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绝不做第二个宋遇白(1/2)
凤沁殿中,一片春光尽好,四处打开的窗扇将外头清新静香的空气尽数笼到殿阁之中;宋若卿安静的躺在贵妃榻上,身上披盖着一件锦丝云被,身旁的青鼎香炉内正焚烧着安神的香料,香烟袅袅,衬着他忽明忽暗的脸颊,如进入仙境看见美人浅眠一般,要人贪恋不已。
睡梦中,好像又回到了稚嫩幼小的年纪;那时候,他常常陪着父亲住在梅园中,最喜欢吃父亲亲手做的梅花糕和院里婆子腌制的酸梅。
府里的梅花,每年都会盛开;每当冬季盛开的时候,整座府邸都漂浮着一股淡淡的幽香,就跟父亲身上的味道一样,要人觉得温暖清透;他那时候还太小,时常喜欢黏在父亲身边,喜欢听父亲温柔轻唤的声音,喜欢看父亲恬静柔和的笑容。
从他有记忆以来,他就一直跟着父亲和爷爷一起生活;祖父宋非位高权重,一生只有父亲一个儿子,本以为父亲会继承祖父的训导将来也会步入朝廷,从此平步青云、为国尽力,只是父亲好似并不太喜欢朝堂,倒是颇为喜欢在闲暇时抚琴画画,或者是偶尔哼几首小曲对着盛开烂漫的花朵吟诗;这样的父亲,有如不喑世事的仙人,永远都是那么飘逸,那么不沾染世间任何俗气。
也是因为常年自小就跟随在父亲身边的缘故,他的身上或多或少的也沾染了一些父亲身上的飘逸洒脱,并不对科考高中感兴趣;人们都说,宋丞相的嫡孙如清晨露水,清纯雪亮,千山暮雪都无法比拟其皓白无垢,那是世人无知,不知道曾经在梅园之中,有一个真正犹如嫡仙一般的人物存在过,他微微一笑有如春花烂漫,浅浅一瞥,足以让人忘却无忧。
可就是这样潇洒纯净的父亲,也有他的苦闷,有他无法挣脱的尘俗;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当每年第一场冬雪来临之际,父亲都会准备很久,就像一个不知所措、笨拙可爱的孩子翘首以盼的站在梅园前,远远的看着、望着,知道那个可盼可望之人出现,他脸上的笑容就会绽放到极致,眼睛里的波光更是亮如星子,美的让银白的雪都能失去光泽。
战云女帝是西凉历代皇帝中最具有传奇色彩的女皇,并非是她以女人之身撑起这片浩瀚疆土,更是因她以能战善战和风流无双比驾齐驱与百姓的谈论口碑之中;而父亲每年苦苦等来的那个人就是她。
每年战云女帝来,父亲都会亲自下厨弄几盘小菜,端出亲手制作的精美糕点,再温一壶梅花酒与她浅尝凝望;而他,每次都会躲在一旁的拱门前静静地看着父亲和战云女帝一起坐在柔软舒适的蒲团上,看着他们就着冬雪,赏着梅花;战云女帝的眼里有这西凉难得一见的美景,而父亲的眼里却只有她。
那时的父亲,俊美的恐怕比现在的御天涵还要动人几分,他会静静地为战云女帝浅倒一杯酒,会优雅的拿着银筷夹起一块亲手制作的糕点放在战云女帝面前的翡翠玉盘中含着笑意看着她吃下,会因为战云女帝说的几句话笑的眼睛弯弯;战云女帝每年都回来,每回她走了之后父亲都会大病一场,昏睡中喊的名字一直都是‘云儿’;可就算是这样,到了第二年的冬天,父亲还是会满心期盼的盼望着那个人,那个让他心甘情愿等候、心甘情愿喊着小名的人。
就这样一等,一守候便是整整十二年!
终于在他十二岁的时候,父亲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差,年年冬天的那场大病和日日夜夜挣扎苦闷的心,彻底击垮了父亲的全部精神。
在他十二岁的那年冬天,西凉的第一场雪来的很晚很晚,晚到父亲害怕等不到冬雪来临,梅花盛开,无法再与她相见一次。
也许是连老天爷都在可怜这个苦苦守候的男人,终于无法忍心再看他缠绵病榻、苦苦期盼的模样,第一场冬雪终于来了。
下雪的那天晚上,父亲好像也跟重新活过来一样;已经半年几乎都未下病榻的他突然之间从床上走下来,穿着长衫去了厨房,再一次亲手准备着战云女帝最喜欢吃的小菜和点心。
他记得自己那时候和爷爷站在厨房外,他泪流满面,爷爷也是沉默不语;他想要冲进去阻止却被爷爷拉住,只是轻声对他说:“让他去做吧,每年的冬雪是他一直以来唯一活下来的希望。”
他无法看着父亲忙碌的背影,只有捂着口鼻跑开;第二天,战云女帝如约而来。
华然尊贵的身姿,威仪天成的气度,这就是西凉的王,是他父亲这辈子唯一活下来的梦。
父亲安静的坐在柔软的蒲团上对着她温柔的笑,窗外的雪景和梅花景色都没有父亲的笑容迷人;战云女帝走上前,身后轻轻的揽着父亲已经瘦弱到不纤一握的腰,父亲温顺的将头靠在她的肩上,笑的幸福而满足。
那天梅花酒的香气飘满了整座梅园,父亲恬静的靠在战云女帝的怀里,他蹲在墙外,哭的泣不成声。
最后,当他听见院内传来杯碟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冲进去的时候,就看见父亲已经闭上了眼睛,长而卷翘的睫毛细密的在眼睑下面投下了浓密的影子,战云女帝的脸上没有任何泪,可她的神情却比哭还要让人痛苦;父亲就那样安静的躺在她的怀里,嘴角微微上扬着,就像是在做一个甜美的梦。
战云女帝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父亲的脸颊,细长的手指认真珍惜的抚摸着父亲的一眉一眼,就像是用手指勾画出父亲精致的眉眼一样,眷恋不舍、深情依依。
他跪在院子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地往下掉,却不敢发出声,生怕自己的一个呜咽就会迫害这一切。
战云女帝就这样紧紧地抱着父亲,让他舒服的躺在自己的怀里,在嘴角微微上挑着笑的时候,他看见战云女帝从眼眶中滚落下来跌落在父亲脸颊上的泪,晶莹剔透的泪光,掉落在那细白如白瓷般的脸颊上,瞬间——破碎成千千万万瓣。
“遇白!你是我这辈子——最深爱的男人!——最心疼愧疚的夫君!”
