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辛野番外(2/2)
他一个人守着堪萨斯州际公路上的那家小餐馆过了十年。
初开业时常常路过这里的司机们都已经老去,餐馆的名声也渐渐的大了起来,曾经有人要收购他的餐馆,想要聘请他去经营当地的连锁餐厅,想要加盟他的餐馆开分店,他都没有同意。
钱财于他早就是身外物,经营着这家餐馆也不过是打发日子罢了。
直到那一天,他晕倒在自己的餐馆里。
店里的侍应生把他送进了医院,医生给他做了全身检查,查出了脑癌。
脑癌末期。
并且有一大一小两个病灶。
一个挨着动脉血管,一个挨着中枢神经。
手术的成功率只有10%,且稍有不慎,他不是死在手术台上,便是余生都重度瘫痪在床。
得知检查结果之后,他卖掉了那家经营了十年的餐馆,并转院至俄勒冈州。
他早就没有亲人了。
余生所愿,不过是再见她一面。
他坐在疗养院后山的草坪上,环抱着膝盖,听微风将四周的树叶吹得沙沙作响,看碧蓝的天上,白云缓缓的飘过。
身后响起沙沙的脚步声。
“天冷了。”她将一件外套披在了他的肩头,走到他的身边坐了下来。
他回头看看了站在草坪边树林里的她的随扈们,不由得笑了笑。
她似乎有些恼怒,恨恨的瞪了他一眼,“笑什么?”
“没什么。”他微笑着否认。
她沉默了。
他和她并肩在草坪上坐了许久,俯瞰着四周的绿树青山,和在家人的陪同下,四处散步的老人们。
“我永远……也活不到那样白发苍苍的时候了。”他看着一个经过山坡下的白发老人,缓缓的说道。
“……不要这样说。”
他低低的笑了,从善如流的嗯了一声。
“我能靠着你吗?”
她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他的体温又莫名的高了起来,想来他是难受了,于是便点了点头。他却并未如她预料的那样靠向她的肩膀,而是抬起她的手臂环住了自己,枕着她的腿躺倒在了草地上。
“天真蓝啊。”他凝望着头顶的天空。
她微微垂下眼帘,看着他的脸庞。
“别担心。”他说,“他已经是胜利者了,又欠着我一条命,总不至于还跟我一个快要死的人计较。”
她眨了眨眼,强忍住哀伤。
他叹息着侧过身,搂住了她的腰,“更何况,当年如果我没有放走你,想来……如今也轮不到他。”
她抬起头盯着山脚的白色建筑,“你忘记了吗?我是先认识他的。”
“别傻了。”他笑着说,“爱情哪有什么先来后到。”
“那么,你是后悔了吗?”她垂下眼眸,直直的望着他的眼,“后悔放开了我?”
他的笑容微微一涩。
“……没有。”
许久之后,他才说道。
“为什么?”她问。
他抬起手轻抚着她的脸庞,他的指尖轻轻的滑过她的眉,她微微下垂的眼睫毛,她挺拔的鼻梁,她的嫣色薄唇。
因为他一直在努力护你周全,而我,却只会成为你的累赘,给你带来生命危险。
他垂下了手,微侧过头躲开了她的目光,“因为你过得很幸福。”
他枕着她的腿,睡着了。
她抱着他□着青色头皮的脑袋,一下一下的轻抚着他的额头。他的头疼在这两日发作得愈发频繁,他的眉头总是紧蹙着的,就连在睡梦中都难得舒展,但是此刻,他却似乎睡得极为香甜。
死神一直在逼近,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mademoiselle?”
身后的随扈似乎想要上前,她抬手制止了他,“如果没什么急事的话……”
“可是,mademoiselle……”随扈吞吞吐吐的道,“您需要看一看这个。”
她诧异的回过头,随扈旋即弯腰递给了她一个贴着橘黄色标签的安眠药药瓶,标签上的取药日期恰是昨天,里头却已经空空如也。
随扈低声的解释着,“是哈迪斯医生开的药方,里头本该有一个星期的分量……”
“快去叫医生!”
她看了眼在她的怀里睡得香甜异常的他,直接打断了随扈的解释。
“辛野、辛野……”她开始用力的摇晃他,“你快醒醒……”
他起初没有丝毫反应,直到她摇晃他的力道渐渐加大,他才艰难的挣脱了黑甜的梦乡,一脸迷蒙的醒了过来。
“薇薇?”他看着她焦急的脸问道,“怎么了?”
她还来不及说什么,他眼角的余光便瞥见了她手中握着的橘黄色药瓶,不由得沉默。
“你睡着了。”
“……睡了很久吗?”他问道。
“……一小会儿。”她说道。
他低低的笑了,伸出手包裹住了她紧紧抓着药品的那个拳头,“不要难过。”
她撇开脸不肯看他,试图隐藏自己的情绪。
“辛野,”她的声音暗哑低沉得几近无法听闻,“这辈子除了让我伤心难过,你还做过什么?”
他感觉自己的胸口沉重得好像被压上了一块大石,却仍强撑着露出一个微笑,“你说得对。”
他从未试图否认过自己给她带来的伤害。正是因为清楚的知道,所以一次又一次的放她离开。
直到再也收不回来。
“下辈子……如果有下辈子……”他望着她因为生气而绷紧了的下巴,轻轻的呢喃,“能不能……”
他的声音一点点的低了下去。
“什么?”没有等到他未竟的话语,她收回目光看向他的脸,却发现他再一次昏睡了过去,“辛野?!”
想念是会呼吸的痛
它活在我身体所有角落
哼你爱的歌会痛
看你的信会痛
连沉默也痛
两三分钟后,他最后一次醒了过来。
不,事实上,她无法确定当时的他,是不是真的醒着。
“薇薇……”他闭着眼,似乎仍沉浸在睡梦中一般,“这辈子答应过你的事情,我都做到了。”
遗憾是会呼吸的痛
它流在我血液中来回滚动
后悔不贴心会痛
恨不懂你会痛
想见不能见最痛
2011年,世界金融危机爆发的三年后,台湾鸿禧财团因经营不利而宣告破产。年少有为的鸿禧财团总裁简立文,台湾简氏长孙,在和司徒家族长孙女司徒琳离婚后便宣告失踪,他的养子简默在其失踪一年后认祖归宗,改名曾黙文。
同年,伊蒂斯德勒法夫瑞在堪萨斯州州际公路上和名为辛野的中国餐馆老板偶遇。
辛野最终被葬在了美国堪萨斯州的一个私家墓园,享年四十三岁,台湾简氏绝嗣。
他死于脑癌。
一种无法言说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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