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为何帮我(1/2)
“既然不是不会做,反应这么大,莫不是反悔了?”元宇倾一直紧紧盯着她,似是读懂了她的想法,也不在意马厩里的难闻气味,径自将嘴巴张到最大,笑了起来,随即道,“你反悔也没有什么,这里就你我二人,我不是多舌之人,传不出去的!只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慕晚歌斜眼。
元宇倾仰头看着她,脸上看不出丝毫可惜之感,口中却不闲着,“可惜我听着你刚才一番豪言壮志的言语,还以为你是诚心诚意的想要还我这份人情呢,唉…”
慕晚歌一噎,敢情是拐着弯儿来损她了,虽知这是他的激将法,心头却是有股莫名的不甘,随即脱口而出:“不就是做衣裳么?做就做,我还怕你不成?”
“嗯,你不怕我,”元宇倾点了点头,狡黠一笑,“既然不怕我,那今晚便做好吧!”
顿了顿,低润的声音缓缓飘出:“宁渊,将织绣坊的蓝田玉缎取过来,务必要快!”
“是,主子!”人没见,却听到空气中一人声音飘远。
慕晚歌嘴角抽了抽,真的没想到他会那么急的要自己缝制衣裳,用的还是织绣坊的蓝田玉缎!那是多少钱才买得到的蓝田玉缎哪!
败家啊,真是败家啊!慕晚歌心里止不住感慨着,顺便还替元宇倾算好了织绣坊因他这一举动而赔上的巨大损失,完全没有注意到元宇倾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之色。
慕晚歌重又蹲了下来,不过这次却是不与他抢了,只是径自蹲在一旁看着元宇倾的动作。要她丢下元宇倾,自己一个人在阴凉处休息,心里多少都有些愧疚。他本没有必要做这么多,虽然也要自己帮他做衣裳还人情,可坐在屋里安安稳稳、舒舒心心的做衣裳又怎比得上蹲在马厩里闻着尿臊味对着一堆堆粪泥挑着恶心蠕动的白色小虫子。
虽然马厩里的味道不是很好闻,慕晚歌却还是安安静静的蹲在元宇倾旁边,这么陪着都觉得少了些许愧疚。更何况,也不知道元宇倾这厮涂了什么东西,他身边一尺之内的空气却像是被净化了般,明显的污浊气少了很多很多。
为此,慕晚歌就算是为了那些净化后的、比尿臊味干净不少、好闻不少的空气,也得挨着元宇倾近些,享受马厩中难得的干净。
元宇倾也不叫她离开,只是看到自己每移动一下,慕晚歌就跟着他移动一下,有那么一丝丝的窃喜,于是他手下的动作越发卖力起来。虽然两人头一次和谐相处的环境不是很好,可终究还是没能遏制住英明神武的左相大人心中不断蔓延的喜悦。
“哎,你不觉得,这些…唔…这些恶心么?”慕晚歌跟在元宇倾身旁挪动了几次,都没有发现他有任何烦躁或厌恶的情绪,心里不禁疑惑起来,竟连“元相”都不叫了,直接喊了“你”。
元宇倾本来还想沉默以对,可一看到她睁大的双眼里尽是盈盈水色,流转的波光让人不忍拒绝,这才缓缓道来:“我十岁的时候便上阵杀敌,比这更恶劣的环境都经历过,这些,又算什么?”
至于是怎样恶劣的环境,他没有说,但慕晚歌却感觉自己能够想象得出来。因为前世,她遭遇过无数次生不如死的追杀,也单刀赤手杀过很多想要她命的人,那样的追杀和反追杀,与战场杀敌,几乎算是同一个性质。
她看着眼前的元宇倾,俊美不凡,才华冠盖,年纪轻轻便位居百官之首,这样的成就,或许在别人看来很容易,或许别人包括之前的自己都认为上天特别优待这名男子,让他那么优秀出彩,可却很少人会想到陪伴他成长的会是怎样的腥风血雨和刀光剑影!
别人不懂,以前的她也不懂,只是,现在看着虽蹲在粪泥边,却丝毫不损其尊贵英气的身影忽然重现那日雅月阁的落寞,她忽然就懂了!
对,是落寞!茫茫人海独自游落寞,知音不知何处寻落寞,高处不胜寒更落寞!
慕晚歌嘴唇紧抿,袖中的手不由的蜷了蜷,想着元宇倾和自己,这一刻,何其相像!
