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章 旧痕图新伤，温情脉脉消（2/2）

明暗两张色彩，渲染了简单的格调， "你养在瓦罐之中的那只小龟，昨日我瞧见被一只花脸狗叼走了。谢夫子昨日交来的学生名单中，并无你的大名。本夫子讲完了，请便。"简单，自有简单得让人撕心裂肺疼的力量。

哐当一声拉上木门，张嘴呼气，望向前方，只有白茫茫的一片。走到厨房，腾开瓦罐的盖子，给它一个笑脸，"小青，瞧，未寻到两只母龟陪你作伴，但有这么大一条草鱼呢，汝之名为小青，它遂取之为大青可好。愿想给你寻条红色的鱼，多漂亮，但唐得今日受灾受难，眼神不好，看错了，下次再去给你摸两条红的可好。青，莫生气，出来见一见新朋友，给个面子可好。小子，出来，是不是觉得唐得冷落你了，你咬他两口出出气，用爪子再来两下，别怕，他不敢反手……"

"你瞧，唐得是否懦弱，你不出来见他，他不敢对你大吼大叫；有人打了他，他学会的也只有逃跑；想要的得不到，不想失去的一眨眼…就没了……莫说他，你还不是一样蠢笨，干什么把盖子顶开，还让狗给叼走了，你说你为何长得那么像骨头，叫你多吃饭，就不听，现在好了，自作自受，你说你…那么让人不喜……"

"唐得现在很累了，青，你让他休息一下可好？等等，明天、不、就睡一觉，一觉睡醒后，马上去带你回来。向上天祈求吧，保佑你的小粗腿早被狗吞了，否则落在了他的手上等着被红烧，被油炸，被清蒸，被……"他昏睡过去。

援琴鸣弦发清商，短歌微吟不能长，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到未央。他想着，这一切还是发生了。不应该被卷入这场是非中，可是他可怜那个孩子。一无所有，却妄想让天上的月亮俯首陈臣，放在现代，这样的孩子能找得到几个？就如当年的他，这么大时，也不过想着赛车能排第几？泡妞能泡几个？找个什么理由才能从老爷子手里拿到更多？

他生活的那个时代，一切平等，最基本有生命的权利。妄图摘星揽月，这已经不是一个梦，可那个被人美化的月球，却是极端残酷。没有水，没有空气，没有落脚之地，更遑论生命这娇弱的物种。他不知道那个孩子望着月，想了些什么，可是他想告诉他，不值得，付出一切去得到一个破碎的梦，这不值得。

唐得从来不相信任何人，如同白寅，此二人背负太多，活得辛苦。唯有一只龟能被唐得惦记，唯有骆子平能靠近白寅。唐得作那两首诗，除了调戏，还有侮辱，那阿平不过卖面的，凭什么能得到白寅的认可。白寅同样借机羞辱唐得一番，他看在眼里守在眼里的骆子平，凭什么受半点委屈。这二人，有了隔阂，早八百年！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那么些幸灾乐祸，"你养在瓦罐之中的那只小龟，昨日我瞧见被一只花脸狗叼走了。谢夫子昨日交来的学生名单中，并无汝之名字。"神龟虽寿，犹有竟时。唐得或许对红莲有着一丝眷恋，可时间总会冲淡。名利二字，只怕他也看透，否则不会临了自破棋局。有那么些人，看得透天下，却堪不破情字，爱人不爱己，这便是唐得。有那么些人，对整个世界满怀怨恨，却又生生憋住，折磨着最亲近之人，自私却不自爱，也不爱他人，这便是白寅。

他瞧着了爱人不爱己之人，想报复最终却软了心，放弃最后一个名额；他瞧着他借醉挑逗阿平，生生挨了两巴掌，没有谁看到浪子转身离开的背后，一脸麻木；他瞧着所有人都走后，他付不了酒水帐，被人毒打一顿，洗了一天一夜的碗，不眠不休……他瞧着他一身湿回来，一脸疲劳，却与人周旋良久；他瞧着他抱着黑漆漆的瓦罐，喃喃自语，累极入睡，复又默默落泪……

所有的一切，他并未故意去看。可冥冥之中好像自有定数，他来到这儿，他瞧见形形色色的古人。他做了夫子，用那半吊子水平。他教育了学生，用现代文明。他学会了生活，从一无所有开始。三十而立，一半的人生虚晃而过，一半的人生麻木着过。他瞧见了两个孩子，一个寂寞，一个无情，他帮不了他们，应该说现代文明帮不了他们，不同时代的不同人生，都是绝无仅有。他能做的，只有看着他们，陪着他们，怎样安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