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如果天晴，你在身边（2）（1/1）

“走，上车。”等到黄昏都快要消失的时候，顾七里才从教学楼的台上下来。站在地面上，左边的空尽头还是一片的晴朗，还是如同早晨一样明朗，云还是洁白无暇。而右边的空就已经被黄晕和丝丝缕缕的黑色渲染，大片大片的黑色放肆地吞噬着这片空，就如饥饿的猛兽一般，用着风卷残云般的速度，像是高级粉刷匠在帮忙着，拿着巨大的粉刷，蘸足了黑色的颜料，就直接往上刷上去，丝毫不手软。时间不等人，他也不等人。六点半，学校里的学生早就走得差不多了，白热闹喧嚣的校园突然之间就这么安静了下来，空寂极了。黑色的法拉利停在校门口，沈南城打开车门，朝着顾七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顾七里坐进去，又是别样的一番感觉。如今她不再是当初那个连雪糕都没有见过的女孩，但是对于这种名车，她还是忍不住感叹了起来。薛家并不算是什么有钱的家庭，不过就是在普通人的中等上范围罢了。并且，他们崇尚的生活习惯一直以来都是节俭。“你要带我去哪里？”顾七里坐在左边，看向坐在右边的沈南城。不知道是不是暗下来的原因，她忽然间觉得，旁边的这个少年跟今早的似乎又相差了不少。昏暗的夜色中，她没法看清楚少年的面容，却总觉得此时此刻他的唇角是扬起的。她从喜欢去台上面，因为台是难得开阔的地方，也是比起地面更加接近空的地方，足以容纳她一累积下来的种种郁闷和委屈。抬起手将掌心对准空中那个发光的圆点，即便握紧手的时候抓到的仍然是空气，她却像是孩子一般兴奋，觉得离那光芒再也不远了。长大以后，她明白，那时候自己抓住的虽然只是一团空气，却也抓住了勇气。面对未来的勇气。她在台上看过黎明的空，大片黑暗中，被一团的微弱的光芒撕开了一道口子，然后越来越大，知道所有的黑暗都消失殆尽。她还看过很多。清晨的空，是淡蓝色的，好像有些透明，给人一种很舒心的感觉；上午的空，是深一点的蓝色，蔚蓝的，还有些许的白云悠悠飘荡着，这个时候通常有不少的大妈在广场上挥刀舞剑；中午的空，颜色似乎又变淡了，头顶上的圆点点放出了它最亮的光芒，耀眼极了；傍晚的空，日落黄昏，空过渡的颜色才是最最美丽的，浅黄橙黄再到红色，给人带来了一种很平静的感觉，哪怕它的颜色是那么浓烈艳丽，看起来似是辉煌无比。“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去台？”“我怎么知道？我只知道我喜欢去台。”少年轻轻一笑。从课室里面一路跑上来的少女显得有些气喘吁吁的，穿着短短的校裙好像不管怎么坐都特别容易走光，她干脆就特没形象地躺在了地上，仰起头看着那渐渐暗下来的空，书包被丢在了一边。少年坐在她旁边，斜遮在他面前的刘海被吹了起来，一飘一飘的。忽然一阵风刮过，掀起了短短的格子纹裙子，惊得顾七里尖叫着坐起来，两只手拉着裙子满脸通红地瞪着旁边的沈南城：“不许看！”沈南城一勾嘴角，别有深意地看着少女，黑色的双眸像是有魔力一样。“你介意什么，又不是第一次看了。”“沈南城！”少女的脸更红了。这倒让顾七里想起了时候，那个浑身发抖不愿意跳下来的女孩。而如今，她早就能够利落地爬上爬下，绝对不比当年的吕单要差到哪里去。她也不再是那个会跑到村门口遥望路上想要期待着看见那个白色身影的女孩。时过境迁，一切都不一样了。至于她，终于遇到了沈南城，再找回了曾经那个如同深秋画卷里的少年，那个消失在红枫落叶林中的人，如今已经长得高大，站在她面前也不同了一个样。不同了……从第一次见她就有这种感觉。还是黑色的短发，还是黑色的双眸，还是白色的衬衫。可就是，不一样了。那一种变化，不是区区只言片语就能够表达得出来的。据，如果两个人之间有缘分，那么不管隔多远他们都总会再相见。这也许就是“缘见”的含义。他们谁都没有刻意去找谁，可却还是再一次相遇了。顾七里忽的想起以前看到过的一个句子：“我要画一个圆，把我们两个圈在里面，这样一生都不会分开”。