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恍若昨日，不似那年（5）（1/1）

奶茶店里，周围的位置几乎都是满座的。许子路坐在郁莜雅的对面，看起来似乎是有些紧张，望望东看看西的，两只手一直转着面前的奶茶，像是坐立不安。“嘿，你咋啦？”郁莜雅喝了一口奶茶，里面的珍珠顺着吸管进了嘴里，一咬开外面软软有弹性的那层，里面的芝麻酱立刻都流出来了，满口香味。“啊，没什么……”许子路推了推眼镜，低下头搅拌着自己的奶茶。“那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要这么怕我吗？我长得有这么吓人？”郁莜雅轻轻笑了一下，望向许子路的目光带着些许调戏的意味，她又吸了一口奶茶，含着吸管好像咬得特别有滋味。许子路看着这样的她，嘴角忍不住露出了笑意。她还是那么喜欢咬吸管，还总能够咬得有滋有味的，也不知道吸管是不是真的这么好吃。郁莜雅却被他这种目光看得尴尬了，坐直腰一甩头发别扭地移开视线：“干嘛这样看着我，没见过咬吸管的啊？”许子路被她这一副样子逗得噗嗤一笑，声音淡淡的柔柔的，出来是那么云淡风轻，但在郁莜雅听来就不一样了。“你还是那喜欢咬吸管。”哈？还是？什么意思？郁莜雅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怎么会知道自己这个习惯？“你什么？”“没什么。”许子路笑了一下，镜片下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别样的光。郁莜雅撇了撇嘴，也没有继续去追究什么。又吸了一口奶茶，她托着腮无聊地翻看着手机。而坐在她对面的少年，虽是低着头，目光却总时不时掠过她的脸。“喂。”郁莜雅突然间抬起头。“啊？”许子路本来就是在偷看的，被人这么一喊还以为是被发现了，立刻傻傻地抬起头看着她，有些心虚，“怎么、怎么了……”郁莜雅一看他这个样子，心里很是无奈。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许子路每一次看见她都像是见了什么妖魔鬼怪一样，她真的有这么吓人么？郁莜雅摸摸自己的脸蛋，完全就没有这回事啊，她明明貌美如花。“我问你啊，你有没有周老师的电话？”“有啊。”许子路抬起头有些不明所以。“那就好，省事了！”郁莜雅激动得一拍桌子，汉子本性立刻就显露了出来，把周围的人都给吓着了，“把你手机借我一用，我打给周老师跟她一声下学期我回去上学去。”“嗯……”郁莜雅拿着许子路的手机走出了奶茶店，站在门外打电话。隔着玻璃窗，许子路看着那个在原地徘徊的少女，一会抬头一会低头，东张西望的，脸上的笑容是惊喜的。肯定会高兴她……毕竟要回来了。想要考去一班跟沈南城一起，对于郁莜雅来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情。郁莜雅以前成绩不好都只是因为她对这种东西根本就不感兴趣，若她是感兴趣，早应该是名列前茅的。转眼都两年过了……该回来的人回来了，该来的事情也来了。唯独他还是一个人在原地，还是当年那个默默站在一旁看着的少年。自己真是……懦弱啊。许子路自嘲般笑笑，扬起的嘴角却因为不自信而慢慢垂了下来。不属于自己的，怎么挣，都是没有意义的啊。他许子路，还是做回那个默默跟在身后的人。莜雅，你，这样好吗？至少这样子，在下一次别人问你是不是一个人的时候，你再也不用这样尴尬了。你不会是一个人的，永远都不会。在你找到属于你的另一半之前，我会一直跟在你身后。当你真正遇上属于你的幸福的时候，我会做第一个祝福你们的人。许子路拿起桌上的那杯奶茶，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咽下去，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那流进自己身体里的冰凉，一直落到胃里，肚子里。看着外面那个兴奋的少女，虽然从穿着打扮中已经看得出她变了风格，也变了性格。她丢掉了以前那个任性的自己，变得成熟懂得去体谅别人。只是那一种从骨子里面透出来的性格，那种从就养成的男儿豪迈风，还是会时不时出现。也许这个世界，真的不得不把你变得圆滑善变，郁莜雅终于做到了优雅与豪放并存，高跟与平底皆和，泪水和笑脸自如，成熟与烂漫相交。许子路知道，那是一年来磨炼的成果。她终于成为了一个懂得分寸的女生。那些年的调皮和任性，都过去了。看着她那抹笑，他感觉一切都恍若昨日。