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十四年后(五)(1/2)
见无知从靴中掏出一把匕首,欢颜颤抖着声音绝望道:“就算是死,你也让我死个明白,究竟是谁要我性命?”
无知抓住欢颜的手略有停顿,心中不免有些气恼,他发现无论自己如何的想要铁石心肠,也根本狠不下心对她痛下杀手,竟然连她受伤也无法做到视而不见,方才她一阵乱踢乱蹬,让原就血肉模糊的双脚雪上加霜,不断流淌的鲜血连脚边的石块都被染红,再不处理,便会感染坏死,性命恐怕都保不住,他掏出匕首只是想挑出她扎进脚底的木屑,并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这么做只是不想她死得太早,留着她的命还要好好地折磨于她。
可听到欢颜误会的话语,他心思略有所动。父皇不肯告诉过她生母的只言片语,从母后那里得到的又只是片面之词,他内心非常想知道究竟是为什么让欢颜竟狠得下心将刚刚出生的自己活活摔死!
无知缓缓地抬起头,狭长的双眸紧紧地盯着双手被缚于身后的欢颜,用毫无起伏的声音淡声道:“我的主人是奉驰国君公羊律。”
透过层层密林的斑驳月光打在欢颜瞬间惨白的脸上,整个人顿时像被抽走了灵魂一般停止了挣扎,渐渐地,她眼中的恐惧完全被憎恨所取代,浑身颤抖不止,忽然用变了调的声音歇斯底里地怒吼道:“为什么我的儿子死了,他还活着!”
“啪”的一声脆响。
无知瞳孔猛缩,想都未想,狠狠地甩上了欢颜的脸颊!
夜凉如水,山中的夜晚更是带着一股透骨的凉意,鬼哭狼嚎般的山风夹杂着野兽的嘶吼,听得人心惊胆颤。乌云遮住了清冷的月光,松香山后山山脚下的密林里弥漫着厚重的血腥之气,周围星星点点闪动着跳跃的蓝光,那是饥饿野兽燥动的双眼。
枭游趴在地上,四肢极度不自然地扭曲,双眼已经变成血窟窿,鲜血顺着脸颊滑下,浸湿了身下的青草地。面具人一身藏青色暗金卷纹长袍纤尘不染,右手抚着左胸站在枭游面前,一只脚死死地踏住枭游的脸。
面具人身后的一众黑衣人扒掉地上十多具尸体的外衣套在身上,随后一个个掏出白瓷瓶往尸体上倒了几滴绿色的液体,枭游手下的暗卫“咝咝”地冒着白烟,转眼间便化成了一滩滩绿水。一名左袖内空荡荡的黑衣人拿着白瓷瓶上前翻手刚要倒下,面具人抬手挡了回去。
“死太便宜他了。”面具人薄唇微挑轻笑道。
本来坠崖时,面具人已将欢颜死死地护在了怀里,怕她有个闪失,用全身的真气将欢颜周身环绕,谁知半路枭游暗中偷袭,没有真气护体的他后背硬生生挨了袅游一掌,欢颜当场被震飞,面具人怒急攻心吐出一口鲜血,若不是他的手下急时赶到,说不定他就会命丧在枭游手里。
假扮七桃儿的的无知已经打乱了面具人的计划,枭游的横生枝节又让事情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他抬脚猛地将枭游踢飞两丈远,一名黑衣人扛起枭游迅速地消失在夜色中。
“宗必行虽然被我们假扮的人引到了另一边,但用不了多久……”断臂人的话音未落,面具人已经一个纵身带着众人跳下了崖底的深坑。
宗必行的厉害,面具人比谁都清楚,如果让宗必行先自己一步找到欢颜,他一年多的筹划将付诸流水,而且日后怕是想要接触欢颜都难上加难,最重要的是他怕自己会暴露在宗必行的面前。
他无路可退,只要最先找到欢颜,一切还有转机。
断臂人无耐地摇了摇头将瓶子放回衣襟,想着自己不能让欢颜看见,便朝着与面具人相反的方向急驰而去。
欢颜双手被缚于身后毫无生息地侧着头躺在冰冷的地面上,零乱的黑发遮住了她大半张脸。
怒火中烧的无知完全没有听出话里的蹊跷,一门心的以为欢颜不仅要自己的儿子死,连自己的丈夫也恨不得他下地狱!
前阵子扮成七桃儿与欢颜相处了一阵子,无知发现她的生母并不是他想象的那种肤浅,爱慕虚荣的女人,相反她对待下人很随和亲切,渐渐地竟生出一丝的好感,还想着也许是她身不由己被宗必行逼迫才狠心摔死自己的儿子,内心深处竟动了要带她回父王身边的心思。可如今她的一句话让他生出的那一丝丝好感顿时抛到九霄云外。
无知冷笑,你不仁,休怪我不义,他这次定要她回到父王的身边,他要她给父王下半辈子做牛做马,要让她因为十四年前的狠毒付出生不如死的代价,还要将她囚禁在铁笼中备受折磨,下半辈子只能匍匐在他们父子的脚下卑微地活着。
这是她欠他们父子俩的!