不到一会儿,元宇倾又要挪动脚步,这次却没有感觉到慕晚歌跟在自己的身后,不由得转身看过去,却见她一脸郁色,周身萦绕着一股状似悲戚的气息,似是在追忆着什么。
这样的情景,他总会见她时不时的流露出来,不禁郁闷起来,想着她究竟有怎样的过去,竟能像现在这般停留在其中无法自拔。
思来想去,元宇倾还是没能杜撰出一个能令自己满意却又同时能让慕晚歌时常追忆的过去出来,但又不甘心自己被忽视那么久,瞥了眼慕晚歌,晃着手中的树枝,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淑梨郡主是在与慕大小姐谈心呢,还是在右相夫人房中坐着呢?五小姐,你怎么看?”
说着,一张俊脸就凑了过去,慕晚歌悠悠然的没有完全回神,头一抬,冷不防的被他突然放大的俊脸吓了一跳,原先胡乱的想法顿时飞到九霄云外,仔细咀嚼着元宇倾状似闲聊的话语。
她记得元宇倾说过,青枫卫一出,不留活口。自己本该当场毙命的,却没想到被他给救了,而他刚才所说的,是否暗示着慕香玉等人也见到了青枫卫?
“不过,慕大小姐身份尊贵,那日生辰宴上又得太子青睐,怕是连淑梨郡主也只能量力而行。”元宇倾不痛不痒的继续说着,末了还小心看了眼慕晚歌,当发现慕晚歌仅仅是瘪瘪嘴时,不由得有些失望,止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魅力下降了。
“也是,慕香玉好歹也是未来的太子妃,将来还是皇后,又岂是我一小小庶女所能比的!若浣绫不机警一些,怕是此时早已没命了。如此看来,人终究还是只能靠自己!”慕晚歌飘渺一笑,神情里有着说不出的飘忽落寞,只是在说到慕香玉时,有着一股浓浓的不屑。
元宇倾面色一怔,听到那句“人终究还是只能靠自己”时,心口蓦然一疼,他默然的看着慕晚歌,想着她也不过是刚及笄而已,可此刻在她身上,他竟看到了千百年历史沉淀风霜侵袭后的无限沧桑。
到底是怎样的过去,让她被休弃后还能心性坚韧的活着,在本该享受家人宠爱之时毅然决然的拿起长剑,开出一条求生的血路来?
“回去吧!”慕晚歌又是一笑,拿过元宇倾手里的破碗,头也不回的走出马厩。
“主子,蓝田玉缎已经取来了!”这时,一名黑衣男子从天而降,正是宁渊;他怀中抱着一匹光彩夺目的布匹,正是织绣坊的珍品蓝田玉缎。
“嗯,走吧!”元宇倾看着越走越远的慕晚歌,面色冷峻,眸底却隐藏着一丝暖意,他抬头望了望天,天空湛蓝不见云朵,难得的好天气!
一想到两人至今为止相处最长时间的地点在臭气熏天的马厩里,他的嘴角就化开一抹粲然光华的笑意,心里的喜悦悄悄的蔓延着,随即大步跟上前面的慕晚歌。
宁渊看见自己主子傻笑的模样,嘴角不由得抽了两抽,认命的抱着蓝田玉缎跟了上去。
刚走到厢房门口,却见王嬷嬷躬身候在那里,看到慕晚歌走来,连忙殷勤的迎了上来,但当看到慕晚歌身后的元宇倾时,顿时张大了嘴巴,老脸上青红交错,分外精彩。
慕晚歌瞥了王嬷嬷一眼,淡淡问道:“王嬷嬷有事儿?”
王嬷嬷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小心的瞅了瞅眼前的男子,锦袍玉带,丰仪俊美,若是忽略他手中端着的半个破碗,一身尊贵盖比王侯!只是,此时与五小姐出现,莫不是?
她不敢再想下去,因为对面的男子射出的寒光利剑就快要将她凌迟了,她艰难的呼吸了几口热气,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回五小姐,老夫人让奴婢过来通禀一声,今日留宿清泉寺,明日再回。”
“嗯,知道了。你下去吧。”慕晚歌淡淡应了声,走入厢房内。
王嬷嬷立即应是,路过元宇倾身旁时只感觉两道极冷极重的目光压在自己头上,让她几乎想要趴在地上,脚上更像是灌了铅一样一步步挪着才勉强支撑着走出了那两道视线之外。
元宇倾收回冰冷的目光,对着宁渊吩咐了几句,宁渊将蓝田玉缎递给他,随之一跃便不见人影。元宇倾冷冷的看了眼王嬷嬷离去的方向,眼中射出嗜血的光芒。片刻,他才往慕晚歌的厢房走去。
“浣绫,来的时候可带了衣服过来?”慕晚歌净手后坐在床榻边,神情已是疲惫不堪。在马厩待了半天,感觉全身上下都是马厩里独特的尿臊味,真是难受。她要赶紧洗个澡,可不能留下任何关于马的不好的记忆。
毕竟,马,是她最喜欢的动物,也是她前世记忆里最愉悦幸福的寄托!
