娘的话,贵妃娘娘宫中的琼花开得甚好,是个赏花的好去处。”
林紫曦笑得清疏,望见狠狠瞪着她似乎是在给她警告的云贵妃,淡然的挑了挑眉气得云贵妃脸色青紫。却只能在心中暗暗诅咒,明面上做不得什么。
“皇上,看着天闷沉沉地恐是要下雨了,万一下起雨来,淋坏了皇上臣妾惶恐。”
云贵妃委屈地望向北溟绝,眼中带着楚楚可怜的氤氲,似乎真的是舍不得北溟绝的身子一般。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爽朗的大笑声响起打搅了含情脉脉的氛围,让云贵妃不由得脸色一白,拧着唇垂头怒瞪向发出笑声的玄梓君。
“若是下雨便是更好了,微雨踏琼花,说不定皇上还能觅得以为琼花仙子也不定。再者说了,若是真的落雨了,皇上在贵妃娘娘处歇下难道不好?梓君看不出娘娘为何总是推三阻四的,莫不是,殿中真的有位琼花仙子不成?”
云贵妃听了玄梓君这疯疯癫癫的酒话,面色愈发铁青却又不好发作,只得僵笑着道。
“静王喝醉了,来人来不快扶着静王去偏殿歇息。”
话音刚落,玄梓君身后垂首侍立的太监便上前想要扶起玄梓君,却被玄梓君轻巧地推开。玄梓君站起身来,喝退那宫人,借着酒意对着北溟绝笑道道。
“皇上,臣可也想看看那琼花仙子长得是不是真的美若天仙,要贵妃娘娘如此担心。”
北溟绝向来就是个多疑的人,如今玄梓君这样一说,想到云贵妃之前的多次阻拦心中的不满渐渐的聚集。之后不管云贵妃在说什么也不能改变他的决定了。
“既然你想看,那就都去吧。”
皇帝望了一眼微醉的玄梓君,盯着他看了许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良久之后才放下手中的酒杯吩咐道。
韩氏因为身子不舒服已经被送回去了,其余的人也都是宫中内眷,因此并没有什么要避讳的。云贵妃心中忐忐忑忑,只能拼命安慰着自己青瓷此时必已经回到了宫中将一切整理妥当。可是,再一次对上林紫曦静如古井的双眸,她的心总觉得被什么压着一般难以喘息。
今夜漫天乌云,遮蔽住了姣好的月光,只露出几点疏星散散落落的照着。厚厚的墨云重重地压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气闷让人有些莫名的烦躁,天似乎真的就快要下雨了。
宫人们手中都准备好了油纸伞,只等着一下雨便撑在主子的头上,免得主子们受了凉,感染了风寒。
“你的手好冷。”
走在最后,玄梓君悄悄地捏住了林紫曦的手,随后不由得皱了皱眉。林紫曦摇摇头,抽回了自己的手快走几步,跟上了人群。玄梓君也不沮丧,随着她上前几步与她并肩而行,不过这一回倒是老实的很。
倾云殿就在眼前,琼花最好的地方是倾云殿偏殿之前的那一片小花园之中。那是云贵妃得宠之时北溟绝亲自命人种下的琼花树,只说是只有这琼花配得起云贵妃的风华,因此云贵妃也十分珍爱。只是时过境迁,帝王之心早就淡了,只有那琼花还烁烁其华。
“果真是妹妹宫中的琼花是开得最好的,皇上是真心疼妹妹的。”
花园之中灯火通明,为了不让琼花树染上了油灯的烟燎味,保持原本的清幽,每颗琼花树的枝梢上都挂着至少三颗夜明珠用来照明,这同样也昭示着当年云贵妃宠冠后宫。皇后望着那一棵棵的琼花树,觉得分外地刺眼,然而面上却依旧要保持着身为后宫之主的得体大方。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一道人影从树丛间穿过,皇帝剑眉微皱,厉声喝道。
“谁?谁在那里?”
那茂密的树丛动了动,却始终没有人肯出来,皇帝不耐地吩咐道。
“把人拖出来!”
很快曹淮安就命人从草丛之中拖出来一个宫人,仔细一看竟是云贵妃身边贴身伺候的青瓷。
云贵妃见到青瓷颤颤巍巍地跪倒在地上,惊慌失措的模样便猜到了她并没有将内殿之中的事情处理完。想着这个时候处理也已经来不及了,只盼着北溟绝看完了琼花之后能尽早的离开倾云殿。
只是北溟绝想来多疑,自己身边贴身伺候的宫人突然出现在这里想必是事出有因,自己若是不能找个圆满的借口,到时候必然万劫不复!
