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结局(下)(2/2)
李凰熙起身上前拍拍他的肩膀,严肃道:“怀恩,亏你还是个出家人,比我这凡人看得还不透?你只是其中一环,有些人与事并不会因你的行为而有所偏差,只因他们的内里本就是肮脏无比,迟早都会暴露无遗。”
怀恩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心里面也是百感交集,这些年来他一直没有让内心好过,现在听到她的一席话,方才让内心拨云见日。
两人开始坐下来谈及双方别后的经历。
正说着话,丰公子一脸沉静地走过来向李凰熙行了一礼,“公主,大齐那变有异动……”
“哦?”
丰公子拿出新传来的信息递给李凰熙,沉声道:“秦将军早在半月前就已经被皇上以通敌叛国罪押回了建京,这是萧太尉出卖他的后果,皇上已派岳将军取代秦将军……”
李凰熙就着火光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心却一直往下沉,果然李芫一上台,就拿她这一派系的人开刀,现目前没被动位置的只有二人,一是身任宰相的文远征,另一个就是禁卫军统领李茴。
萧太尉的举动同样让她深思,虽然他们因萧荇有积怨,但是这位太尉一向忠正不阿,哪怕她在他身边安插了一个秦衍寒,却从未担心过他会介入这派系斗争中,真真出乎她所料。
丰公子道:“理亲王的人应该会在我们约好的地方接应,公主,怕是我们这一路要回到建京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李凰熙将手中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张扔进火堆里,她的大哥当然不会背叛她,只是李茴不能在这个节骨眼离开建京前来迎她,不然他一定会飞奔而来。他经营禁卫军多年,在那儿有极高的威信,这是建京的一道屏障,也会是李芫眼里最重要的一根钉,必除之后快。
越想心头就越乱,她闭了闭眼,随后握紧手心,睁开眼道:“派人与萧太尉接头。”
“公主,这很冒险,据草民得到的消息,岳将军已经派人易服进入北魏,怕是他已得知公主要归京的消息,一定会制造障碍,若公主与萧太尉取得联系,后果……”
李凰熙抬手制止他的发言,“此事我意已决。”她要试探萧太尉,毕竟她要弄清楚他真实的态度。
丰公子看她心意已决,哪怕心里实在不赞成,也没有再出言反对,这里她最大,他不过是一介商人,这等国事哪轮得到他插手,他在心里自嘲道。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李凰熙唤他的声音传入耳膜,他忙收起心中有的腹诽,恭敬地在一旁等着她的指示。
哪曾想在他听到她的部分计划的时候,脸上早已惊呆,这才是长乐公主吧,狡猾而奸诈,若她是他商场上的敌手,只怕他早回老家喝西北风了,这回他是真的信服她了。
边关一向是萧太尉经营得最深,自从岳将军来了之后,萧太尉看似成了那甩手掌柜,什么事都是由岳将军决策。
这日,萧太尉接到了一封密信,开始他不以为然,后来才发现那秘信是长乐公主遣人送来的,他的心猛的一跳,自那年她被带到北魏后收到她的第一封信,仅仅只看了个开头,他就把信紧紧地攥在手里。
他的侍从感到奇怪,“太尉大人?”
萧太尉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把信折起来藏于袖中,“你派人准备一下,我有事要外出,哦,对了,岳将军何在?”
“岳将军最近正在练兵,因帝丧据闻北魏有意冒犯我边界。”侍从急忙答道。
萧太尉不置可否,待人牵来马后,纵身上马朝岳将军所在的地方而去。
一路艰辛到达两国边界的时候已是深冬了,李凰熙有好几次都差点被北魏的军队抓到,为此一群人还从那雪山中不得不做雪橇逃生,她的腿更是因雪而冻伤,走路极其不方便。
躲藏在山林之时,她曾两天都看到萧太尉着急的样子,就是不出现。
怀恩道:“凰熙,那边已有消息传回,我们秘密派出的一队人马被岳将军拦住了,那代表着萧太尉没有出卖我们,怎么还藏身在此任由他着急找我们?”
“怀恩,我们不能操之过急,万一他也是在使计呢?”李凰熙冷冷一笑,“知人口面不知心,怀恩,我们多留一个心眼没有错。”
萧太尉也异常着急,到了此地已有好几天了,长乐公主愣是半点消息也没有,岳将军那儿反应过来之时,恐怕第一时间就会找他算账。
直到第五天,李凰熙确定了萧太尉没有投靠李芫那小皇帝,方才故做一身狼狈地出现,她走路仍一瘸一拐的,身上的衣物更是有所破损,即便这样,她身上的威仪却未减半分。
萧太尉一看到她,顿时双目满是激动,当即下跪向她行礼,“臣参见长乐公主。”
“太尉请起。”李凰熙由怀恩搀扶着上前虚扶起萧太尉,只见她双眼氤氲,语含激动,有着劫后余生的感慨,“本公主以为再也没有踏入大齐国土的一天,如今终于回来了,只是途中遇到了追兵,与将军约定的时间迟了五日,将军不会怪罪本公主吧?”
“臣不敢。”萧太尉忙道。
“那甚好,太尉果然乃我大齐的忠将。”李凰熙立即道。
萧太尉谦逊一二句后,方才道:“公主,请先上马,暂时只能委屈公主了,这儿不安全,我们必须转移。”
“本公主明白。”
丰公子看着李凰熙唱作俱佳,不由得大开眼界,明明她藏身了五天休养生息,偏还要他们做出一副长途跋涉的样子出来,这份疑心真重,难怪古语有言:伴君如伴虎。
坐上马车的李凰熙,由萧太尉带来的侍女侍候,腿上有冻伤,包扎也是极其简单,雪水早已湿了鞋子,与冻伤流出的血液混和在一起,脱下时难免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就连那两个会武的侍女都不禁跟着缩了缩肩头,但李凰熙愣是咬紧牙根哼都没有哼。
顿时,那两个侍女不禁用佩服的目光看着李凰熙,以前就听说过她的大名,总觉得不过尔尔,现在才知道她与那些娇贵的皇家贵女不同,那张小脸虽然略有憔悴,但她的目光却是十分坚定。
萧太尉遣她们来侍候李凰熙,其实也是怀着估量的心思在其中。
而这也是李凰熙早已猜中的,萧太尉的为人品德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的弟弟那位新任的帝王并不得人心,从他的一些举措即可得知。
当夜里扎营歇息的时候,那两名侍女就向萧太尉禀报了李凰熙的表现,萧太尉当即不再犹豫,比起听信静王言论的李芫,他更看好李凰熙。毕竟他现在的夫人给他添了个新儿子,他要为儿子的将来谋算,李芫重用了岳将军,他就势必要被削弱。
当夜他就向李凰熙献忠心。
“你说,这是你秦衍寒使出的计策?”李凰熙的脚上冻伤处理过后,她的行动更不便,只能坐着或者躺着。
“没错,公主,皇上对老臣及秦将军多有顾虑,秦将军就找上老臣推心置腹地谈了一次。皇上要空出边关守将的位置,必定要动秦将军,与其让皇上削弱我们二人,不如暂牺牲他一人回建京,老臣再暗中行事,等候公主回国。”萧太尉道,他们二人俱是李凰熙一派,比起他,秦衍寒的色彩更严重。
李凰熙感慨了一番,最后感激地朝萧太尉道:“若非太尉,本公主危矣。”
这句话日后在史书有所记载,作为萧太尉这个守将一生功过最好的注脚,得到长乐公主李凰熙这样评价的人仅有他一个,也为萧家的繁盛奠定了基础。
“老臣不敢,此乃老臣的责任。”萧太尉跪下忙道,他哪敢以公主恩人的身份自居,这些皇室子弟所说的话信个三成已是十足,尤其年纪渐长后,这长乐公主见之犹如见到昔日的隆禧太后,不,犹为过之。
两人商议一番后,翌日,就兵分二路,李凰熙乘坐马车秘密往建京的方向出发,由萧太尉派出一队穿了民服的官兵护卫。而萧太尉却是打道回守军所在的城市。
他刚回到城里的太尉府,岳将军就找上了门,看到他即道:“太尉大人莫是在耍我?”语气相当不善。
萧太尉忙打恭作揖,“国丈大人何出此言?”他的眼睛一瞪,忙做出被冤枉的样子,“老夫也是被她耍了一道,你我二人兵分二路,却同吃了白果,便宜了那渔翁。”
岳将军并不喜欢别人唤他国丈,只是一直没有明言的机会,现在听到这姓萧的这一番言辞,他也难辩真假,毕竟他那一队人马也是出发拦截李凰熙,“可恶,一个小小女子真有这么大本事?老夫真还不信这个邪了。”
萧太尉装作没听到这句大不敬的话,这人是静王的人,可信度一直不高。
岳将军急忙抽调人手,安置在通往建京的水陆二道上,务必要私下里拦截李凰熙秘密处置,同时飞鸽传书回建京。
建京,皇宫。
意气风发的李芫在看到那名身着奢靡华服的女子递过来的信后,脸色立即难看起来,“岂有此理,朕是天命所授的皇上,她还回来做甚?”