最心爱的男人!最心疼愧疚的夫君!
这句话,至今都被他牢牢地记在心里;一个至高无上的女人,她究竟爱的有多深,才能对一个男人的离开说出这么动人深情但又残忍冷酷的话来。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句话,让他终于恍然明白;原来这么多年父亲的守候并没有白做,他的苦苦等候并没有白等;他们虽然一年只能鲜少的见几次面,可是就是这几次面已经让彼此深入骨髓,记住一辈子,也正是这几次面,支撑了父亲活下去的希望,构架了他的一生、一辈子、他的真情真爱。
虽不知朝朝暮暮,却已经天长地久;也许,这就是父亲想要诉说的爱情,这就是父亲这辈子最缱绻依恋、美好温柔的情爱。
十二岁的冬雪,来的太晚!十二岁的梅花季也败落的太快!
从他十二岁之后,梅园就被封锁起来!梅园中的景致在他十二岁以后还是照样开花,照样融雪,梅园中的一景一物还如当年父亲在时的一样,似乎只需不要去打扰这座院子,父亲就还活在里面似的;他会在冬雪来临的那天,穿上一身比银雪还要洁白的长衫锦服,乌黑的鸦发被玉冠束起,安静的站在白雪上,身后印衬着花团锦簇的梅林,含着笑——等候着她。
“公子……公子快醒醒……醒、……公……”青唯半蹲在贵妃榻旁,小声翼翼的喊着宋若卿。
梦境突然被打断,前面中的他终于在一声轻吟中醒过来:“怎么了青唯?”
青唯看着公子,担心问道:“公子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心里有什么心事?”
被青唯这么一说,宋若卿赶忙伸手去摸脸颊,果然一手的湿泪潮热,可不就是自己的眼泪嘛。
“公子,你不要乱想;陛下是喜欢你的,这一点谁都看得见,相爷将我们送进宫来,也一定会帮助公子达成所愿的。”青唯一边扶起宋若卿坐起来,一边聪明玲珑的宽慰着说:“公子风华绝貌,根本不必那御公子差几分,咱们这楚月宫里更是没有人更比得上你,不管是身份还是地位上,公子都是第一人。”
宋若卿知道青唯这是在担心他,毕竟进宫这么久,他该表明的心迹都说明白了,陛下虽对他特殊有加,可他们之间好似总是有一道横沟无法跨越;他和她明明只有咫尺却好似远隔天涯,恐怕也正是因为他觉察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在午休时做了这多少年以来都不曾做过的梦;当年父亲和战云女帝,仿佛远隔天涯却心在咫尺,而他现在几乎日日能与小国相见,但见面君臣,其中苦涩和陌生之感让他尤为心疼钻心。
凤沁殿内一派沉寂的安静,宋若卿眼露哀默沉沉不语,青唯口笨舌僵,不知道该怎么开解自家公子;两个人就这样各自想着心事,一直到殿外的奴才跑进来,说是合欢宫里的御天涵亲自来了,这才让沉默的宋若卿惊了一把。
青唯连忙扶起公子,问:“御公子来我们这里做什么?公子,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要不随便找个理由糊弄过去让他走吧。”
宋若卿拂开青唯的搀扶,一眼清目看向外面,道:“如果避开了他反倒是显得自己怕了他一般;来人,唤他进来。”说着,又交代青唯道:“去沏一壶好茶,再端来几盘果点。”
青唯担心宋若卿,但是看公子毫无畏惧的神色,这才应声下去准备。
御天涵由王喜陪着一起进来,一身锦衣华服,风华无双,殿阁内的宋若卿只是一身简单常服,素雅恬静,倒是显得朴素几分;大殿内,两位翩然公子,一个惊艳华丽,一个宁静幽雅,各有千秋,着实要人喜欢不已。
宋若卿迎了上去,脸上一如既往的挂着平和的笑,道:“没想到御公子如此言而有信,前几日在御花园中相遇时还说着有时间走动走动,没想到今日就盼到了贵人亲临;这凤沁殿可真是蓬荜生辉、光荣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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