“青瓷,本宫要你回宫取件披风你也这样拖拖拉拉的,竟敢在这里躲懒!”
“娘娘恕罪,奴婢突然觉得肚子疼,所以…惊扰了皇上,还望皇上恕罪。”
青瓷也是聪明的人,自然知道如今的状况应该怎么应对。她刚刚走出披香殿的时候只觉得脖颈钝痛,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等到等到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被丢在了倾云殿偏殿的小花园里。
青瓷一想到之前云贵妃的吩咐连忙就急着往内殿之中跑,然而却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会遇到了正在花园之中赏花的北溟绝等人。
“肚子疼?肚子疼去茅厕都能让皇上给撞见,贵妃妹妹身边的宫女可真的是厉害!莫不是你就是静王口中的琼花仙子吧?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皇后本就没有那么多心计,想到方才玄梓君口中的琼花仙子,只以为是一个想要凭着往上爬的宫人。冷冷地挑了挑眉倨傲的睨着地上颤巍巍的青瓷。青瓷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露出还算清秀的面孔,却换来皇后无情的冷哼。
“我倒是这琼花仙子长得有多美,原来也不过如此罢了,倒不如静王来的俊美了。”
青瓷的长相在就算是在这倾云殿之中也算不上是拔尖的,最多只能用清秀来形容,更何况年纪已经快要到二十五了。地下站着的那些宫妃们每一个都是绝色佳人,若是说她想要借机攀龙附凤没有半点机会。
“你这小丫头竟然期满圣上!肚子疼为何要往内殿里偷跑,那可是主子歇憩的地方,岂是你一个奴才能够污了的!”
刘贵嫔看得可比皇后透彻多了,望了一眼灯火晦暗的内殿,转头看见林紫曦嘴角挂着的一抹淡笑也在看着内殿那里,愈发的确定那内殿之中才是真正有鬼的地方。
“来人,去看看!”
北溟绝此时也看向了内殿,总觉得这内殿似乎有些古怪,随即便吩咐曹淮安派人去看看。曹淮安带着两个小太监匆匆地赶去,云贵妃刚想要开口阻止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要知道经过方才的事情,北溟绝早就已经怀疑她了如今若是在开口说些什么,恐怕更遭怀疑。
望了一眼眼神淡漠的林紫曦,云贵妃咬碎银牙。林紫曦你以为这样就能够害我,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自寻死路的!
“皇上…启禀皇上…内殿之中…”
曹淮安进去了一会儿便急急忙忙地跑了出来,慌乱的模样似乎内殿里头发生了大事,但是看他支支吾吾的模样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北溟绝脸色一沉。抬步朝着内殿走去,曹淮安忙从地上爬了起来,给了云贵妃一个妄自珍重的眼神便快步跟了上去!
“皇后娘娘既然皇上已经进去了,咱们也去看看吧。”
刘贵嫔扶着皇后走在最前头,其余的人自然也跟着进去了。
倾云殿偏殿的内殿之中灯光晦暗,淡红色的丝绸架起带着暧昧的气息。地上带着水渍,从屏风之后的木桶里一直蔓延出来,朝着寝殿而去。北溟绝皱了皱眉头,面色愈发的暗沉下来。跟在曹淮安身边的两个小太监就守在寝殿门口,看到北溟绝来了连忙下跪请安。
北溟绝并不理会他们,掀了珠帘就朝里头走去,一套男人的衣袍躺在脚边,檀木雕花床中,淡红色的重纱之下隐隐约约能够看到一个男人睡在那里。北溟绝面色铁青,眼中带着血丝,含着慑人的绝情,然而说出的话却异样的平静。
“将那个贱人带来见朕!”
话音刚落,皇后便掀了帘子走了进来,身后正好就跟着云贵妃。
“皇上…”
云贵妃见到衣衫纷乱的寝殿,忙上去想要解释什么却不想结结实实的挨了北溟绝的一巴掌。云贵妃被打的翻倒在地上,嘴角含血,半张脸肿地老高!
“淫妇!”
北溟绝收回手,拿过曹淮安递上的帕子使劲的擦了擦手掌,随后将帕子往云贵妃脸上一甩,就算是打了她也还嫌脏了自己的。
“把那逆子给朕弄醒。”
北溟绝一双利眸射向红帐之中,虽然隔着重纱,但是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就算是如今这样的场面下他也认得出来里头的人便是自己的儿子——太子北溟晏。
曹淮安连忙上前掀开了红帐,然而看到里头的男人的样子之时惊了一跳,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
“太子殿下?”