静王忙安抚道:“皇上,冷静一点,她一向专权霸道,为人又阴险狡诈,皇上千万不能因一时之气而中了她的圈套。”
李芫看了眼堂兄,方才平息静气下来,看了一眼那华服女子,“你怎么看?”
那华服女子微微一笑,手指向他的座位,“她回来自然是要回这位子……”
“她敢?”李芫怒道,这是他的,他死也不会让给他的姐姐,“她不过是一弱质女子,要这皇位有何用?难道要当女皇不成?”
“女皇不至于……”静王李蒜摇头道。
那华服女子上前手撑在李芫的椅把上,一张成熟女人艳丽的面容靠近他,这让李芫很是不舒服地往后靠了靠,他是不大喜欢这个女人,但她在为他做事,故而也没让她太难堪,只是她现在的举动逾矩了,“你给朕靠远点。”
那华服女子闻言,眼里有着一把怒火,很快就松开手退到了一边,她的嘴角不经意地微微嘲讽一笑,随后正容道:“皇上忘了还有理王爷李茴吗?”
“他?不过是父皇过继来的,名不正言不顺,如何能当皇帝?”李芫嘲讽道。
那华服女子竖起手指在李芫的面前摇了摇,眉毛一挑道:“当然若比起皇上来,他是不够格,但若长乐公主尽全力支持他,也不是不可能之事。只要她一回来查出先帝的死因,怕是也容不下皇上继续坐在这皇位上……”她说着危言耸听的话。
李芫的眼睛睁大,他的那位长姐真会做出这样的事也未定,随后他两眼满是愤怒,他有哪样不及李茴,自幼待他就比待他亲厚。
静王与那华服女子对视一眼。
那华服女子这回又上前靠近李芫,“我倒有一计可助皇上除掉那个碍事的眼中钉,从而彻底掌握禁卫军,皇上,如何?”
李芫听闻,喝她站远点的声音顿时卡在喉咙里,到底及不过心中对于皇位的渴望,父皇就是被这个女人害死的,他明明知道,却不能声张,不然他也要背上弑父的骂名。
半晌,一番思想斗争的他道:“保证万无一失?”
那华服女子微微一笑,“当然。”
说这话时,她看了一眼外面寒冬的景致,又要开春了,李凰熙,我会把你重视的人一个又一个都送到黄泉去,最后一个就是你,嘴角扭曲的一笑,等着。
理王府,杜语乔拦着李茴道:“王爷,这很危险,我总感觉到眼眉在跳……”
李茴把她拦着他的手拉开,“语乔,那很可能是凰熙,她其实早就踏上了回建京的路程,李芫那小子当上了皇帝的倒行逆施你也看到了?杀姐的事情他不会做不出来,万一凰熙真落在他们手里呢?”把妻子的手握高在唇上一吻,“你在家等着,我带够人手去,若证实只是一个骗局,我第一时间就会回来……”其实他心里的疑问很多,不过都不敌万一二字。
杜语乔的心撕扯着,自从收到了那封密信,知道李凰熙落入了李芫的手中后,他们夫妻本来担着的心就更落不到地,她不是圣人,丈夫是她与孩子的依靠,她怕……“王爷?”
这些年来夫妻二人互相扶持,李茴年少时对杜语乔的不满也随着时间远去了,这个女人为他持家,生儿育女,他又怎会再不知道她的为人?伸手抱着她在怀里,“语乔,别怕,不会有事的,我只是去去就会,朝儿还小,惠儿刚出生,我怎舍得你们孤儿寡母……”伸手抹去她的泪水,在她颊上轻轻一吻。
随后他松开她,握紧手中的剑毅然离去,坐上小厮牵来的马,他背着阳光朝妻子轻声道:“语乔,我很快就会回来。”
杜语乔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去,少年夫妻老来伴,她才刚把他的心捂热,闭了闭眼,她开始祈祷他能平安回来。
“母妃,父王是盖世英雄,一定能平安回来的。”小小年纪少年老成的世子李朝安慰着母亲。
杜语乔轻轻地揉着儿子的头顶上的毛发。
只是,她不知道,这是他们夫妻最后的一面。
春天总是一年当中最给人希望的季节,更何况这一年是南齐新帝登基的第一年开春,看着更是繁茂一片。
只是在那繁茂的后面却是一片荒芜,新帝登基非但没有减免赋税,反而加重了。不少地方民声怨道,李凰熙一路的归京途中听了不少,也让她的两弯秀眉拢得更紧。
她从来没想过李芫是这样当皇帝的,这是要把大齐江山葬送的前兆,为此她忧心忡忡,恨不得插上双翅飞回建京。
这一夜暂宿在民宅,她伏案书写了好一会儿,直到怀恩催促她去歇息,她方才记得已过了二更天,朝板着脸的他笑道:“无碍,不会耽搁明日的路程。”
怀恩摇了摇头,“凰熙,事情是做不完的,急不得。”
“我知道了,啰嗦。”她又笑了笑,这是她的故土,她只是不想看着它变成满目疮痍。
和衣躺在农家小院的简陋的床中,拿出女儿的小衣吻了吻,离开的这半年多时间里,不知道她又长得有多高?还有丈夫,弯弯绕绕的心事想了一遍,刚刚合眼,她就梦到了李茴。
梦到他满身是血,用宝剑支撑着身子向她走来,“凰熙,你终于回来了……”
“大哥。”她急忙奔向他,心中的喜悦难以形容。
李茴朝她笑了笑,嘴里喃道:“回来就好……”
就在她奔到他的面前想要抱着他的时候,一把利剑凭空出现,将李茴的头砍下,如前世那般,她只来得及抱住他被砍下的头颅……
“不——”
划破夜空的声音在农家小院的上空。
怀恩等人急忙奔进李凰熙暂住的小屋子里,“凰熙,怎么了?有刺客吗?”怀恩甚至破门进去。
两名侍女急忙扶起李凰熙,看到她眼睛睁大一脸惊恐的样子,“公主,可是梦魇了?”
李凰熙看了眼冲进来拿刀拿剑的人,没想到自己造成了那么大的骚动,歉意一笑,挥挥手,“都出去吧,没有刺客闯进来,只是我做了个不好的梦而已……”
怀恩看到她无恙,让人出去后,拉过椅子坐在一边看她,“到底怎么了?”
“怀恩,可有建京的消息传来?你可知道我梦到了什么?我怕……怕这梦会成真……”她两手抓住怀恩的双肩,颤抖地把梦中的情景道给他听。
怀恩的眉头紧皱,李茴是他的妹婿,他身为大舅子也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看到他身首异处,安抚李凰熙道:“不过是梦而已,别自己吓自己,我们就快回到建京了,理亲王出来迎我们一切都会好的……”
李凰熙想想也是这个道理,遂重新再睡时,却怎么也睡不着。
就在她惴惴不安的第三天,接到了建京的消息,不好的梦成为了现实,理亲王被害身首异处,现在理亲王府正在办丧事。
这封信让她的一口心血吐了出来,大哥怎么没等到她回来就走了呢?身体一软倒了下来。
即使再不愿意承认,李茴的死与李芫肯定有关系,李凰熙带着哀伤踏进建京时如是想,她的眼里再也没有这繁华的暮春之景,看的只有那一片凄凉。
以文远征为首的一部分官员前来迎接她,为好重返建京造势,皇帝李芫也遣了心腹内侍前来给她问安,还说甘露宫与城中的公主府都已收掇好了,公主想住哪儿都行。
李凰熙冷冷地看着这陌生的内侍,这内侍没与她接触过,不停地拿眼看她,她一鞭子甩过去,“看什么?宫里没教你礼仪规矩?”
