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体验式报道频频浮出水面（2/2）

王锻志来了。刘平原问他夏季说他收受了100万是怎么回事？王锻志把录音资料拿来了，他看赵超群也在，怕几句话说不清楚，便说领导们别急，先放一段录音听听。于是开始放录音。王锻志见赵超群也掺和了进来，自己没有曝光的100万的事也曝光了，便估计昨日很可能是赵超群向夏季提供的手机号码。他知道过去超群带队报道过夏季，他们是熟的。至于100万的事，也很可能是夏季告诉赵超群，然后赵超群告的状。</p>

听完录音，刘平原说：“这么说，你是收了100万？”</p>

王锻志说：“是的，收了。”</p>

赵超群在一边帮腔说：“受贿100万，这还得了，非坐班房不可！”</p>

刘平原说：“你呀你，叫我怎么说你。你看看，现在如何收场？”</p>

王锻志说：“刘总你别急。”</p>

刘平原说：“火烧眉毛了，我怎么能不急？”</p>

王锻志说：“你听我说吧，这100万，不在我的账上。”</p>

刘平原说：“不在你的账上，在你老婆或其他人的账上，性质是一样的，你这是掩耳盗铃！”</p>

王锻志说：“是在报社的廉政账户上。”原来为了加强廉政建设，报社专门设了一个廉政账户，员工收受了红包什么的，打入廉政账号便行了，实物上缴又显眼又麻烦。</p>

他这一说，把刘平原说懵了，但刘平原立即便回过了神来，一下笑喷了：“好你个黄段子，你把别人耍了！”</p>

王锻志嘿嘿笑了。</p>

刘平原说：“我查查看。”</p>

他于是打通了报社监察部处长郑夫子的电话，请他查一下昨天下午廉政账户是否打进了100万？</p>

郑夫子两分钟后便回了电话，说是有100万，是下午6点10分到的账。刘平原回答说知道了。郑夫子问这100万是怎么回事，如何处理？刘平原告诉他，怎么回事一两句话说不清楚，过后再解释，至于这100万，暂时不要动，就放在那里。</p>

刘平原对王锻志说：“你这鬼，没事了，去忙你的吧。这事就暂时到这里，我们几个人知道就行了，不要扩散。”</p>

赵超群、王锻志都点头。</p>

刘平原显然不想事态扩大，他不是一个落井下石的人。王锻志也只是想戏弄一下夏季而已，没有更什么的心的。</p>

赵超群经历了这一幕，事儿的来龙去脉都搞清楚了。他觉得夏季不但输了，而且输得很惨。如果检察部门注意到了这个报道，认真追究起来，夏季非进笼笼不可。好在附记还留了点情，没有讲最后汇款100万的事。讲了，那就是行贿成了既成事实，说入刑就入刑了，没讲，也可能是行贿未遂，有退路的。那100万，只能当成是丢进水里了，问都不要问。这事儿的主动权全在刘平原、王锻志的手上。也就是说，这段时间，王锻志他们是再也惹不得了，惹等于是找死。就是再恨得牙痒痒的，想一口把对方生吃了，也得忍。小不忍则乱大谋。</p>

赵超群随后也走了。</p>

他到自己的办公室后给夏季挂了电话，把内幕与他的想法都一一给夏季说了。他嘱夏季，唯一可行的做法，便是做好努力进行环保整改的准备。估计这个报道省委书记、省长可能批示，省环保部门一定会找上门来的。</p>

夏季忍着一肚子气，把赵超群的话听进去了。</p>

书记、省长果然当天便批示，责令金宝铝业公司限期整改到位。省环保厅一队人马两天后进驻金宝铝业公司，督促整改。</p>

夏季也被逼着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整改，并拿出一砣钱安抚当地百姓。至于行贿一事，他一口咬定只是说说而已，并没有实行的。上头也信了夏季，因为他们判断，王锻志如果真受了贿，不会屎不臭挑起臭，自我暴露的。他也许只是为了羞辱对手一下罢了。夏季脱了一层皮，但总算没有进笼笼。他恨王锻志毒，但庆幸他还没有坏透，把自己玩死的。王锻志他们若供出去的话，夏季确是没有活路的。</p>

此时，经济部记者刘秋天坐不住了。他的手头，也有一个可以做体验式报道的很好的线索，只是考虑到报道可能有一定的风险，他才压了一下，没有马上动手。王锻志连下两城抢了头功，他很不是滋味。这个头功本来应该是他的。他恨自己太不果断。</p>

事情是这样的。读者来信称：近日，在清水市郊区某建筑工地上，有人以富婆出钱寻找体健男子与之共孕以继家业为名，骗取民工上钩，然后骗钱。已有多名民工被骗，损失惨重。</p>