如此一喊,让原本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皇后面色一青,不敢相信的疾步上前,推开了曹淮安看到睡在红帐之中的的确是自己的宝贝儿子,不由得对着皇帝扑倒在皇帝的脚边大哭嚎啕。
“皇上,这一定是弄错了。太子想来温检恭孝怎么出现在这里!必然是有人陷害,您看太子如今昏迷不醒,想必就是有人蓄意谋害!”
“滚开!这件事朕自有主张!”
皇帝一脚将跪倒在自己脚边的皇后踢开,曹淮安已经将北溟晏弄醒了。刚刚醒来的北溟晏此时依旧剧烈的头疼着,撑着昏沉沉的脑袋望着眼前抬头望见一屋子的人,以及站在那里面露不愉的皇帝想起方才发生的事情心中一凛。忙下床跪倒在皇帝的面前,请安道。
“儿臣见过父皇。”
“你给朕说说这事怎么回事?”
皇帝还没有气得失去了理智,缓缓地走到北溟晏的面前居高临下的俯瞰着跪在他脚边的北溟晏,声音透着嗜血的漠然。
北溟晏心头一紧,偷偷地瞄向了站在人群之后的林紫曦猜到了今夜只是必然和她有莫大的关联,沉默了片刻平静的回答道。
“儿臣不知,儿臣原本是该在谨身殿与九弟和十三弟一道下棋的。却不知道为何醒来之后就出现在了这里,若是父皇不信自然可以将九弟和十三弟召来相问。”
“曹淮安,去谨身殿看看,问了就行不用让老九和老十三知道发生了什么!”
曹淮安如今自然不敢耽误片刻,他知道这件事情谁都有可能作假,北溟绝只信任自己。
“皇上圣明,臣妾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偏殿原本是臣妾拿来给林小姐换衣裳用的。臣妾看到林小姐那一身衣裳实在是素净的很,因此便挪了偏殿让她沐浴更衣。臣妾真的不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云贵妃捂着肿地老高的半边脸,一边泪流满面的望着北溟绝哭道,将阴毒敛在眼底。林紫曦你要害我不是吗?就算今个儿我不能幸免,也要将你一同落下水去,一个贞洁被污的女人看你如何还有脸面活在这世上。
“皇上,臣女的清白已经被污蔑过一回了,难道还要再被污蔑第二回吗?”
林紫曦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一身月光白与这俗气的殷红格格不入,声音清冽淡漠,然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重重地击在北溟绝的心头。
望着那一抹月光白,北溟绝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来,他总觉得能从林紫曦的身上看到那个女人的影子。一样的恬然安静,一样的霜冷孤清,甚至连眉宇间都有几分相似。
“起来,把话说清楚。”
然而,北溟绝毕竟是北溟绝,绝不会因为眼前的这个女子长得和自己最爱的女人有几分相似就糊涂的偏听偏信。
“臣女的确是被贵妃娘娘召见过,可是没过多久娘娘便要臣女离开了。后来臣女就遇到了惠妃娘娘,便去了惠妃娘娘的飞翔宫,就连衣服也是在飞翔宫换的。皇上若是不信,自可以去查臣女的换下的衣物都留在那里。”
林紫曦说的条理清晰倒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北溟绝并没有说话更没有要人去查验,而是定定地望着林紫曦。外头又开始打闪电了,雷声轰轰震天一般的响着,风肆虐着撞击窗扉,可屋子里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令人窒息一般的宁静之后,北溟绝的对着林紫曦说道。
“你可知道欺骗朕的下场是什么?”
这话一出,云贵妃的脸上带着一抹阴毒的笑意,果然北溟绝还是相信她的。毕竟她已经在北溟绝的身边陪伴了二十几年了,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又怎么会相信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然而林紫曦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么一句话而又丝毫的情绪波动,一如既往的淡漠沉静,抬起头一双古井一般不起波澜的眸子望向北溟绝。
“臣女自然之道,天下所有的人都知道,可是这世上依旧有人想要欺瞒皇上,她们以为皇上必定会因为种种原因放过她们,对她们法外开恩。却不知道皇上是最公正之人,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蓄意欺骗之人。”
寝殿之内很静很静,静得就算是落下一根针也听得见,林紫曦的话在每一个人的耳边响起,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垂下头等待着北溟绝的怒火。这个小小的相府嫡女竟然敢在九五之尊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来,显然就是不要命了!