那内侍没想到长乐公主如此野蛮,他何曾受过这样的气?只是这人现在是皇上的长姐,堂堂的长公主,由不得他放肆无礼,咬着牙道:“小的失礼,谢公主责罚。”
李凰熙鼻子一哼,勒令他滚远一点。
蓝耀宗看到那走远一边脸上带血的内侍眼中怨毒的目光,不禁道:“公主这样是不给皇上面子,皇上会不高兴的。自从登基后,他……就变了很多……”
“蓝御史是想提醒本公主打狗也要看主人吗?”李凰熙语气有点冲地道,随后在看到蓝耀宗抿紧唇的样子,顿时就知道自己是迁怒了,“本公主向你道歉。”
蓝耀宗正要说不用,一旁的文远征却道:“公主这样做倒也无可厚非。”
李凰熙看到他猜到自己的用意,不由得多看他几眼,这人能在她那个弟弟的手中保住相位,可见也是有几分本事的人。
就在她所乘的马车进入理亲王府所在的街道门前时,正好看到一辆华丽的马车驶出来,那马车在到达她面前的时候停了下来,里面传出了女子轻柔的嗓音,“停车。”
李凰熙皱了皱眉看着对方的马车帘子掀开来,随即一个年轻少妇被侍女扶出来,那一身绛红色衣裙极其的张扬,在她的头抬起来看向她时,她的瞳孔瞬间张大,怎么可能是她?
一旁的蓝耀宗看到她张大眼睛吃惊的样子,小声给她解释道:“公主怕是不认识她吧?她是岳将军的填房继妻,是当今皇后的继母,目前在建京……极有权势……”
这个女人他看不惯,只是她行事张扬归张扬,但却没有出格到可以让人抓住把柄的地方,所以他想要参她一本都困难,可见此女并不是蠢笨之人。
李凰熙的眼睛微微一眯,岳将军的填房?她越想就越觉得好笑,当年那隐隐的不安现如今都成了现实,如同她从地狱里杀回来一般,她也来了个回马枪。
李云熙。
这三个字一出现在脑海,她的整个气息都凌利起来,没想到当年居然没能杀死她,明明她的匕首是对着她的心脏部位,现在只能说一切都是天意。
李云熙妖妖娆娆地步步向她而来,很快就站定在她面前,朝她微微一笑,“妾身见过公主。”
李凰熙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李云熙的长相现在与前世那会儿一模一样,只是气质从皇家贵气偏向了妖娆妇人,“见了本公主为何不行礼?即使你是皇后的继母,也没有在本公主面前站着的份。”
李云熙没生气恼火,膝盖屈了屈,“皇上见到公主回来一定会很高兴的。”
李凰熙往前踏一步,在她的利眼相逼下,她也没争那口气地让开到一边。
在李凰熙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她小声道:“不知大姐是否喜欢我所布置的一切?”
李凰熙猛然转头狠狠地注视她,果然,她的亲人之死不简单,恨意在胸腔回荡,“你还是人吗?”
李云熙微微一笑,同样耳语轻声道:“我是不是人,大姐不是最清楚?”随即她的面容一扭曲,“我本与你一样高贵,是你,将我打下梧桐枝,那一匕首之仇我还记着,每每刮风下雨的时候更是记得清清楚楚,大姐。”最后两字几乎用尽她全身的力气,她与她不死不休。
李凰熙的面容轻轻一颤,昂着头道:“是吗?我倒要看看你有何本事?”
李云熙没有被她这样一看而退缩,她现在用另外一个身份回来,即便她是长公主,也奈何不了她,有当今帝后给她做靠山,“你以为芫弟还会一如既往那样待你?大姐,这杯酒是二妹妹我给你酿的,就等着你回来尝。”
她不遗余力地让这对姐弟的关系变坏,当今天早上李芫知道他的大姐真个平安抵达建京的时候,他就气得把寝宫里的东西都给砸烂了,还有几分瑟瑟发抖,“怎么办?她回来了,我还有站的地方?”
当时她收到消息的时候不由得鄙视他,孙抚芳生的没用的儿子,不过为大局计仍是进宫安抚了皇帝几句。
李凰熙打量着她嚣张的样子,鼻子轻轻一哼,“不过是外戚,倒真把自己当成了一回事。”既然她当年抹去了李云熙这二郡主的存在,今正她也绝不会给她恢复身份。
“就算是外戚,那也是皇亲贵戚。”李云熙道,一看到李凰熙,她就会想到母亲没气的尸身,心中的恨意又加深了一层。
两人一见面就交锋互不对盘的话,很快就被在场的人看在眼里,他们都很好奇这皇后的继母哪来这么大的勇气与长公主相抗衡。
李云熙站在原地,看着一身风尘仆仆的李凰熙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理亲王府,她刚刚才吊唁完的地方,想到李凰熙看到李茴尸身的样子,她就又阴阴地笑出来。
随后,带着得意她踏上了马车准备进宫。
她一直没有好好地看看建京城,现在她恨的人都死得七七八八了,也有那个心情打量一眼建京城,尤其当那座无人居住的昔日的靖王府落进眼帘的时候,她的笑容一敛。
其实她娘是靖王府当年安插到李盛基身边的女人,那位靖王叔剑指帝位,又怎么会不处心积虑地做到知己知彼呢?
一想到母亲,她的心口就会痛,她用手紧紧地捂住疼痛的心口,在她被扔到乱葬岗最后又被靖王派去的人救活后,她才知道她的心脏生歪了,所以李凰熙那一匕首仅仅伤了心脏的边缘。
而她因这伤却足足休养了三年才好过来,其间靖王因谋反罪被抄家赐死,而她却一直庆幸地没进靖王府休养,逃过了一劫,随后一直都躲在暗处伺机而待。
她看着李凰熙风光被封为公主,不管有多恨,她都没失去理智站出来对付她,凭着靖王留给她最后的人脉,她搭上了静王一家,更由此与岳将军相识,他们有共同的敌人。
再者严格说来李芫也是她的弟弟,所以她顺理成章地以岳将军的填房继妻的身份重回建京,最终等到最好的时机出手,没了李凰熙在大齐,她更是如鱼得水。借李芫的手向李盛基这个不配为父的男人复仇,直到时机成熟,她一反常态,高调在建京城现身,哪怕昔日的姐妹能认出她来,可现在有谁敢多嘴?
她可是皇后的继母,连李芫这皇帝对她都极度信任。
想到自己所占的优势,她又低低一笑,眼角往已经远去的理王府看去,下一个,就是她最大的仇人。
李凰熙上一世见过李茴的人头,没想到重活一世她又见着了,大哥的头是用针线与身体缝在一起的,只是用衣领却遮不住那密密麻麻的针脚,她看了顿时目眦欲裂,“大哥——”
她扑到李茴的尸身上痛哭出声,本以为重回一世就再也不用面对这天人永隔的一面,本以为这一世她可以看着他慢慢变老,可以守护着他平安顺遂一生……
无数的本以为,都敌不过他了无生气地躺在棺木中,她的手在他英俊的脸上来回地抚摸,这一切到底为什么?
眼泪一滴一滴地滴到了李茴已经没了表情的脸上,她多想他还能起来对她笑一笑,给她一个拥抱,说着“凰熙,欢迎回来”的话。
一旁不停抹泪的杜语乔看到李凰熙痛哭失声的样子,伤心痛苦又一次涌了上来,“王爷总算等到公主回来,我就知道他一定不想那么快封棺,他还在等着见公主最后一面……”
李茴的尸首运回建京的时候,看到他这个样子,她一度哭着晕过去,最后才记得她还有一对儿女,她不能也跟着去,所以她挣扎起身给李芫把尸首缝上,给他换上寿衣,再然后,她一直没给他封棺。
建京城的人因此在背后议论纷纷,连她亲爹也出面劝她还是要给女婿封棺发丧,她都一直倔强地道:“他还不想走,他还有人要等……”
所有人都以为她丧失后得了失心疯。
“大嫂……”
姑嫂二人相拥而哭,在这白幡遍布的灵堂上,离别再一次牵扯着人心。
当日,理亲王李茴盖棺发丧,由他的长子李朝给他捧着灵牌,他的妻子与妹妹给他送行。
李凰熙没回宫面见李芫,就赶着送李茴最后一程。
李茴最后风光大葬,皇帝也派人前去发丧,更添丧事的隆重。
在葬礼上,敬王妃徐氏哭得肝肠寸断,她的儿子怎么走在她的前面?敬王几次拦住她欲往下跳的冲动,对于这个儿子,他内心的愧疚时时能把他吞噬。
一身白衣的李凰熙看着大哥就那样入土为安,重生,其实并不是那么美好,有些你拼命想要守住,想要留住的人仍是如上一世那般离你而去,先是母妃,再来就是大哥,这两个她最想留住的人。
是不是上天给了她重生报仇的机会,就以夺走她在乎的人性命做为惩罚?命运,有时候根本就不是人力可以掌握的。
她早该明白,在母妃逝去那一年就应明白,她能改变命运一时的轨迹,却不能改变它的轮廓,更不能影响它的前进。
怀恩后来说:“凰熙,无论命运加诸在你身上的是什么,我们都要继续前行,这就是活着必须要做的。”
在李茴的葬礼过后,她的精神一直很萎靡,但是该做的事情她也绝不手软。
姐弟二人再度见面了,一身帝王袍服的李芫显得很是精神,衬得李凰熙更显憔悴,而他身边那个同样年轻的皇后却是高昂着头摆皇后的架子。
“芫弟,你的皇后好像不愿向我问安?不喜欢我呢?”她道。
李芫对这个姐姐在内心里一直是有几分惧怕的,他怕她会夺走他的一切,就像当年消失掉的那个乳娘所说的那般,他只能等一个合适的机会以合适的罪名处死长姐,但这要耐心。
岳皇后在丈夫给她使眼色的时候,不情不愿地弯腰向李凰熙问安,袖下的拳头握得紧紧的,这个女人等级比她低,她才是那个母仪天下的人,凭什么要向她低头?