“小姐,来的时候没想过会留宿,所以奴婢没带换洗的衣裳过来。”浣绫挠了挠头,显然对这种情况很是手足无措。
“五小姐若不嫌弃,我这里有一匹上好的蓝田玉缎,不如现做一套!”元宇倾姿势优雅的走了进来,只是看他一手端着破碗,一手揪着蓝田玉缎,那样子实在是滑稽。
慕晚歌嘴角不着痕迹的抽了抽,看向他手里的蓝田玉缎,有一刻的动心。
据闻,蓝田玉缎以世间仅有的天蚕锦历时三年织就而成,穿上后如蓝田玉般生暖生温,对她这寒性体质是再好不过。只是…
慕晚歌看着立在门口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元宇倾,小心翼翼道:“你又有什么阴谋?”
“额…”元宇倾面色一怔,随即颠众生的一笑,“我能有什么阴谋?五小姐不喜欢,那便算了。只是可惜了这蓝田玉缎,虽然布料绵薄,却是有着极好的保暖效果。”
只是,慕晚歌却看到他的嘴角悄悄的绽开一个极其璀璨的弧度,一个不舒心便起身夺过他手中的布匹搁在床榻上,与她强抢豪夺的举止大相径庭的是,口气却是闲散随意到了极点:“谁说我不要了?元相哪只耳朵听到我说不要的?”
她不仅要这蓝田玉缎,还要完完全全的占为己有!
元宇倾看着她虽有隐藏却还是掩饰不住愤愤之色的小脸儿,只觉这样的表情比常见的浅笑盈盈更加生动迷人,不由得一看再看,慕晚歌抬头正好撞进他暖意洋洋的眸子深处,那里,如一片温泉,将她整个人都包围起来,热流吻过肌肤留下酥酥痒痒却又温暖的痕迹,往日的冰冷褪去,面上浮现一丝平和娴静。
“小姐,您是要先沐浴还是…”这时,浣绫走了过来,却在发现两人站在房中对视时,心里不禁咯噔一声,想着小姐公然与左相在房中谈话已是不妥,此刻更“深情脉脉”的与左相对视,万一被人看到了,该如何是好?
慕晚歌闻言,连忙移开视线,背着身子对着元宇倾,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沉淀完心中异样的感觉,转过身时已是一脸平静,“去准备热水吧!至于衣裳,先去清泉寺师太那里借一套,待我将衣裳缝制好了再送回去。”
“是,小姐。”浣绫瞟了眼她的脸色,立即应声。
“为何不现做?”元宇倾却是很好心情的走过来,将手中的破碗搁在桌上,一撩衣摆就坐了下来。
“你似乎对我的针线女红很有兴趣?”慕晚歌挑眉,“更何况,我还不想用在臭气熏天的马厩里浸泡了半天的手去做衣服,那会很脏的!”
“可是你刚才拿到蓝田玉缎了!”元宇倾比了比划,笑道。
慕晚歌淡淡看了他一眼,轻笑出声:“不好意思,那些被我碰过的布料,是要给你做衣裳用的!”
元宇倾嘴角抽了抽,不敢置信的扫了眼床榻上的蓝田玉缎,又定定看了眼笑得一脸无害的慕晚歌,额头上划过一道道黑线,这女人,他怎么觉得那么黑心呢!