但在她眼里，更多的却像是一种桎梏，像是画地为牢。人生，于她来从来都是随遇而安的。过分去追求什么，结果也不见得能够得到什么特别好的。船到桥头自然直，她总是这么一个悠悠的人，总是被念晓她不懂享受青春不懂珍惜时光。在念晓的眼里的青春，或许就是不少女生都想着的。什么“没谈过恋爱的青春不叫青春”，要无论如何都得好好地先谈一场怎样惊地泣鬼神的恋爱，要怎样夸张夸张的戏码。这种东西，她顾七里从没想过。念晓揶揄她她榆木脑袋没感情。但她自己心里明白，要有喜欢的人，当真没有吗？只是她没想过要怎么，她也没有去找过那个人。她只是单纯地想要见到他，却没有想过要掀开世界去找到他。然后就这样，她再一次见到他了。所以有很多东西，该有就总会有，不该有的不去强求就是了。那些急切着想要来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的女生，或许早就明白这也只不过是青春里面一场轰轰烈烈的戏，落幕了就完了结束了。当真问有没有谁想要发展到以后？绝对没有这种想法。她们只是热衷于享受那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执着于遇到一个像言情里一样关心自己疼自己把自己捧在手心里面的少年。但也就仅此而已了。如今的时代，大家似乎都明白了“没有走得出大学的爱情”，“没有白头偕老的初恋”，“儿时的承诺只是童言无忌”。“还没经历过，就已经知道后果；还没开始，就已经清楚结束。”刚刚步入高中的女生们，有的还没谈过恋爱，就已经知道初恋不会有一个圆满的结果，就已经知道会给两者之间留下无法愈合的伤痕。有的人选择了沉默退避，有的人却仍然是热衷于此，如同渴望温暖的飞蛾，宁可自虐也要扑向光明。然后痛过哭过，再重新站起，脱胎换骨，最后成为自己曾经厌恶过的肮脏的社会的一员，成为了自己曾经嘲讽过的鄙夷过的社会人。然后，所谓的青春就这么匆匆而过。可惜那个时候，顾七里虽然依旧闲静平淡地遵守着自己所谓的“随遇而安”，可惜那个时候，她还不懂得这一切。她和那些女生一样，都是看着书里面的经历，将所谓“过来人”的路子印证给自己，代入到自己的世界里。所以，当她第一次发现自己能够在一个男生面前脸红的时候，她忽的就明白了什么。但又好像还是很模糊的一个概念。“你……这么久为什么都不来找我。”第一个打破沉默的，还是顾七里自己。她若是面对沈南城，就总会突然间失控了，特别容易失去自己的理智，将所谓的“淡然”和“随遇而安”全盘推翻。“怎么，想我了？”少年坐到她身边来，低着头望着她，语气里有着调戏的意味。顾七里别过脸没有话。沈南城笑了笑，也没有再继续下去什么，只是抬起头望着渐渐暗下来的空，出了神。良久，才张开了口。“你啊……怎么能我没有找过你呢……”你都不知道，我去找你的时候怀着怎样的心情，回来的时候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我如约去找你了，而没有遵守约定的人却是你啊，七里。多年以后沈南城再回想当初的事情时，心里总是会不免痛了一下，不是石头撞击的那种钝痛，而是像根根银针一点一点往里扎的感觉。一想起时候她那一副害羞的模样像是含羞草；站在树上瑟瑟发抖的却又像调皮的老虎一般要挟他要吃雪糕；扑倒在他身上却一点都不感到尴尬，还巴扎巴扎着眼睛凑上去看他，连自己裙子被掀起来了都不知道；爬上了屋顶时他还记得自己不经意的回眸让他再也收不回目光，女孩灿烂的笑容让周围的风景在那一刹那全都黯然失色。而他好不容易能够有机会，满怀着期待去到的时候，他差点以为自己只是在睡觉时不心做了一个噩梦。屋子还在，不过人不在了；老树还在，不过笑声不在了；空还在，不过人不在了。我还在，可你不在了。所以，七里，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不让你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