她的头很快抬起来,眼里有着不甘不屈,这一切,李凰熙都看在眼底。
李芫却是扶着姐姐消瘦的身子前行,一副姐弟情深的样子,“大姐,这些年在北魏过得如何?我为了此事一直不得这安眠,就怕大姐出了意外……”
李凰熙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直看到他的心底发毛,方才道:“能有什么意外?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倒是让芫弟白忙活一场,大姐很是过意不去。”
李芫到底还是太年轻,容易心虚,他几乎不敢用眼睛与李凰熙直视,说话都是眼看一旁。
李凰熙看到他这个样子,脸色一直都十分严肃,说了没一会儿话,李凰熙就以乏了为由让他与皇后离去。
甘露宫还是一如既往,仿佛她仍未离去的那时候,只是到底这些年来物是人非。
“大姐?”
听到声音,她转头看去,就见一个已经到她耳朵高的少女朝她飞奔而来,双手圈着她的脖子,兴奋地哕着她大姐。
“十一长高了,也长漂亮了。”李凰熙轻轻地抚着寿康公主的脸道,到底还有一个人没变,那就是十一。
“我一直做梦,没想到真的梦想成真,大姐真的回来了……”寿康公主哭着道。
李凰熙安抚地与她说了一会儿话后,眼角的余光瞟到李安熙就站在门外没有进来,她朝她招手,“安熙?”
李安熙已经不是那年那个容易迷失的少女了,她现在梳着少妇的发髻,证明她已经婚配了。带着内疚她走向李凰熙,轻轻地唤一声:“大姐。”
“安熙也长大了。”李凰熙轻声道。
李安熙看到她的笑容依旧,心中的惶惶不安最后都消失了,“大姐不怪罪我了,真好……”她扑到了李凰熙的怀里抱着她道。
她很兴幸那一年李凰熙对她的棒喝,不然她会越陷越深,直到遇上那芝兰玉树的男人后,她才知道她对姐夫不应该有的心思只是少女的一场不知羞的痴梦,梦醒了只有悔恨在心底滋生,她愧对一向待她不薄的大姐。
鸳盟已定后,夫妻和睦,这才明白当年对大姐当年对她的苦心,可笑的是她居然曾对她有过一度的怨恨。
甘露宫里因为回忆,各述自己这些年来的经历而洋溢着一片祥和之情。
与之相反,帝后寝宫里面却是怒火滔天,年轻的皇后在李芫的耳边道:“皇上,你看看长乐公主,她哪里像臣子?依臣妾看她摆的谱比臣妾还高,皇上……”
这是李芫目前最爱的女人,她恰到好处地与他相处让他感到很是愉悦,对这个皇后是满意得不行,一向都比较娇宠她,此时一把抱她在膝,“好了,别计较了,朕不会让她一直踩在你的头上。”
正走进来的李云熙听到这话,笑着应了一句,“娇娇,别和皇上闹脾气,皇上一向疼你,要知足。”
岳皇后很是听这继母的话,乖乖地从李芫的腿上起来,看得出来继母与皇帝有话要说,她很是识趣地在李芫的耳边道;“皇上,臣妾回屋等你。”手指在他的手心处轻轻一划很具挑逗性。
李芫一个刚长成的少年,何尝受过女人这般对待?身体颤了颤,捏了捏她的手心放她离去。
等到岳皇后出去了,李云熙不客气地坐下来,“皇上,你有何打算?”
“朕不会让她夺走我的一切。”他握紧拳头眼放光道。
“那好,这回二姐再给你出个主意……”李云熙笑着给李茴出谋划策。
李凰熙的回归对于南齐皇宫而言,那是一次新的格局变化,虽然她不再明面上管理朝政,但是朝臣们都会暗暗地提到她,毕竟他们曾在她的手下做过事,自然在一些大事上都会暗暗地征询她的意见,年轻的皇帝看在眼里,心中的嫉恨更深了。
若说是以前,李凰熙必定不会与李芫争一日之长短,只是他现在偏听小人,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敢下药,她如何能指望这样一个人悔改?想到民间的怨声载道,想到李茴的身首异处,对于这个弟弟她已经是彻底绝望了。
她重新让被撤职的胡汉三回来当御林军统领,至于秦衍寒的案子暂时押下。后宫里面的女子军在李盛基死去时就解散了,宋青翠更是陪秦衍寒入了监狱,此时也被李凰熙调出来重新在她身边当差。
她的这几项措施都不怎么重要,但还是狠狠地刺激了李芫的神经。
朝政中一股暗流流得越发汹涌。
文远征在甘露宫觐见她的时候,曾皱眉道:“公主要当心,皇上怕是要对你不轨。”
正修剪花枝的李凰熙冷冷一笑,“本公主自然晓得,只是,本公主倒是很好奇文相是如何想的?”
文远征愣了愣,这个他一向最为欣赏的女人做事从来不含糊,他应道:“公主是听真话还是假话?”
李芫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文远征与他的长姐聊着什么,这个宰相一直在骗他,他的眼里对文远征越来越不满,本来用他就是要稳定国内的事情,这么看来到了换相的时候了。
“大姐与文卿家在说什么这么热闹?”
李凰熙早就瞥见他进来了,将剪刀交给身后的侍女,“久别重逢,聊些别后的事情,倒是芫弟怎么这么早过来,奏折都处理完了?”
“想着好些天没见大姐了,特意过来问问大姐过得可好?有什么需要的?皇后到底年轻,处理宫务多有不逮,大姐可别与她计较……”李芫说了许多话。
“我可有说她半点不是?”李凰熙嗤笑道,那位岳皇后对她的敌意多半来自李云熙。
李芫笑着打哈哈。
文远征没说什么,眼睛却是眯了眯。
宫林御苑里面的宴会,岳皇后与李凰熙分庭而坐,两人交谈的话语很少,宫里也渐渐流传了两人不和的传闻。
关于岳皇后那个嚣张的继母李云熙,认出她来的公主们都到李凰熙这儿告她的状,其中以李秋熙与李妍熙为最,当年她们的积怨最深,在李凰熙没回来的时候,就受了不少李云熙加诸于她们身上的罪。
虽然李凰熙不打算戳穿李云熙的身份,那是皇室秘辛,但却借此发挥,将李云熙抓起来受审。
这是发生在一次午后的交锋,李云熙看了两眼那抓住她手臂的宋青翠,这个女人曾冒犯过她,她自是记得的,“长乐公主,妾身犯了什么罪?你要抓住妾身?”