慕晚歌嘴角却是尽情咧开,看着元宇倾这副憋屈的模样,眉眼里漾着暖暖的笑意,不似以往的浅笑那般礼貌却疏离,透着浓浓的真实感,元宇倾心神一漾,怨念也瞬间淡去。
他算是明白了,自己就是看不得她对自己笑,只要她对着自己笑,他就对她完全没辙,所以,连续被她的笑蛊惑了两次,也还是没长教训。只是末了,还佯怒了几句,径自低下头拨弄着自己的玉佩。
慕晚歌无心理会他的异状,上前一步,走到元宇倾身旁,拿起桌上的破碗,碗里白色的虫子以极其恶心的姿态蠕动着,可她却不觉得恶心,也不怕这些东西,只是脑海中挥之不去的记忆却突然让她手心冒汗,素手一抖,险些将破碗摔到地上。
忽然一只修长且骨节分明的大手从旁边伸了出来,一手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将其握在自己的手掌心,另一手夺过她手里的破碗,看都不看一眼便搁在了桌子上,“不想看,可以不看,你该学着怎么对自己好一些。”
关心的话语从身旁的男人口中说出,明明很近,却又感觉很遥远,遥远到仿佛是从天际飘渺而来,似真似假,似梦似幻。若不是不得已,她也不会去触碰看似尘封的记忆。那些东西就如左手臂上的伤疤,稍微牵动一下,痛感便瞬间传遍全身。
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源源不断的温暖,慕晚歌心中微动,她有多久没有尝过“暖”和“热”的感觉了,不止是前世冰冷的记忆让她无所适从,单是原来的慕晚歌身中寒疾,平日的体温都比常人略微低一些。
如今是夏季,可平日里仍能感觉到手心的冰寒,此刻元宇倾的大手包裹着自己的小手,依稀可以感觉到他掌心的粗茧,硬硬的感觉,却带着让她平静的安慰,她忽然有些贪恋起此刻的温暖来。
想到她来到这个世界后,元宇倾给她提供的那些或明或暗的帮助,又是为何?
是因为自己于他有着不同的使用“价值”么?
只是,自己不过是右相府小小的庶女,没有爹娘宠爱,凡事如履薄冰,能用的除了一颗脑袋外,便再无其他!而他贵为一国左相,又怎么会缺少为他卖命的人?
“元相为何要帮我?”慕晚歌皱着眉问道。
这是她第三次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一天之内问别人三次同样的问题,她自己都觉得无奈。可是她又不能不问,前世商场上的尔虞我诈,无非是为着一个“利”字;可元宇倾不是商人,他是玩权弄势的政客!
商人之间,“利”是一张张红色鲜艳的毛爷爷,却也是寒光闪闪的利刃,凡事围着“利”字而转;可政客的“追求”也许比商人要多,可以是为权,也可以为势,还可以直接为命!
她不知道元宇倾的目的何在,这样的交手,让她挑战因子高涨的同时,又时刻充满着戒备。
元宇倾看到她皱眉,自己的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甚至弧度比她的还要弯一些,他将她神情中的戒备、谨慎、怀疑等看在眼里,心里多少知道她一天内追问自己三次的想法。虽有些诧异她的锲而不舍,可此刻他却不知道如何作答了。不是不想作答,而是他心里却不确定自己的想法。
他总不能跟她说,是因为我对你感兴趣吧?不成。这话一出,他绝对可以预想,某人的眼神会再一次杀到他身上。
但也不能跟她说,是因为我心疼你,不想让你去碰这些肮脏的东西吧?那也不成。万一被她误会自己并从此纠缠不休,他辛辛苦苦从祖父祖母手中赚来的多年自由之身岂不受到威胁?虽然他知道,这个可能性会很小很小很小,搁在慕晚歌身上几乎不可能出现,但也不妨碍他白日做梦一番。
再然后,就只剩下喜欢了!我喜欢就做,不喜欢就不做,随性而为,你该不会再说我什么了吧?
于是,伟大英明睿智过人的左相大人经过一二三的过滤后,终于下定了决心,又一次漫不经心的重复道:“不为什么,我喜欢!”
顿了顿,如预料中看到慕晚歌有些发怔的小脸儿和抽了一抽的嘴角,元宇倾摸了摸鼻子,继续凉凉道:“五小姐,这是你第三次问我这个问题了,难道前两次都没有听清楚?都说我喜欢了,你居然还问?你疑心怎么那么重,就不能相信我是出于一片好心么?”
慕晚歌脑子有些发懵了,喜欢就帮了,这个理由,看起来似乎无懈可击,可是自己能相信么?
他说的没错,她确实疑心很重,不仅因为前世自己所处的位置特殊,更因为被人出卖背叛的滋味她尝过不止一次。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是她不想相信,而是人心隔肚皮的残忍现实让她心灰意冷。更何况,眼前这个是权倾一朝的左相,他会是仅仅出于好心么?
或许是也不定,毕竟自己的身世遭遇挺遭人怜悯的,就纯粹是当作他的同情吧,虽然她不需要同情,但是有元宇倾这个愿意“全力以赴”的男人在,倒是省了自己不少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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