“哈哈哈~”
出乎所有的人意料的是,北溟绝并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爽朗痛快的笑声响起在了倾云殿的上空,让依旧留在花园之中不能进去的北溟昊等人惊了一跳。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跟着曹淮安一同前来的九王北溟晟和十三王北溟晨听到这样的大笑声皆皱了皱眉,北溟晨回头问慵懒地倚在琼花树下的玄梓君。
“谁知道呢?高兴吧。”
玄梓君打了个哈欠,望了一眼乌云愈发浓密的天空,此时闪电已经停了,只有云层之间还滚动着闷雷。忽然,内殿之中的笑声戛然而止,北溟晟心中不安抬步朝着寝殿之内走去。
其余的皇子见此面面相觑,最后纷纷跟着北溟晟朝着寝殿之内走去。花园之中没有北溟昊依旧站在那里望着玄梓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玄梓君懒懒地抬了抬眼,嗤笑一声问道。
“六王想说什么就说吧。”
“你若是真心喜欢林紫曦,想必也不会看不出来父皇对她的心思吧。”
北溟昊站在不远处的石凳旁,挑了挑眉冷笑着望着玄梓君。然而玄梓君的脸上并没有他想象之中的变化,依旧是那样的慵懒妖孽,似乎这世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
“看出来了又怎样,若是看不出来又怎样?”
玄梓君凉凉一笑,似乎北溟昊所说的这件事根本与他无关一般。北溟昊面色一青,此时竟然有些看不出来玄梓君是真的不在乎还是装的。他没有从他的眼中看到一丝一毫的怒意,仿佛这不过是一件君王对于某个无关的女子有意的轶事罢了。
“你真的不在乎林紫曦到时候会投进我父皇的怀抱?”
北溟昊嘴角一勾,真也好装也罢,总有露馅的时候。
若是真的不在乎,恐怕这对于林紫曦是一个沉重的打击,自己可以趁虚而入收了她的心,将她安插在父皇的身边做自己的棋子。若是装的,他自然也有办法让林紫曦成为父皇的妃子,到时候不但对于玄梓君是一个沉重打击,他也能趁机将林紫曦收为己用,一石二鸟岂不快哉!
“要下雨了。”
玄梓君仰头望了望天,随即站直了身子朝着内殿走去,将北溟昊一个人撇在骤风之中。北溟昊捏紧了拳头,狠狠得等着玄梓君离去的背影,牙齿咯咯直响。
这个人竟然敢这样无视他!
然而北溟昊不愧是北溟昊,在宫中历练了二十几年学会的无非就是一个“忍”字。下一瞬脸上的憎恨消弭化作温雅的浅笑,靛蓝的锦袍被风吹得飒飒,头顶的乌云越来越浓密说不定下一瞬就要落下雨来,然而他依旧一步一步不急不慢的朝着殿内走去。
寝殿之中,北溟绝停下笑声来,望着眼前这个大胆的女子。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屈身跪倒在地上,不敢想象也不能承受北溟绝的怒火。唯有林紫曦一人笔直的站在那里,眼神疏离神色清冷。
“他们都跪了,你为何不跪?”
北溟绝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还未长成的女子竟然与自己记忆之中的女子是那样的相似,就连性子也是如此的相像。
林紫曦抬着头,没有躲避北溟绝打量的眼神。她很清楚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以为至高无上的君王,他看过太过的臣服卑屈。而自己上一回已经惹怒了他了,同样的这一回自己若是露出一丝怯懦,必然会被他踩在脚下性命不保。
“臣女自认为没有做错什么,也没有说错什么。若是皇上以圣命令臣女下跪,臣女自然遵命。”
“你!”北溟绝一时被她说的哑口无言,最后只好冷笑一声,“果然是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来人!”
“父皇三思!”
就在这个时候北溟晨的声音响起,只见他匆匆的走进殿内,避开跪在地上的众人走到北溟绝的面前,跪下恳求道。
“父皇,林紫曦不过是个年幼不知的小丫头,您是圣明之主,万民之父是天子,又何必与她做一番计较。”
北溟晨正好将林紫曦挡在自己的身后,将北溟绝与林紫曦隔开,阻挡了北溟绝能够碰到林紫曦的可能。就在这个时候北溟晟也走了进来,跪在北溟绝的面前求道。
“父皇您是天子,犯不着和一个小小的丫头片子计较这些,若是您真的生气了大不了罚了她永世不得入宫面圣不就好了,也眼不见为净,何必如此动怒为了一个不值当的人。”
与此同时北溟晏也膝行到北溟绝的面前,正好三个人呈三角之势,将林紫曦包围在中间,形成了一个无形的保护圈。
“父皇,今个儿本是庆功宴,边疆首战大胜本应该是高兴的事情,若是见了血光唯恐不吉,还请父皇三思。一切都是儿臣的错,儿臣愿意一力承担此事。”
“晏儿,你在犯什么傻!”