下了决心搞体验式报道后，为了增加保险系数，不致出危险，他又与清水市公安局治安科取得了联系，请求他们派3名便衣民警协助。刘秋天是一个有10年工作经验的记者了，业务上不错，但就是没有顶尖的代表作。他想，这次搞不好会弄个好作品，让同事们瞧瞧他刘秋天也不是个碌碌无为的人。怕上司觉得有危险会阻止他，他有意没有汇报。</p>

采访第2天便如期进行。</p>

6月初的一个中午，太阳照在大地上，已有点热了。</p>

清水市市区边缘一个建筑工地旁的马路上，走过来一位西装革履，穿戴颇为整齐的男子。</p>

他就是刘秋天。刘秋天的步子并不是很急，一边走一边用眼睛的余光，打量着周围，仿佛一位东施效颦的假福尔摩斯。</p>

突然，一辆摩托车从后面呼地开了上来。一位用头铠把头武装得严严实实的男子一踩刹车，摩托车便灵巧地正好停在了刘秋天的面前。摩托车上的男子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一张类似于小报的纸递给了刘秋天，便一溜烟似地消失了。</p>

刘秋天并不感到意外，他等的就是神秘骑摩托车男子的出现。</p>

刘秋天从容不迫地展开那张纸，只见上面写了这么一些内容：“a市潘金英求孩，今年31岁，肤白靓丽，为继家业特委托律师西门雪寻找体健男子与我共孕，事成重谢10万元……”</p>

刘秋天拨打小广告上刊登的电话号码问道：“喂，你是潘金英吗？”</p>

“我不是潘金英，我是潘金英的律师西门雪，有什么事请讲。”</p>

刘秋天说：“我看到了潘金英刊登的广告，真心想和她交个朋友。”</p>

电话那头的西门雪说：“听你的声音，你肯定长得很帅，潘金英肯定会喜欢你的。不过请你通过银行先汇2000元办理费过来。”</p>

刘秋天不假思索地说：“没问题，我就将办理费汇过来。”</p>

刘秋天取出2000元现金，到银行按西门雪提供的账号将钱汇了过去。</p>

钱汇走以后，刘秋天又和西门雪通了话：“我已将办理费汇出了，什么时候能和潘金英见面呢？”</p>

对方说：“很好，我会尽快与潘金英联系，但是你还需汇1500元的保证金。”</p>

刘秋天说：“好的，我立即就汇过来。”</p>

之后，他又拨通西门雪的电话：“我已将保证金汇出去了，能不能让我跟潘金英说几句话。”</p>

西门雪说：“没问题，潘金英就在我旁边，你稍等一下。”</p>

潘金英说：“小帅哥，你好，听到你的声音我真的很开心，我很想赶快过来与你面谈。”</p>

此时，刘秋天有意说话显得有些语无伦次，一副色狼的嘴脸：“好啊，最好是是……越快越好……”</p>

潘金英又说：“我虽然钱有的是，但为了检验你的诚意，请再汇1000元过来作路费，你看怎么样？”</p>

刘秋天连声道：“好，好，没问题。”据刘秋天掌握的情况，这该是结尾了，应该抓住机会马上投饵，不然，对方就会立即销声匿迹，“我现在只想快点跟你见面。我是建筑老板，有的是钱，你许愿的钱我可以不要。只要能跟你见面交个朋友，我愿倒付给你10万元，如能与你共度良宵，倒付你50万元，怎么样？”</p>

