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八十八回 田丽珠的遭遇(1/2)
“这个窦显德还真是大方。”周三娘颇为不屑的说道。
“你错了,这件事,不会是窦四郎做主,一定是他的大兄,窦家人这些年一直不显山,不露水,但是,你看他们的官职就能知道,窦家人,一直手握着朝中的关键位置,所以,不要小瞧了窦家,如果我没有猜错,最迟明天,窦显德就会去找十二郎,不过,窦家的事情,我们暂时不参与,窦显德报复心极强,我不愿和一个疯狂的人合作。”
话音刚落,十二郎就已经走了进来,“阿姊,贺兰静竟然成了大伯父的外室,大伯父想要做什么!”
裴妼请他坐下,笑道:“窦显德来找你了。”
十二郎对于阿姊精准的猜测,并不感到惊讶,阿姊比他聪明的太多。
“他说了什么?”
十二郎笑道:“他希望调到秀容县去。”
裴妼冷笑,“他们在大伯父身上损失的,想要在我们这里补回来,真是痴心妄想!不必理会他们。”
十二郎犹豫了一下,“阿姊,窦家人提出,他们愿意以麟州的三座石炭矿作为交换。”
裴妼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寒芒一闪,射向十二郎,严厉的问道:“所以,你心动了!”
十二郎对裴妼是又敬又怕,不过,裴妼对他一向是鼓励多于打击,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严厉过,十二郎顿时冷汗直流,声音也变的不稳定起来。
“阿姊,我只是对他说会考虑一下……”
裴妼叹了一口气,想到他现在已经成了亲,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不顾他的颜面,便缓下语气,让他坐下,“十二郎,窦家在麟州的矿山,不仅是我们之前已经跟他们谈过,伯父也去过,很多人都觊觎过,但是,窦家一直都不曾松口,为何?因为谁都知道,即便是夏季,也离不开石炭,那就是一座金山,凭着窦家的能力,想要外任,并非难事,现在,为了一个晋阳城的下的一个县令之职,竟然拿三座矿山来换,即便是他真的想换官职,也应该是向陛下和太子来换,而非我们裴家,莫非十二郎是想让人家说我们外戚干政!而且,大伯父若是知晓窦家把三座矿山给了你,会作何感想,你想过后果吗?”
十二郎恍然大悟,起身向裴妼行礼道歉,“阿姊,我错了,十二郎考虑不周,以后,断不会再犯此类错误。”
裴妼这才稍露笑容,“十二郎,阿姊马上就要去道观,这三年,外边的事情,就全都交给你了,阿姊希望你能更加认真一些,做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我观卢氏聪慧贤德,应该能够助你一臂之力,凡事若来不及和阿姊商量,便问一问身边人的意见也好,夫妻同心,其利断金,而且,作为十四郎的兄长,你有义务为他遮风挡雨,更有教导他的责任,阿爷有时候脾气不好,你要多多从中缓和,不要让十四郎变成以前的你。”
十二郎恭恭敬敬的听着,肃穆的点点头,阿姊为他创下的基业,即便是稳住目前的状态,他已经足可傲视长安士族子弟,但是,他清楚地知道,阿姊的志向,绝对不在于此,他希望,有一天跟着阿姊走的更远。
送走十二郎,周三娘轻声说道:“阿姊,你对十二郎太严厉了,十二郎的后背都湿透了,我在他身边都能闻到汗味。”
裴妼长叹一声,“三娘,我们要向心无忧虑的离开,只能让十二郎快一点成长起来,你看我大伯父的几个儿子,可有一个成才的,英雄的儿子,不一定还是英雄。”
窦家的事情,就算是过去了,十二郎的拒绝,让窦家意识到,裴家虽然内部分崩离析,对外,依旧是铁板一块,无从插入。
不过,贺兰静与裴冀的事情,还是传了开去,大周的官员,是禁止养外室的,如果是五品以上官员偷娶外室而被查出,就会被发配到边远荒蛮之地为官,五品以下,现任官罚一年俸禄,前任官按现任官处理,九品以下各色官员并准九品官处罚。
而女子的下场更惨,除了杖六十以外,还要配入掖庭为奴。