一听到北溟晏竟然想要一力承担此事,皇后抬起头来心痛的呵斥道。她的儿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懦弱了,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连自己的太子都不要了。要女人等到他登上皇位之后要多少没有,为何非要等到现在!
北溟绝饶有兴味的望了一眼跪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儿子,眼眸一扫正要掀了珠帘进来的北溟昊和玄梓君,漠漠一笑,声音之中听不出喜怒,然而却比以往的要来的低沉一些。
“你们两个莫非也要为这女子来求情?朕可是记得的,当初你们几个可是演了一场‘六王夺妻’的好戏给朕看,怎么如今还要再来?”
听着这话,北溟昊心中一震,顿时明白了出了什么事情。他们兄弟几个人这么闹下去,想必就算是北溟绝真的想要这林紫曦也会忍痛割爱,将她杀死。一个女人让几位皇子如此维护,只要小小一根导火线就能引得兄弟之间反目成仇。
试问有那个父亲希望看着自己的儿子因为一个女子反目成仇的。所以,若是在这样闹下去,林紫曦必死无疑。所以,那日玄梓君选择了避之并不是因为林紫曦清白以毁,只是为了保护她。
既然这个女人对他将来有用,他自然不能就让她这样死了,随即笑着道。
“父皇多虑了,古话说得好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今日之事自然是按着规矩来。”
北溟绝听了这话,并没有多大的反应,而是望向了玄梓君,似乎是想知道玄梓君的想法。
“皇上的心中既然早已经有了决定,臣就算是再向改变也是不能左右的。”
玄梓君懒散的倚在门口,望着里头跪了一地的人,并没有要走进来的意思。皇帝听了这话,凤眸微眯看了玄梓君半晌,随即眸光将地上跪着的人统统扫了一遍,最终定格在林紫曦的身上。
“曹淮安!”
“回皇上的话,奴才已经去问过了,两位王爷的确是在谨身殿中等着太子殿下。后来太子殿下并没有过去,两位王爷就一直在谨身殿中下棋。”
曹淮安听到北溟绝叫他,连忙上前回禀道,顺便将从惠妃的飞翔宫中拿到的林紫曦换下来的衣服呈了上来。
“奴才在路上正好遇见了林小姐身边的婢女绯妍,说是去飞翔宫拿林小姐落在那里的衣裳,奴才想着大概有用便一道儿拿来了。如今那绯妍正在倾云殿的殿外等候着。”
北溟绝瞟了一眼曹淮安呈上来的衣裳,点了点头,刀锋一般的眼神射向了云贵妃。云贵妃只觉得脚下一软便瘫倒在地上,不敢抬起头来,她手脚并用的爬到北溟绝的脚边,扯住他的裤腿痛哭道。
“皇上,臣妾是冤枉的,臣妾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臣妾真的是冤枉的!”
“冤枉的?你说是朕冤枉了你?还是曹淮安冤枉了你?或者是太子自己跑来了倾云殿自己躺在了这里,就是为了冤枉你。”
北溟绝凤眸之中闪动着阴寒的气息,抬起手拖住云贵妃的下巴,嘴角含着淬血的笑意,声音异常的温柔,然而说出的话却让云贵妃的脊梁不禁袭上一层寒意。
“父皇,母妃对您忠心耿耿就不会做出什么背叛忤逆您的事情来的!想必这其中必有什么误会!”
北溟晟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知道母妃必然是惹怒了父皇。要知道盛怒之中的父皇就算是平日里父皇最敬重的皇贵太妃也要避之三分,更何况是旁人。可是,他又怎么忍心看着自己的父亲亲手杀死自己的母亲。
跪在一边的青瓷望着恐惧的颤抖着的主子,心中再三犹豫着。最终看了一眼自己伺候了十几年的主子和倜傥英俊的北溟晟,咬了咬牙奋不顾身的扑到了皇帝的脚边,“笃笃”地猛磕着头。
“皇上,是奴婢!是奴婢一心想要攀龙附凤,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皇上圣明,这一切都是奴婢的过错,请皇上放过贵妃娘娘,贵妃娘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青瓷?”