“公主,那是我继母,你快放了她。”岳皇后怒道。
李凰熙老神在在地喝着新酿的米酒,“皇后,让我来教教你,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的继母行事嚣张,公主们的意见很大,既然你这皇后将之当成耳边风,可我这长姐却不能不理,所以,”她的手指着李云熙,眼露凶光,“她,必须抓起来审问,以正视听。”
“李凰熙,你这是公报私仇,你不怕天下人笑你么?”李云熙冷笑道,“妾身是皇上的岳母,有话自然会向皇上交代,轮不到你指手划脚,你这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李凰熙示意一旁的宫娥再给她倒酒,端起酒杯轻轻啜饮好不惬意,“皇上若是深明大义,必知我有用意,若是不能,我也会让他明白。”顿了顿,“岳夫人好像没弄明白,哪怕你找到了新靠山,那也是没用,我再教你一条,在你还未能把敌人全打倒之前,就必须要夹着尾巴做人。”
“长乐公主,本宫是皇后……”
“哪怕你是皇后?我也没资格到我面前叫嚣。”李凰熙立即一抹厉眼扫射过去。
岳皇后到底没有李凰熙气势大,很快就被她压得喘不过气来,到嘴边的话也说不出来。
“你好大的威风,李凰熙,你不要你弟弟了吗?”李云熙冷声道。
“我要与不要不用向你交代,青翠,押她到天牢,没我的手谕,谁也不能去见她。”李凰熙立即扬声吩咐,没再给她们留一丝余地,她已经容忍了李云熙许久,好还要用她的血来祭奠父皇与大哥在天之灵。
岳皇后哪曾想三言两语她就落于下风,看到宋青翠把挣扎着的李云熙拖下去,她急着去找李芫求救场。
李凰熙也没有拦她,她倒要看看李芫会怎么做?
御书房里,一阵咆哮声传出,静王也岳皇后都当没听到。
“她眼里还没有朕?朕是一国之君,岳将军还在边界为国尽忠,她就关了他的夫人?不行,朕现在就去找她……”
静王李蒜伸手拦住他,“皇上,暂时不要去,现在去找她不是好时机,明天的早朝才是重点,皇上这回不会再犹豫了吧?”
李芫被他这样一劝,火气就收了一半,堂哥说得对,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深夜,李凰熙收到暗卫传来的信息,她站在窗前久久未动,手中捏紧那张纸,她的弟弟果然也选择了放弃她,闭上眼,似乎还能见到母后临终前拉着她的手细细叮嘱的样子,到头来,他们却辜负了母后。
“公主?”宋青翠怕她冷,拿起披风给她披上。
李凰熙紧了紧披风,朝她笑了笑,“等过些日子,再让你组建女子军……”
“奴婢不急,奴婢知道,有公主在,一切都不用操心。”宋青翠道,其实遇到她,她才会有今天吧,其间有苦有泪,还有的就是无悔。
李凰熙拍了拍她的肩膀。
翌日的早朝气氛很是紧张,有人出列指李凰熙的丈夫女儿是北魏的人,她必定是北魏的间谍,必要重处之,决不能放过她。
李芫听到了这指控,没经群臣讨论,就当众宣旨要将长乐公主收押听审,她到底有没有泄露大齐的机密?
文远征出列,“皇上,公主首先是大齐的公主,其次才是北魏的儿媳,那非公主所愿,皇上还是先去请公主到此听听她是怎么说的……”
“现在国家正值多事之秋,此举可押后,不用特意宣她过来。”李芫道。
“皇上,此举不妥。”身为刑部尚书的宋青轩出列硬声道。
“朕说行就行。”李芫今天异常的强烈,他猛地站起来,“朕是天子,所行的决策不须向任何人交代,你们敢不听朕的号令?”
“臣等不敢……”
“既然如此,宋青轩,你立即去将长乐公主收押,不得有误。”
“皇上,臣等认为此举尚需议……”杜太傅出列道,原本他顾念与李芫的师生之情,直到女婿李茴被害死,这份师生情谊瞬间荡然无存,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李凰熙。
李芫看到出来反对的朝臣越来越多,他的眼睛瞬间睁大,心间更是恼火,这群人是在逼宫吗?
“好啊,你们一个两个都要跟朕做对吗?她李凰熙是给了什么药你们吃?让你们如此死心塌地?”李芫在丹陛上不停地来回走动,已经是彻底地出离了愤怒,“你们都给朕听着,这江山这龙椅是朕的,朕就算将它让给堂兄,让给皇后的娘家,也绝不会让给她李凰熙,她凭什么对朕的国事家事指手划脚,朕受够她了——”
这样一番话出来,朝臣都惊呆了,他们万万没想到李芫会如此说,听听,这是一个皇帝能说出口的话吗?
“啪啪”的声音从正门响起,众人都立即转头看去,一脸愤怒的李芫看到一身朝服走进来的李凰熙,顿时就惊呆了。
李凰熙的脸色看似平静,出口的话却是极其严厉,“好你一个要把皇位让给岳家的皇帝,在说这种话的时候你可有想过列祖列宗?李芫,你让我太失望了……”她提起裙摆径直朝丹陛上走去。
“大……姐……”李芫被她突然出现,吓得话也说不利索。
“我若不来,岂能听到你的高谈阔论?”李凰熙两眼定定地看着他,自从大哥走后,她就知道有些事必如前世,如何去努力改也改不掉,譬如他们的姐弟情缘,历经两世,他们都是无缘珍爱彼此。
大齐不能要他这样的君主。
“我那不过是气话,大姐如何能当真?”李芫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反驳道。
李凰熙冷冷嗤笑一声,“君子尚知道一诺千金,你身为帝王,更要一言九鼎,当着众朝臣的面说这些话,你脸色不红,我也替你红。”最后她深深看他一眼,“你,不配坐上这个皇位。”
废黜?
有部分朝臣都觉得脑袋嗡嗡响,长乐公主这是要废君?
“你,你不能废黜朕?你没这资格——”李芫一直以来最怕的噩梦实现了。
静王李蒜看到现在这一幕,顿时心知不好,被人占了先机,只是他与李芫是同坐一条船的,他忙道:“长乐,你不过是公主,没有那大的权利废帝,宗亲们是不会答应的……”
“李芫倒行逆施,把你也放了出来,静王,当年圈禁你的可是皇祖母,”李凰熙冷声道,“哪怕皇祖母故去了,你也没资格站在这儿,因为放你出来的旨意是不合法的,是违背了皇祖母意愿的,来人,把静王拉下去重新圈禁。”
“放开我——”李蒜从没想到李凰熙是如此雷厉风行的人。
李凰熙没再看他,而是朝身后的赵汝真看了一眼,示意她宣旨。
赵汝真深深地看了眼李凰熙,她真是个很狠的女人,一身男装打扮的她没有二话,当即打开李凰熙拟订的旨意,正式废黜登基尚不足一年的李芫。
按理来说,李凰熙没有资格废黜李芫,只是现在因李芫的偏听偏信朝政在她的掌握当中,她的权势已经很高,要废黜他也非难事。
“不不不,你不能这样对待我……”被内侍架住脱去龙袍的李芫大喊着,随后很快就被人拉了下去。
赵汝真的眸子注视着那年轻的李芫就那样不甘地退场,在这一场皇权争夺战中,他连真正出手的机会也没有就已经落败了。
“废帝李芫从今往后圈禁在宫里的离宫,直至终了,至于新帝,你们再议人选……”李凰熙站在丹陛上朗声道。
“臣请公主登基称帝。”文远征第一个跪下道。
这话一出来,众臣都惊呆了,女帝?别说大齐,就是推算以前的朝代也是从来没有过的,哪怕李凰熙权势滔天,他们也没想过推她上帝位。
再退一步说,她与北魏的关系很是复杂,其实李芫的指责也是有几分道理的。
蓝耀宗、宋青轩等几个李凰熙派系的人都下跪请求她称帝。
一众朝臣都面面相觑。
“本公主何德何能坐上皇位,再说女帝从来不合乎规矩。”看到文远征尚有话要说,她伸手制止,“本公主暂代朝政,直到你们议得合适人选……”
早朝的这一场变故把大齐很多人都炸得惊呆了,李芫的倒台,连带岳皇后也跟着被关,夫妻二人从此只能望着头顶上那一片天空。
李凰熙走在宫墙之中,看了一眼身边不语的赵汝真,笑问她:“你认为我该不该称帝?”