裴冀上面有两顶保护伞,一是皇后,二是裴商,养外室的官员,不止裴冀一人,所以,很多人除了愤愤不平外,不愿因为裴冀一人,得罪其他官员,所以,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贺兰臻的案子,却让人开始重新审视起来,这时候,贺兰臻的案子,似乎变成了裴冀和裴妼的斗法,若是处理不好,说不定,会成为叔侄二人斗法的牺牲品。
朝堂上下,暗流涌动,人们都紧密关注着事态的发展。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裴冀主动上门来找裴妼了。
在外人面前,裴冀永远是一个风流倜傥的君子模样,很多人,也的确为他的容貌所迷惑,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是以貌取人者。
裴妼还在午睡,听到伯父来了,赶紧起身相迎。
裴冀打量着裴妼,此时的裴妼,穿着淡紫色窄袖紧身裙,外罩着葱绿色薄纱轻裙,绿鬓如云,娥眉淡扫,自有一股不流于俗的清丽高贵。
裴冀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这才坐下,周三娘端上煮好的热茶,裴冀看了一眼周三娘,皱眉道:“你便是周三娘。”
周三娘点点头,再一次向他行礼。
“退下吧。”
周三娘微微一笑,“阿姊身边哪能少了人照顾,大人尽管放心,三娘只带了眼睛,没带耳朵。”
裴冀没再反对,只是哼了一声,转向裴妼,“五娘,伯父这次是有事来求你,不知道你可否给伯父一个面子?”
“伯父有何吩咐,尽管道来,只要侄女能够做到的,一定尽力去做。”
裴妼的声音,轻、柔、温、清,如涓涓细流,如春雨润物,如和风微薰,却不失端庄高贵,士族女郎的风范,尽显无遗。
裴妼的爷娘,都是中人之姿,偏偏裴妼选取了两个人的优点,长身玉立,气质高雅,面容精致,文静贤淑中洋溢着令人难以抗拒的妩媚。
无论走到哪里,裴妼总能鹤立鸡群,引人注目。
裴冀微微一笑,“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贺兰静的事情,想必你已经知晓,我听闻那窦家竟然找上了十二郎,不愧是我裴冀的侄儿,你们二人,令我颇感欣慰,十二郎也长大了。”
顿了顿,他一瞬不瞬的盯着裴妼,“只要五娘松一松口,贺兰臻就能免去死罪,不知道五娘肯不肯帮我呢?”
裴妼淡淡一笑,“既然伯父开了口,五娘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为伯父办好这件事,只是,五娘想要问一问伯父,那贺兰静,不会娶回家中来吧?”
裴冀摇头,“不可能,你祖父那一关,我也过不去,一个寡妇而已,伯父只是觉得她比较可怜,女子嘛,一旦嫁错了人,终身不幸,她又不像五娘,还有娘家可以傍身。”
裴妼点点头,莞尔一笑,“伯父的善心,还是少发一点,否则,祖父那里,可是大大不妙啊。”
裴冀哈哈大笑,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说了一句,“五娘,伯父等你的好消息。”
裴冀一走,裴妼立即沉下脸来,裴冀这一招,还真是厉害,他不走任何人的门路,直接来找自己,若是她不闻不问,难免会被外人诟病薄情寡义。
“他,不是一般的厉害。”周三娘沉默良久,缓缓道出一句。
裴妼一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两人相视而笑。
周三娘拿出一支竹管,“阿姊,这是下面人送来的。”
这支竹管还封着,裴妼心里一阵感动,周三娘对自己,真是真心实意,她推给周三娘,“我不会打开,你来。”
周三娘微微一笑,打开了竹管,两人现在比亲姐妹还有默契,因为裴妼的身份,她的几个庶妹,见到她都不敢说话,作为是裴氏一族最美的女子,她有很多别人想都不敢想的特权。
竹管打开,是怜娘的消息。
虽然有些滞后,但也不是全无用处。
“三娘,让他们想办法,把怜娘争取过来,我要在贺兰静身边钉一根钉子。”
周三娘一怔,“阿姊,可以吗?这个怜娘已经是你伯父身边的人,她既然做了他的女人,怎么敢背叛?”