北溟晟回过头来,望了一眼这个在母妃身边跟随了十几年的侍女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心中权衡,虽然不忍害人性命,然而若是在母妃与一个小小的宫人之间作抉择,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前者。
“你这个贱人!”
扬起手,眸中淬着盛怒的血色,只听见啪的一声便将青瓷打得撞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青瓷捂着脸,抬头望着北溟晟眼眸之中蕴着泪水,然而心中却是甜的。九王,就是这样!一定要狠下心来,这又狠下心来才能够救娘娘。只要有娘娘在这皇位您便能多几分希望!
青瓷痴痴地望着眼前这个谪仙一般俊美无双的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悄悄地在她的心里了,她为他的喜而喜,为他的忧而忧,如今能为了他的皇位做一块踏脚石,她很是欢喜!
“皇上,奴婢甘愿认罪,求您饶恕娘娘。”
直到最后,青瓷依旧匍匐在地上,始终没有替自己求一句情。
“将这贱婢抬出去!”
北溟绝连看都没有再看一眼青瓷,转身出了寝殿。地上跪着的后妃们都站了起来,跟着北溟绝的脚步往外走去。前世林紫曦并没有见过北溟绝处置犯人,甚至是连见面都只有在祭天的时候。也只是远远地望一眼罢了。因此对于后妃们脸上惊惶地神色感到十分奇怪。
“你若是不愿看,我们便走吧。”
玄梓君担心林紫曦受到惊吓,上前握住她的手想要带着她离开。林紫曦摇了摇头,推开玄梓君的手,淡淡得说道。
“有些事情在怎么逃避总还是要面对的。”
血腥?她手上的血还少吗?无论是这一世,亦或是前一世,都注定了她要祭起屠刀,保护自己也保护那些她珍视的人。
倾云殿花园的荷花池中,几个宫人正将青瓷按倒在地上在她的身上包紧了麻布。一层接着一层,直到将整个人包的犹如一个粽子一般,这才用绳子捆了扔进荷花池中。
因为麻布带有浮力,人又被绑的不能再动,所以起初的时候青瓷整个人都浮在荷花池上。紧接着水慢慢的渗透进麻布之中,身体渐渐地沉了下去,青瓷眼中的恐惧越来越深。
然而青瓷的口中塞着布,无法说话也无法呻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缓缓地走向死亡。
岸上的北溟绝望着青瓷眼中的绝望,心情没来由的一好,嘴角勾起欣悦的弧度。这一切都被林紫曦看在眼中,她果然没有猜错,这个心理扭曲的男人最希望看到的就是被人恐惧的眼神,这样才能够给他无比的快感。
荷花池中的青瓷只剩下一个半个头还在水面上,然而最终沉了下去。沉下去的一刹那她最后望了北溟晟,深深的,似乎想要将那张俊美的容颜记在心中,眼眸之中闪过一滴清泪与荷花池中的水相交融。
“命人填了这池子!”
北溟绝的声音不像方才那般低沉,而是带着一种磁性的愉悦,望向云贵妃的眼眸也明显柔和了些,不再像方才那般冰冷无情了。
“贵妃云氏疏于管教,放纵宫人,着闭门思过半月,罚俸半年。这六宫事宜就先交给娴妃去了,这段日子你好生想想”
云贵妃终于松了一口气,虽然失去了协理六宫之权,但是好歹保住了一条性命。责罚完云贵妃,北溟绝自然不会少了北溟晏。凝视着这个早已成年的儿子,北溟绝的眼中带着疏离,似乎从来就没有将这个儿子放在心上。
“我幽篁堂堂太子竟然这么容易就被一个小小的宫人劫走,太子身边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来人,太子近旁今日伺候的禁卫宫人全是斩杀!所有禁卫换新!太子宫中所有的人重责三十,罚俸三月!”
林紫曦垂着头,听着北溟绝的命令,眸子暗了暗,将情绪全数敛在眸底。不愧是在龙椅上坐了这么多年的男人,寥寥几语就将太子身边的人全数换了,想必今日太子的势力是受到重创。
不过这也是他自作自受!
北溟绝已经离开,林紫曦与玄梓君走在出宫的路上,然而就在路过御花园的时候,林紫曦瞧见不远处的小径上,一道人影站在那里。正是在等着她的北溟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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