她是在很偶然的机会在宫里的浣衣局遇上赵汝真的,当年对于她的事情,她一直不太关心。一番了解后,才记起她因父亲的原因没入宫廷为宫女,已经在浣衣局呆了很多年。
洗去昔日贵女的娇气与刻板,现在的赵汝真很有一种恬静的味道,当时她问,“你恨我吗?从你的身边夺去阿晏,而且你父亲之死你的噩运也是我带给你的,你当然有资格恨我……”
“奴婢不是宽宏大度的人,公主,奴婢对您有怨过,但无恨,奴婢家的事情都是我父贪心所致,与您无尤。”
就因这一席话,她把她带到了身边,赵汝真学识不浅,用来拟旨最为合适。
而她似乎在宫里也遇到了什么事,到了她的身边后,她开始穿男装,加上她长相俏丽,穿着男装在宫里行走,倒是让不少宫娥都对她投去一抹注视的目光。
再加上她现在跟在李凰熙的身边,身价更是水涨船高。
“奴婢认为公主没有必要推却,哪怕是女子,只要有才能也是可以称帝的。”此时赵汝真道。
“哦?”李凰熙挑眉看她,“我记得你以前很是赞成纲常那一套。”
“奴婢年幼时曾读过这些糟粕,那会儿没有自辩能力,所以被唬住了。”赵汝真认真地道。
促成李凰熙问鼎帝位的是两件事,一是隔了个几天有人说天现异象,凤凰出现,那是女帝的象征,二是北魏派兵攻打南齐,群龙无首的南齐很是需要一位帝王领导,李凰熙这个先帝之女成为了最佳人选。
化繁为简的登基仪式很快就举行了,李凰熙身穿龙袍进行仪式,当站在那儿俯瞰群臣之时,她不禁心生感慨。
从这一天开始,南齐正式进入女帝统治的时代。
事后,她问文远征,那所谓的天象是不是他弄出来的?
“世人皆迷信,我不过是给世人指点迷津罢了。”文远征笑道,“恭喜陛下了。”
李凰熙早就猜到那是他的杰作,这皇帝不好当,北魏进攻南齐,是他在给她制造这个条件吧。
想到拓跋晏,她的心口微微一痛,一年多了吧,她离开她的丈夫女儿已经很久了。
文远征借机道:“陛下,废帝是不是要处置了比较妥?”
李凰熙转头看他,一双眼睛深如寒潭,“他再不好也是朕的弟弟,朕没想过要他的命,就这样圈禁他吧。”她不能让天上的母妃伤心,不杀他已是她的底线。
“陛下,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朕意已决。”
“……”
天牢里,李云熙吃着糟糠,听到外面的喜乐喧闹,她叫嚣道:“来人,来人……”
出乎她意料的,出现的是李凰熙。
此时的李凰熙一身帝王的装束,这深深的刺痛她的眼睛,到头来却成全了她。
“李云熙,如果你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结局,那你还会毒害父皇,害死大哥吗?”李凰熙讥诮地道。
李云熙的眼睛瞪得通红,她想过如果李芫没能拉李凰熙下台,那会怎么样呢?只是怎么想也不会想到会是她登基成为一代女帝的结局。
“不,不,不……李凰熙,你在骗我……”
李凰熙没再看她,朝身后宋青翠道:“送她上路吧,这次不要弄错,朕不想再看到她突然又‘重活’回来。”
李云熙死的时候,眼睛张得大大的,这回不会再有人来救她,她在死之前似乎看到父亲的面容,最后带着深深的恐惧离开了人世。
南齐与北魏的这场战争,最先战死的人居然是岳将军,他完全是被萧太尉坑的,而他死的时候尚不知道他一家老小全部下狱,最后被贬为庶民,子嗣三代内不得参加科举。
北魏,明祯帝是在一个清晨突然离世的,之前一天他只是微微有恙,第二天他就死在了龙床上。
拓跋晏进宫的时候,阮妃已是哭得要断气了。
他没有安慰她,而是严声问她,“我父皇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不知道啊,睿王爷,我真的不知道啊……”阮妃推卸责任道。
“你会不知道?”拓跋晏口气严厉起来。
阮妃的眼睛闪烁着,就是不敢与他直视。
最后,拓跋晏唤来白头神医检查,明祯帝是服食了催情丸死的,这回阮妃无可抵赖了。
“说,是不是你让我父皇吃催情丸的?”拓跋晏立即就召集重臣审阮妃。
阮妃看到这架式,再加上白头神医的证词,无可奈何之下她道:“我不是有心要害死皇上的……”
原来自从病倒后,明祯帝在床上就力不从心了,只是男人始终不甘心自己雄风不在,阮妃为了固宠,也少不得使用偏门。
加上拓跋晏失宠于明祯帝,她更是要抓住这个机会,只是没想到明祯帝会这样死去,那药之前不是一直都没事吗?
白头神医道:“这药若是少量服食不会造成生命危险,若是过量服食就会心脏停止跳动,皇上怕是昨夜用了两颗。”
阮妃点点头,在证据面前再也容不得她抵赖。
最后,阮妃被逼殉葬,包括她的娘家人都没有一个人出来叫冤,阮夫人终日以泪洗脸,老是捶心口说她害了女儿送命,后来在丈夫的呵斥下她再没说这些话,只是郁郁寡欢。
南齐重新起用秦衍寒与萧太尉对抗北魏的完颜雄为首的主力部队,战况一时呈胶着之势。
在南齐奠定了女帝统治,政治逐渐清明的时候,北魏却在这时候失去了最高统治者,一时间,政局不稳定起来。
明祯帝未曾来得及留下遗诏,这让很多人都有了想法,三皇子与四皇子也借这个机会重返开阳,他们都开始招兵买马,准备一场内战。
开阳的拓跋晏虽然是明祯帝最宠爱的儿子,但是登基没有遗诏也是不合法的,而最小的皇子拓跋勇才不过七八岁如何能当重任?他直接就被忽略掉,更何况他还有个不光彩的母亲。
以完颜左相为首的有识之臣都深皱眉头,明祯帝临终前还开始了与南齐的征战,原本想着趁机捞一笔的,哪会知道最后没捞着,而也因他一死,局面失控起来。
北魏岌岌可危,很多人都感受到那战火似乎要烧过来。
夜里,拓跋晏回到府中,已会叫阿爹的女儿向他跑去,两只软软的手臂抱紧他的脖子,“爹爹……”软软的童音让他的心都酥了。
女儿长得肖似李凰熙,那眉眼间都像极了小时候的她,他时常都看得痴了。
“爹爹,瓦(我)想要酿(娘)。”她摇着父亲的手撒娇道。
女儿说话仍有些口齿不清,拓跋晏却能知道她在说什么,自打她会说话,都是先喊爹,只是女儿到底想娘,他把女儿抱得更紧些,“宝儿再等等,娘很快回家。”
其实小女娃对娘并不是很清楚的认知,她只是看到平安哥哥喊夏荷为娘,而她自幼是由夏荷带大的,与她甚是亲密,小丫头不懂,曾傻傻地跟着平安喊夏荷为娘。
而夏荷一听见,就会忙捂住她的嘴,抱着她道:“我的小祖宗,这可不能乱喊的,折煞奴婢了,小主子,你娘另有其人,不是奴婢哦,奴婢没有资格成为你娘……”
夏荷絮絮叨叨的解释她有听没有懂,只是最后夏荷还是成功让她知道,她热爱的夏荷姨姨不是她娘,她娘是个大大大美人,这是她臆想的。
自此小丫头一见到父亲,就会口齿不清地说上这句话,而她爹听了就会怔忡半天,连茶饭都不思,在她稍大些,夏荷姨姨说那是犯了相思病。
小丫头一听到爹爹病了,顿时又被吓住了,更是哭了出来,直到拓跋晏回来哄住了,她才没再哭,两手抱着父亲的手臂抽搐地喊爹。
等拓跋晏弄清楚怎么一回事后,曾严厉地批评夏荷,夏荷哪曾想到这小祖宗脑袋那么好使,不过是随口一句话,她就能闹出一场风波来,自此后她再也不敢在小丫头的面前说些不着边的话。
夜凉如水,拓跋晏亲自哄睡了女儿,方才让阿二与阿三进来禀报事情。
“公子,他们的动作都不小,我们是不是要先发制人?”阿二急性先道,他们私下里的力量也不小,要按住三、四皇子做乱,还是有这能力的。
拓跋晏背着手在屋里踱着步,“不,由得他们生乱,我要乱中捉鱼。”最后,他意志坚定地道。
阿二皱了皱眉,阿三却是喜上眉梢,他的妻子夏荷在他耳边念叨回南齐念得他耳朵都生茧了,现在好了,机会终于来了。
“公子,若是这样,属下怕将来公子又会陷入以前的困局里……”阿二犹豫地将话说了出来。
拓跋晏却是挥手道:“此一时彼一时也。”
那些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一切终将灰飞烟灭,他为此筹谋了这么久,不能就此功亏一篑,回头看向里屋的床帐,他答应过女儿,要带她去找娘。
南齐,皇宫。
李凰熙看着那满天星斗,心里却在记挂着丈夫女儿,北魏的事变她早已收到了消息,战况也一面倒向南齐,毕竟谁都知道北魏怕是要内哄了。
真不知道他们父女现在的境况如何?如果能胁下生双翼,她真想飞回去看看。
“凰熙,你不用如此担心,他们父女必定能平安,阿晏不是那种行事莽撞的人。”怀恩劝道。
李凰熙苦笑地喝下杯中物,“我知道,只是越知道这心就越没法静,你知道吗?我的宝儿出生时才这么大……”她的手比量了一下,想到现在没法拥她在怀,她的心情就是一阵灰败。
现在她称帝,虽说女帝绝无仅有,但是关于皇族后嗣问题却是很多人关心,所有人都知道她的第一段婚姻怕是无效了。
因而朝中也分成两派,一派以宗亲为首,他们希望李凰熙能过继男嗣以保传承,另一派以文远征为首,他们希望李凰熙能再次大婚,生下正统的继承人,两派又开始新一轮的明争暗斗。
李凰熙并没有制止,有时候这也是一种驭下的手段。
怀恩看到她醉倒在石桌上,脸色黯然地起身,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庞,这只能在黑夜里寻找的一点慰籍。
“阿晏……”醉倒的她呢喃出声。
他的手心一烫,她的呢喃相思语打碎了他在黑夜里组织起来的梦,叹息一声,他收回手,终究,他还是只能离她远远的。
当他跪在佛祖的面前时,他就已经失去了拥有她的资格。
北魏的三、四皇子果然拥兵自立,朝中的完颜左相立即主张出兵征讨,坐在议事首位的拓跋晏道:“你们都忘了现在边关正与南齐做战?如果抽兵对付他们两人,你们可想得到那后果?”