无知胸膛剧烈起伏,一把恶狠狠地扯住她的头发,然而抬起的右手却在看到她被强迫抬起的脸时硬生生僵在原处。
泪水像断线的珠子无声地顺着欢颜脸颊上清晰的五指印滑落,那朦胧的泪眼中是噬骨的痛,痛得她咬破了唇,痛得她浑身颤抖,痛得她无法呼吸。
无知狭长的双眸紧紧地锁着欢颜,想从她脸上找到一丝丝伪装的端倪,可这一次他失望了。
无知就这样一瞬不瞬地望着她许久许久,直到一切恢复了平静,他听到欢颜用沙哑至极的声音平静道:“你带着我的人头回奉驰,请替我求你家主人一件事。”
无知神色复杂地看着欢颜仿若未闻,欢颜当他是默许大眼有些涣散地透过他看着上方悠悠道:“看在我曾经以身侍君的份上,求他可怜,将我与我的孩儿葬在一处,来世,我们还做母子。”
无知嘴角扯出一抹嘲讽掺杂着苦涩的笑意,此时此刻内心竟然还会为了她这么一句所动容,他何时变得如此的轻贱?
“还有……”欢颜的双眼变得清冷而决绝,“他杀了我的儿子,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这次无知终于听出了话里的不对,他眼中有一丝的愕然,她到底在说什么?他听母后赵倩男说过是欢颜摔死了刚出生的自己,他以为母后说谎,但是当他忍不住向父皇询问时,父皇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眼底的痛让他至今不忍再见。无知非常清楚,如果真不是欢颜所为,父皇决不会那么黯然神伤。
可事实却完全不是无知与公羊律想象的那样。
十四年前假死的宗正言勾结中兴皇帝掳走既将临盆的欢颜与宗承雄,将他们关在皇宫地牢,逼迫前来救她的宗必行自裁,宗必行自废武功奄奄一息,已恢复记忆的欢颜决心为宗必行而死,但宗承雄与肚子里的孩子让她不敢轻举妄动,她以心头血救活宗正言的胞弟为条件产下无知,并要他放了雄儿与无知。
宗正言的胞弟宗正嗣正是欢颜的生父,敦厚善良的宗正嗣本想娶欢颜的母亲为妻从此归隐山林,但自小相依为命的兄弟俩感情极深,宗正言本想扶持着宗正嗣当上中兴的国君,断不会让一个女人断送了宗正嗣的大好前程,他灭了欢颜一族,让欢颜的母亲误会宗正嗣背信弃义,并将她挫骨扬灰,他以为从此再没有人会成为宗正嗣称帝路上的绊脚石,怎耐情之一字却不是他所能理解,宗正嗣伤心欲绝,得知欢颜母亲死讯后竟一口血喷出撒手人寰。
宗正嗣是他唯一的亲人也是他的希望,他恨欢颜入骨,他不仅娶了她做妾折磨她羞辱她,连对她好、爱她的人也不放过,却始终没有杀她,因为不老族圣女新鲜的心头血可以另人起死回生,他保存了宗正嗣的身体,为了就是要欢颜满二十四岁时取她心头血救活自己的胞弟。
宗正言本想活活烧死宗承雄与无知,但欢颜以死相逼,不满二十四的圣女心头血没有任何作用,宗正言不得不妥协。
欢颜喂了无知第一顿也是最后一顿奶水,亲了又亲,抱了又抱刚出生一个时辰的无知,最后撕破裙摆包了几乎与公羊律长得一模一样的无知放在宗承雄怀里,她告诉雄儿要平安地把弟弟带出去,有朝一日交给到他父亲公羊律的手中。宗承雄扔下无知嚎啕大哭,死死地抱住欢颜的手要陪着她哪也不去,欢颜拿着金钗抵住自己的喉咙要雄儿走,雄儿不从,鲜血便顺着一寸长的伤口往下淌,雄儿死活不肯走,哭喊着说他要陪着欢颜一起死!宗正言怕欢颜失手真的死了,将宗承雄与无知硬拖着扔出地牢,宗承雄的十指死死地扒着地面,在上面留下一串血痕,他最后看到的便是衣不蔽体、伤痕累累的娘亲被锁在冰冷的水牢里微笑着告诉他要他与无知幸福的情形。
宗承雄大眼毫无焦距地抱着无知一步三晃地走在地牢长长的甬道中,阴暗的烛火映照着他稚嫩却异常冰冷的脸庞,想着宗必行对娘亲的欺凌,公羊律对娘亲的侮辱,宗正言对娘亲的残忍,又想到娘亲临别前一遍遍、恋恋不舍地抱着无知的情形,怒火在他心中熊熊的燃烧,他低头看着在他怀里哇哇大哭的无知,一张小脸狰狞无比,就是这个弟弟的父亲强占了他的娘亲,害他娘亲经常被宗必行施虐,最后竟然还硬生生地夺去了娘亲对他的爱,不仅如此,娘竟然还想将无知交给他的父亲,让他们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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