对方显然没有思想准备，电话出现了静音。</p>

过了一会儿，西门雪说：“见面没任何问题。其它的事到时再商量好吗？” </p>

刘秋天说：“什么地方见面？”</p>

西门雪报出了清水市一个高级五星级大酒店：“华美大酒店。” </p>

刘秋天说：“什么房间？”</p>

西门雪说：“我马上联系，就告诉你。”</p>

待了一会儿，对方报出了房间号码：“802房。”</p>

刘秋天说：“什么时间？”</p>

西门雪说：“下午两点。”</p>

刘秋天说：“好的，一言为定。”</p>

西门雪说：“先生，忘了问你的大名了。”</p>

刘秋天说：“我叫武二狗，就叫我武先生好了。”</p>

下午两点整。华美大酒店802房间。</p>

之后，刘秋天给公安局治安处拨了个电话，告诉他们这一会面信息，请派人配合。</p>

下午两点整，刘秋天准时出现在华美大酒店802号房间门前。他手里多了一只醒目的黑色高级老板箱。</p>

“叮咚、叮咚……”刘秋天按响了门边的电铃。</p>

门应声而开，开门的是西门雪：“你就是武先生吧？”</p>

刘秋天说：“是的。”</p>

西门雪说：“请进。”</p>

刘秋天进了门。</p>

这是一间高级客房。风情万种的潘金英已在此等候多时。</p>

潘金英眼睛如两只肆无忌惮的探照灯，在刘秋天的身上照来照去：“先生真是一表人才。” </p>

刘秋天也不失时机地奉承：“小姐也赛过狐狸精。” </p>

西门雪问：“钱带来了吗？” </p>

刘秋天把老板箱放在柜子上，拨了几下密码，箱子便开了。一箱子崭新的百元大钞。潘金英和西门雪看得眼睛闪闪发光。</p>

潘金英递过来一杯早已准备好了的矿泉水：“一路上辛苦了，先喝矿泉水解解渴。” </p>

刘秋天接过矿泉水，喝了一口便意外地呛住了，直奔卫生间。</p>

潘金英和西门雪还没有回过神来，刘秋天已从卫生间出来了，水也喝光了。</p>

潘金英和西门雪对了一下眼睛，似乎只可意会不可言传。</p>

女人眉目传情，递过来一根香蕉，并故意用嫩葱一样的指尖碰了一下刘秋天的手：“武先生，你先吃些水果。”</p>

不一会儿，刘秋天就有些迷糊了，说话前言不搭后语。</p>

潘金英很温柔地说：“武先生，你是不是困了，到床上休息一下子吧？” </p>

刘秋天也没有推托的意思。</p>

刘秋天一到床上，便呼呼大睡。</p>

西门雪感叹道：“这麻醉药还真管用！”</p>

潘金英发出指令：“快，提箱子，走！”</p>

西门雪提起箱子，两人匆匆出门。</p>

他们也想到过顺理成章地让刘秋天付见面费和共度良宵费，但怕其中有诈，所以选择了颇为保险的投药提箱走人。</p>

门一打开，3位保安模样的人堵在了他们的前面，一个个眼睛如匕首。</p>

才呼呼大睡的刘秋天也一跃而起，冲过来夺走了西门雪手上的老板箱。</p>

潘金英大吃一惊：“你怎么起来了？” </p>

“你们那点雕虫小技瞒得过我，爷爷我在部队干过侦察。” 原来，刘秋天是假装呛了，那口水没有喝下去，吐在了洗脸盆里，其余的水，也都倒到了洗脸盆里。刘秋天料定他们会在水里做手脚，来了这一招。</p>

西门雪惊惶失措地问：“你们这是干什么？” </p>

刘秋天答：“干什么你们心里还不清楚？” </p>

西门雪问：“你们是公安？” </p>

刘秋天得意地说：“哈哈，你还识相！铐起来！” </p>

于是，西门雪与潘金英被带到了公安局。一桩离奇的治安大案，就这样被刘秋天给破了。</p>

稿子在电脑上劈里啪啦，1个多小时便打了出来。因是亲身体验，印象极深，稿子敲起来如有神助。</p>

刘秋天的稿子一路绿灯签发到晚班。稿子见报后，也如少女被逼做性奴的稿子一样，市场反应奇好，而在编前会上，却受到了批评。</p>

赵超群发难说：“我认为这类稿子，还是原来的意见，不宜在党报上登。这类稿子，容易给人低俗的感觉，就是你再想法子洗白，都难以洗白的。”</p>

这次是张火站出来辩白，因为稿子是经过张火签发的，他说：“我可不是花岗岩脑袋，觉得题材这也是禁区那也是禁区。新闻题材没有那么多禁区的，关键是如何处理。”</p>

赵超群说：“你说我是花岗岩脑袋？”</p>

张火说：“我可没有说你呀，是你自己说的。”</p>

赵超群说：“你们这样一意孤行，是会弄出大乱子来的。”</p>

张火讥笑说：“谢谢你了，好心的赵总。”</p>

赵超群用眼睛扫了一下会场，他在寻求支持者，但没有人站到他一边来。他很失望，说：“好吧好吧，听不听是你们的事，就当我是放屁好了。”</p>

刘平原觉得作为一把手，是应该旗帜鲜明地给采写者打打气才行了，他说：“我讲3点，一是记者采写这样的新闻不容易，最好不要轻易否定。二是若这样揭露民生问题的新闻也被认为是低俗的话，那是在侮辱人文关怀。三是记者为采写这样的报道如此冒险，我不赞成。我们需要好的新闻，但有可能要付出血的代价的新闻，能不搞便不要轻易地搞。好了，评报就暂到这里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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