完颜左相一时语塞,拓跋晏所说的正是他最担心的。
有大臣道:“睿王爷天姿聪慧,现在正是多事之秋,您登基称帝正是众望所归,还请王爷不要推辞。”
这话一出来,更多的大臣都下跪请求,甭管遗不遗旨了,现在他们只需要一个主心骨。
拓跋晏没答应也没反对,朝中众人都面面相觑,他们猜不透他的想法。
没过两日,完颜雄传来的战情却是不大理想,南齐的萧太尉与秦衍寒做战勇猛,他们的出兵没占到好处,却开始往后退了,再者有三、四皇子威逼开阳的存在,所以士兵的战意不浓。
完颜左相开始挠头了,这一切都出乎他的预料,主张出兵攻打南齐的人是他,明祯帝不过是采纳他的建议,当时儿子也信心满满的,认为是讨伐南齐的好机会,哪知道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几边战线如果一开打,北魏就完了,完颜左相不能接受这个现实,会议又一次召开了,这回大贵族们都来了,有一部份甚至是因三、四皇子叛乱失却家园逃难来开阳的。
“睿王爷,现在事不宜迟,请您登位!”完颜左相急切地道。
拓跋晏却道:“其实我登不登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能不能控制战况,鉴于此,我倒有个提议。”
“王爷,请讲。”有人高喊出声。
拓跋晏没藏着掖着,站起来道:“议和。”
议和?
南齐与北魏自打对立开始后,从来没想过议和,哪怕提过这个条件也是有阴谋诡计的,现在拓跋晏提出来了,由不得他们不深思议和是否可行。
不知何人提出,南齐新登基的女帝是前睿王妃,如果两国议和,是不是可以借助南齐的力量剿灭三、四皇子的叛乱?
这倒是让众人眼前一亮,如果他们夫妻和好,是不是能让北魏吞下南齐,从而一统天下?这想法太让人神经振奋了,包括一向老成持重的完颜左相的心也狠狠一跳。
自古以来出嫁从夫,拓跋晏身为丈夫当以称帝,李凰熙了不起就称中宫皇后,只要拓跋晏不再纳后宫,一夫一妻,公平得很,这样两个世仇的国家就会一如当初分裂之前的大顺那样疆土辽阔。
他们眼里放出来的绿光,拓跋晏如何看不到?此时他的嘴角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刺激性的话。
北魏单方面请求停战,然后请求议和的文件很快就送达建京,这在建京的朝堂上不亚于投入一颗巨大的石子,一下掀起万重浪。
这时候他们也记起了他们的女皇还有那么一桩婚事,北魏的巨变,他们大齐占上风,那么议和之时,是不是可以借机吞并北魏?
这样的想法一出现,很是诱人,李凰熙只是眉头一挑,对于她而言,随之而来的丈夫的亲笔信更让她兴奋,里面还有女儿的小手印,哪怕她是朝中处事越来越强硬的女帝,骨子里她还是一个妻子,一个母亲。
这桩议和之举,得到了两国的大臣空前的赞同,很快,就选好了谈议和的地方,双方更是派人在边界处修建商谈议和的行宫,这事在李凰熙二十七岁生辰时就定好了方案。
李凰熙到达那边界行宫的时候,已是开春之时,天气还是很寒冷,她在北魏住过,所以并不觉得难以忍受,倒是随她一同来的官员很是不适应。
两国径渭分明的分列两边。
一身华丽龙袍的李凰熙很是抢眼,北魏那边很多大臣都认识她,那时候只觉得她端庄俏丽,现在再看,顿觉那帝王威仪扑面,让他们很是不适应,这个女人太强悍了,以前怎么不觉得?
至于一身北魏亲王服饰的拓跋晏玉树临风,站姿挺拔,与以前的印象也不尽相同,至少现他熟悉的文远征等人都不禁有几分陌生感,只是触及他的眼神,他们似又找到了以前一起喝酒的感觉。
在气氛胶着的时候,一个穿得很是俏丽的小小女娃出现在众人面前,那个长相与李凰熙像得很,一看就是母女。
李凰熙原本的目光在丈夫身上,但是,当她看到她的女儿出现在人群里的时候,看到她也同样拿眼止不住地打量她,两只小手拉住父亲的衣服时,她的眼里开始噙满泪水。
她再也站不住,忍不住,那是她思念久矣的女儿,她往前跨出好几步,“宝儿?”她唤着她,朝她张开双手。
小丫头仍是用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看着她,她想过去但又怕,抬头看向父亲,“爹爹?”
拓跋晏蹲下来与女儿平视,“宝儿莫怕,那是你娘,你不是老说要娘吗?现在娘就在那儿。”他指着李凰熙与女儿解释。
近两岁的小丫头立即转头看着李凰熙,“娘?”她疑惑地喊了一声。
李凰熙远远地似有心灵感应一般,她点点头,声音渐响,“宝儿,是娘。”
仿佛血缘的召唤,小丫头突然松开父亲的衣摆,撒开脚丫子朝李凰熙奔去,“娘,娘……”她的嘴里唤着,脸上欢快地笑着。
李凰熙也往前跑去,这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急忙蹲下来抱住她小小的身子,这还带着奶味儿的小丫头是她的宝贝,她的吻落在她的脸上,头发上,恨不得连眼珠子都粘在她的身上。
母女俩紧紧地拥在一起。
拓跋晏走过去,这一大一小的两个女人就是他整个世界。
两国的朝臣都会意地没有吭声,哪怕他们对对方都有敌意,但是架不住这温馨的场面,它将敌意冲散了许多,哪怕政见不同,国别不同,但人类的感情是相同的。
结果,第一天的会面,双方摆了一下车马,一言不发就散开了去。
行宫内,拓跋晏与李凰熙相拥在一起,而他们的女儿却是玩累了睡过去,把空余的时间让给了她的爹娘。
“你瘦了。”李凰熙捧着丈夫的脸轻轻一吻,眼里有着心疼。
拓跋晏却没有吭声,唇在她的娇躯上来回吻着,这女人让他想得心都痛了,哪会放过亲近的机会?
很快,两人就投进了一场欢爱当中,久别胜新婚,他们缠绵得格外热烈。
怕吵醒沉睡中的女儿,他们慢慢地转移到了隔壁的房间。
事后,披散着头发的她枕在他的胸膛上,在他的胸膛上印上一吻,“这事你打算如何收场?”
拓跋晏抱紧她在怀里,“你说呢?”
“是我在问你,阿晏,你别给我顾左右而言他。”她坐在他的小腹上轻轻地笑道。
他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在她的脖子上重重一吻,慢慢地移到她的耳旁,咬着她的耳朵与她耳语。
瞬间,她的表情一僵,没有了亲热的心情,她两眼看着他,“你真的舍得?”