裴妼自信的一笑,“贺兰静是一个心肠歹毒的女子,她之所以留下怜娘,绝对是情非得已,只要在他们二人制造矛盾,怜娘肯定能够策反,现在,她的家人既然在我伯父的田庄,我们也可以两方面想办法,一旦贺兰臻被放出来,贺兰静一定会有下一步行动。”
即便是贺兰臻放出来,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最好的结果,是流放,而且,裴妼已经帮他想好了去处,那就是前一世儿子去的地方,北庭都护府。
她想看看,在万里之遥的地方,田丽珠如何还能情比金坚,将他救出来。
而此时,身在掖庭的田丽珠,并不知道这一切,几经辗转,她现在在掖廷局织染处,进行布料的织染,后宫的衣服不但是后宫制作,而且,后宫的衣费支出也不在国家的支出预算之列,这就需要大量的宫人进行劳作。
织染处都是犯管的家属,织染更是一个力气活。
因为田丽珠的身份早就已经人尽皆知,人们看到连累贺兰臻的女子竟是如此美貌,自然是不会有好脸色。
同性相斥,在这里得到了最好的诠释。
天寒地冻,田丽珠没有皮毛的衣服可以裹身,在裴妼的大力推广下,虽然棉花的种植面积不断扩大,但是,这些犯官的家属,是没有资格得到这些棉衣的,他们发的衣服,都是最差最薄的的布料,一日两餐,也是不见油腥。
两世加起来,田丽珠都没有受过这种苦,手上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每天因为接触染料,变得红红绿绿,她连指甲都不敢留。
每天吃饭的时候,都要抢,抢时间,抢饭菜,她没有什么力气,最初两天,一口饭菜都吃不上,全都被别人抢去,织染处,简直就是一个人间地狱。
田丽珠唯有拼命的干活,让自己动起来,才能抵御寒冷,闲暇时候,她总是想起贺兰臻,贺兰臻的柔情,此后,只能在回忆中才能领略到了。
虽然身居深宫,但是,外边的消息自有渠道传进来,贺兰臻确定是要被判处死刑,让田丽珠哭得眼睛都肿了。
而在深宫,即便是亲人去世,也不能有哭的权利,所以,田丽珠顶着两个肿眼泡上工的时候,自然是杖刑二十。
田丽珠已经麻木了,她曾经演过一个穿越剧,是西汉时期的宫廷戏,她演的女二号,此人的经历,与她现在十分相似,她已经知道,汉代的永巷,就是如今的掖庭宫。
原本,她以为会和周氏分在一起,后来,周氏被人带走,她才知道,贺兰静想办法将周氏送到了轻松的内教坊。
这意味着,周氏到了五十岁,便可以庶人的身份出宫了。
至此,田丽珠彻底失望了。
她是贺兰臻的妾室,所以能够留在掖庭宫,那么,她的父母和阿姊呢,他们肯定是被卖掉的,至于卖到哪里,凭着田珍珠的姿色,完全可以想象得到。
二十杖刑,让她当晚就发起高烧来,他们这等卑贱的身份,是不可能有御医治疗的,死了,也只是一卷席筒出宫,连个棺材都没有。
迷迷糊糊中,她不断喊着贺兰臻的名字,依稀仿佛在贺兰臻的怀抱里,贺兰臻的温柔,让她此生难忘。
她不后悔从裴妼手中夺走了贺兰臻,这个时代的女子,怎么可能懂得爱情,她给予贺兰臻的一切,是裴妼此生想都想不到的,这才是真正的爱情。
哗,一盆冷水,浇在她的身上,冰冷刺骨的痛楚,让田丽珠有片刻的清醒,睁开眼,发现眼前的人是同室的杨华,杨华的父亲,曾经在户部做事,因为贪腐,被处斩以后,杨华进了掖庭宫。
杨华的脸上,有一片遮住眼睛的胎记,她出生的时候,吓坏了产婆,以至于十九岁都未能找到婆家。
或许是因为相貌的缘故,杨华的性情自卑而又乖戾,尤其是在田丽珠到了织染处之后,更是变本加厉。
田丽珠的第一餐饭,就是被她抢走的。
杨华还把她的被子抢走,只留下一个毯子给她,夜里,裹着毯子的田丽珠瑟瑟发抖,同室住了二十个人,却无一人为她说话,众人冷漠的眼神,就好像是一具具没有生气的行尸走肉。
田丽珠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是在门口的地上,她迷迷糊糊地问道:“杨华,你要做什么!”