但是他明白，所有的所有，都不似那年。还是最老套也最熟悉的那句话——人，都是会变的。“好啦，还给你。”一蹦一跳走进来的郁莜雅看起来很开心，一下子跟自己成熟的打扮有些不太协调。许子路淡淡一笑：“怎么，周老师什么了吗？”“不用考核啦，直接——进、一、班！”少女激动得跳了起来，拿起放在椅子上的手提包就直接走出奶茶店连那杯放在桌上的奶茶都给直接忘掉了。许子路无奈地看着郁莜雅蹦跳的背影，拿起桌上的那杯未喝完的奶茶跟了上去。嘴角勾起一个笑容，最终还是垂下了。怎么可能……笑得出来呢？谁给他许子路这么大的勇气去笑出来。嗯，一班，同一个班，本来是应该高兴的。她也很高兴啊，同一个班。只不过对方高兴的是因为她跟沈南城同班了。许子路忽的就想起了公布分班结果的那一，多少女生站在公告墙前面激动得尖叫，她们兴奋的脸许子路至今都没有忘掉。“跟沈南城一个班！”“真的耶，跟他一个班！啊好幸福……”许子路当时就在想，如果那个时候郁莜雅也在的话，如果郁莜雅也在一班的话，她大概会有多激动？许子路羡慕沈南城，真的很羡慕。以至于刚才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从都到尾都是微微低头，没敢正面对上沈南城打量他的目光。一秒都没有。在他们面前，自己永远都是那么自卑，那么弱。沈南城什么都会，而他只会学习。许子路记得，以前还没有分班的时候，程毅也有不少女生喜欢。他还记得，那几个女生的谈话。“看看看，程毅好帅啊。”“帅有个屁用，学习又不好，一副吊儿郎当的，一点都不老实也不靠谱。”“学习好？许子路啊？他那怂样谁喜欢呢？”“学霸呗，学霸喜欢学霸不是挺好的么。”“人家是学霸啊，许子路长得其实也蛮帅的，就是那性格……而且他啊，听体育是勉强及格呢。”“你看看他那眼镜，一看就是个书呆子。”“嘘，声点，别让他听见了。”许子路停了一下手里的笔，最后还是默默地叹了口气，继续写下去。他听见了，每一句，每一个字，清清楚楚，完完整整。可他又能够反驳什么呢，连他自己都觉得别人的一点都没有错。他就是一个书呆子，就是个体育渣，就是除了学习以外再没了任何的长处。特长？学习。擅长？学习。爱好？看书。孤僻而寡言，这样的男生大概没多少人愿意去靠近。许子路觉得这倒也是省事儿，至少这样子就不用把时间浪费在别的地方上了。他家是穷，他还要每放学回家给母亲做好饭，然后再出去外面打工到晚上十点回家，再温习功课做作业，凌晨两点睡觉，第二五点起床然后做早饭，又是新的一。日出而作，日落却不息。他的黑眼圈大概比那些三更半夜还在打电动打游的男生还要黑。十岁的时候父亲就丢下了他和母亲，跟另外一个有钱有颜值的女人不知跑到了哪里去。母亲嗜酒好赌，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统统给赌了出去，输了醉醺醺地回来，家里总能听到酒瓶被砸碎的声音。有一次，玻璃还扎到了他的额头上，至今他右边的太阳穴往上的位置还是有一个的疤，所以许子路总是留长刘海挡着。划伤的那年，他十三岁，眼镜摔在了地上，镜片也碎了，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眼前一片殷红，头也有点晕。最后还是邻居把他送到医院去的，头上缝了七针。所以，许子路不喜欢“7”这个数字，也不再戴玻璃镜片的眼镜了。从那往后，似乎是母亲也醒悟过来了，不再喝酒，不再dubo。只是她那时候因为长期的兴奋和疲劳，导致美貌容颜的褪去，身体也落下了不少病。没有哪个公司愿意收一个没有学历又看起来病怏怏的女人。最后母亲去一家大厦当清洁工去了。然而，清洁工是一件多么累的活，工资也少。能够刚刚好养家糊口就不错了，许子路哪怕是九年义务教育不用交学费，伙食费有时候都成了负担。他他去打工，去赚钱。母亲却让他好好读书，打工会让他成绩下降。所以他一直很努力很努力，他要成为第一，不让母亲担心，不成为母亲的累债。然后一有时间就去打工，做服务员也好，派传单也好，看店也好，什么都可以。一个人，一有24个时。他许子路不是聪明人，不能够过目不忘，甚至背课文花的是其他人两倍的时间。所以他练，用一副破烂残缺的卡牌锻炼自己的记忆力，用尽了所有可以用的时间，甚至连路上，车上，做饭，上厕所的时间都给用上了。他的生活就像是打仗一样。当他人生第一过得无聊的时候，是半年前。他母亲去世了。劳累加抑郁，还有心脏病。回家一打开门，看见那个倒在地上的女人，许子路是第一次这么慌张这么茫然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