拓跋晏笑着用手描绘她的唇型,“你的性子我还不了解?凰熙,你就是那霸道的女人,只有我把一切都呈给你,你才会放下你的多疑,”他突然揽紧她的柳腰,“我只要你。”
他宣告着。
李凰熙的眼里这回有着不容置疑的感动,在她往后不能再生育的情况下,她是绝不会放弃帝位的,她是一个女人,也是一个母亲,见多了夫妻反目的事情,她不为自己,也要为她的宝儿着想。
“我可以把全天下都奉上献给你,我的爱妻……”
和议进行得并不是很顺利,双方都要争取主动权,但是随着北魏那边叛乱的消息传来,他们坐不住了,一场内耗会耗尽北魏的运数,他们赌不起,也耗不了。
南齐一方看到这样,更是死都不松口。
以拓跋晏为帝,李凰熙为后的提议最终没能通过。
至此,拓跋晏道:“为了我的女儿,我愿为皇夫,尊凰熙为女。”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哗然,他们没想过会这样,完颜左相忙小声道:“王爷,你疯了,哪有为王夫的道理?这不合理?”
拓跋晏安抚地看了他一眼,“不过俩条件,要以我的女儿为皇太女,将来继承大统,不得让李氏宗亲再染指帝位,还有我为皇夫不遵南齐的旧令,享有同样的政治权利。”
南齐那一边的人正乐着,哪想到会有这两条紧接其后?在他们看来有些不可思议,两人是夫妻再生孩子就有,哪有再立女帝的?
他们不知道李凰熙不能再生育,为防以后两边再以各自的宗亲子嗣过继为由,所以就定下了由两人的血脉为继承人最为妥当,这也是拓跋晏与李凰熙相商得出的结果。
两边都哗然,他们又一次窃窃私语,文远征得到了李凰熙的指示,很快就能统一口径。
李凰熙遂笑着道:“睿王爷的提议,朕都同意。”
北魏那一边看到李凰熙表态,心里有些着急,却是怎么也谈不拢,这么算他们吃亏,如果让宝儿继续大统,那姓氏又跟谁为妥?
拓跋晏道:“综两国为一国,这样国力会得到大大的提升,是一本万利之事,我与她都不是多事之人,也确保我们的血统得以流传,跟谁姓并不重要。”
完颜左相纠结了,他的儿子完颜雄也纠结了,虽然他是极为主张和谈的,但这样的结果出乎他的预料。
私下里,他问拓跋晏,“你真的要这样?皇夫这个词加在你的身上,我总觉得不妥。”
“有何不妥?”拓跋晏笑道,“我曾说过,只要她要这个天下,我都会为她夺来,现在不过是献上我的所有,我求仁得仁,你该为我高兴才对。再说这与你的天下大同并无冲突。”
完颜雄突然哑口无言,早就知道他对李凰熙是如何的痴迷,却未曾想过竟是到了这程度,不过做为一个男人,他对他很是欣佩,等怎样才能爱一个爱得深入骨彻?
最后还是三、四皇子的战火就快烧到开阳的消息,让这一场和谈得以迅速解决。
北魏没有后路,争皇位的是三、四两位皇子,无论是哪一边胜,战乱后的北魏也不敌南齐,被其吞并怕是迟早发生的事情,现在这样的和议一签,南齐就要帮助北魏灭掉叛乱之人,从而让这个国度避免出现因战乱而民不聊生的境况。
所以完颜左相为首的北魏官员最终咬牙答应,两国在百年前本是一家,所以在心理上接受起来并不是那么难。
关于和议的一些细节,自有完颜左相与南齐的文远征协商。
拓跋晏急忙领命出兵,完颜雄、秦衍寒为副将,立即进入北魏的国土,战事一触即发。
三、四两位皇子本以为谁先入驻开阳谁就称帝,哪知会遇上拓跋晏的全力反扑。
仅四月,就灭了三皇子拓跋奇,军队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对四皇子拓跋渊紧追猛打。
最后把他逼到了北魏的边缘,他看着那一身铠甲的拓跋晏,“你把我们大魏都卖了,你死后如何去见父皇?”
“我这是在给大**,四哥,我还是那句老话,如果你肯投降,我必会留你性命,甚至恢复你的爵位。”拓跋晏骑在马上道。
“我不屑要你的施舍。”拓跋渊有骨气地道,“苍天不开眼,居然让你这种人取胜,我不服——”
他朝天一吼,手中的火把扔到了洒满火油的城楼上,此时他愿一死也不苟活着。
完颜雄道:“没想到他倒是烈性之人……”
秦衍寒却哼道:“狗屁不通,赶紧救火,那城里的百姓却是无辜的,谁愿陪他一起死。”
这话让完颜雄顿时哑口无言了,但也应秦衍寒这话,原本径渭分明的两国士兵方才开始对对方有了认同感。
拓跋渊昨死时拉着杨朵朵,最后两人都一起被火烧死在城楼,好在拓跋晏下令救火及时,没有造成大的伤亡。
等到在北魏的琐事都处理得当后,他再返回建京的时候已是妻子二十八岁生日之时。
南齐与北魏未进行大战吞并就并为一体,改国号为乐,年号为永乐,定都在两国最为繁华,交通最为便利的城镇,并重新命名为盛京。
等宫殿大致修好时已是两年后,李凰熙身为大乐王朝第一任君主在此登基,不管内里的整合进行得怎样,倒是她的登基仪式很是盛大,而她的女儿李宝儿不过五岁稚龄就被确立为皇太女。
身为皇夫的拓跋晏却奇异地赢得了两国女性的致称赞,她们甚至说嫁人应嫁皇夫那样的伟岸男子。
政事初始多有阻滞,李凰熙很多时采纳了拓跋晏的建议,倒是很顺利的进行下去,改革也不是她想象当中那么难的事情。
这让她看丈夫的目光有了几分疑惑,拓跋晏的建议都提在了点子上,似乎只是原样照搬,这让她产生了一种怪民的感觉,莫非他也是重生而来的?
这想法太惊悚了,初始她有几分不安,直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多疑了?想开口问拓跋晏却又不知要如何问?难道直接问:“你是不是重生的?”搞不好他还要用异样的目光看她。
心中有事的她,他何尝察觉不到?
可她不说,他也不好问。
直到某天夜里,她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她的身体飘了起来,似乎进入一个奇怪的世界,只是一会儿,她就明白过来,这是她的上一世。
她看到他是如何为她痛哭的,看到他是如何惩罚萧荇与梁兰鸢的,看到他是如何建立大乐王朝的,看到他对她深深的思念……
直到看到他用自身血肉献祭,高喊着:“吾愿以吾身换得与她的一世情缘……”
她的泪水夺眶而出,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间里,他是如此深爱着她。
而她也终于明白他那一身古怪的热火上升是从何而来?她的心在狠狠地颤动着,只为他而跳动,而悸动……
“凰熙,凰熙……”他看到她在睡梦中哭,吓得赶紧摇醒她,“怎么了?”
李凰熙睁开泪眼,映入眼帘的是他着急关怀的目光,她想也没想,飞身扑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阿晏,阿晏,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凰熙,你看到了什么如此激动?”拓跋晏忙拍着她的背。
她双手捧起他的脸,郑重地道:“阿晏,我看到了上一辈子的你,你怎么那么傻,为什么不跟我说你也是重生而来的,那样我一定不会让你等那么久……”
想到他发下的誓言将来永堕地狱,她的心又是一阵疼痛,他这一生身体有多苦,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这回她看着他,坚定道:“如果死去后,你魂归地狱,我李凰熙出会永远相随,与你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凰熙……”他激动地唤着她的名字。
她却仍是鼻子抽搐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那一年是你跳进荷花池里救我……”亏她一直把这个功劳记在萧荇那个混蛋的身上。
“我本来想说的,只是看到你误会了,后来就不想说了。”他拥着她道,若是那时候去邀功,会不会让她更快投到他的怀抱呢?
这么一想,他开始有些捶胸,早知道她如此记怀这件事,那他一定尽早尽快地告诉她,早在她八岁那一年,他就看上她了。
只是现在说也未为晚矣,他笑着朝她道:“凰熙,我从很早很早以前就爱上了你……”
她眼里满是热泪盈眶地看着他,“阿晏,我很庆幸我没有错过你……不然,我会后悔终生……”
只因,爱你,
是一件最简单不过的事情。
83中文网最新地址www.83zw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