这个杨华,是这个寝室的大姐头,有点像是田丽珠演过的一部电视剧,她演的黑社会头子的情妇,后来被警方抓捕进了监狱,然后,就遇到了一个大姐头,受尽欺凌后,她终于取代大姐头,成为一姐。
这样的场景,何其相似。
田丽珠心中暗想,若是能够活下来,她再也不要被人欺凌。
冷风一阵阵吹过,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或许,能够穿回去吧?只是,她的尸体已经不在了,这次死了,又能去哪儿呢?是不是可以再遇见贺兰臻?两辈子加起来,她唯一真心爱过的人,就是贺兰臻。
不知道过了多久,田丽珠睁开眼,看到一个陌生的面孔,转头看看,还是在自己的房间里,田丽珠的嗓子渴得直冒烟,她知道,自己还活着。
“这是监作大人,田丽珠,还不起身谢恩,若没有沈大人,你早就死了。”
原来这个面白无须的男人,是内侍宦,这些人,最是得罪不得,田丽珠的脑海里闪过一丝光亮,这是不是她的机会呢?
贺兰臻已经死了,她必须活下去。
田丽珠挣扎着坐起来,然后跪在地上,向沈大人磕头谢恩。
“罢了,你躺着吧,现在身体尚未痊愈,想不到,一个弱女子,竟然这样刚强。嗯,杂家喜欢。”
这个沈大人,大约在四旬年纪,双目炯炯,两颊消瘦,颧骨突出,一看就知道是个精明的人。
“田丽珠,你知不知道自己怀孕了?”
“什么!”田丽珠喜出望外,她也有了贺兰臻的孩子!
随即,她的神色黯淡下来,这个地方,怎么可能让她顺利的生下孩子,肯定会被打掉。
不对,若是此人不想让她要孩子,就不会救她,更不会把真相直接告诉她,想不到二十杖刑加上高烧,都未能让她流产,这个孩子,真是命大。
“大人,请你救救我的孩子,只要大人能救我的孩子,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沈大人明明没有胡子,还是喜欢捏着下巴说话,仿佛在悼念他失去的胡子,“田丽珠,你是个聪明人,想要保住你的孩子,对我们来说,不是大事,但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自然是要你付出代价,你现在唯一能付出的是什么,想必你应该知道吧?”
田丽珠当然知道,她点点头,“大人,妾愿意。”
“不是我,而是宫中的谢大人。”
“谢大人?”
“是,谢大人在宫中地位颇高,只是一直忧心子嗣的问题,你现在有孕,若是生个儿子送给谢大人,你以后就能解脱了。”
田丽珠没有想太多,只要能够从这里走出去,她愿意付出代价,这个身体,是她唯一的希望了,幸好她不是杨华那样的丑女,否则,连这个机会都没有了。
“谢大人就是想要个长相好看的孩子,你正是赶巧了,不过,你现在的样子不太好看,需要养一段时间,现在,你就收拾东西跟我走,养上一段时间,便把你送到谢大人那里去。”
虽然浑身发软没力气,但是,听到现在就能够离开,田丽珠喜出望外,脚步虚无的站起来,她并没有什么可收拾的,就连头上的簪子,都只是一根折断的筷子。
两人扶着田丽珠往外走,杨华正好走到门口,两人对视片刻,杨华轻蔑的一笑,意味深长的道:“田丽珠,恭喜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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