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他要走了（1/2）

十日一闪而过，很快，就到了安玲珑和墨卿九大婚的前一夜。

在各方紧锣密鼓的筹备下，一切都打点妥当，整个凰安京城挂满了红绸，地上铺满了鲜花和锦红，真真应了那句话，十里锦红，花香满街。远远看去，凰安京城到处是鲜红夺目，华丽耀眼。夜晚灯火下，那万千红绸霞光在夜色中如同天上的星辰明月，璀璨绚丽。

凰安王宫本就是富丽堂皇，如今精心布置过后更是极尽奢华。入夜，王宫中依旧灯火通明，蝉翼红绸编织的红色灯笼在宫中蜿蜒铺开，宛如盛开的红莲，艳丽而奢靡。夜明珠为灯，错落地挂在红色灯笼之间，如天幕的星沙，耀眼却又飘渺。

安玲珑站在窗前，目光柔和地看着外面的红色灯笼和夜明珠交织的五彩霞光，看着璀璨绚丽的星辰明月，她久久地出神。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因为明日三更时分就要起来梳妆打扮，今夜一切准备妥当后，宫女早早服侍她睡下。可她闭上眼睛却没有半分睡意，不知过了多久，她在床上再也躺不住了，索性起身下床，走到窗前，看着入眼处满目鲜红，锦绸华贵，想着将天下都包裹成这样一种颜色，该是何等的震撼人心。

往事在她眼前浮现，从她在熹元密室里初次遇到墨卿九时起，到几日前他抱着她从御花园回来。这其中他们经历了太多曲折，她怀疑过，害怕过，退缩过，也曾无数次想过放弃，但都是他始终陪在她身边，不厌其烦地温柔告诉她，要相信他。

墨卿九，真的对她很好。

想到他温柔宠溺的笑容，安玲珑唇角勾起柔美的笑。她伸手捂住心口，感觉幸福满满的似乎要溢出来。

若说元昳让她的人生变得灰暗，让她的心变得冰冷，不再相信任何的人和物；那墨卿九就是照进她心里的一束阳光，一点一点温暖着她如寒冰般冷硬的心，直到让它再次跳动。

能够遇到他，她何其有幸。

想到这里，安玲珑低眉浅笑，眉眼间尽是幸福的笑意。忽然，身后传来男子的声音，熟悉得仿佛昨日。

“玲珑。”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安玲珑猝然回头，见内殿门前站着一身蓝衣的苏玄，男子眉眼如昔，只是如今添了许多憔悴。他深深地注视着她，捕捉到她眼角眉梢还未散尽的笑意，他苦笑了一声，朝着她缓缓走来。

“苏玄，你来了。”殿中寂静，两人的声音仿佛穿过漫长的岁月又重新聚合在一起。见到苏玄过来，安玲珑很是惊喜，她快步迎了上去，伸手拉着他的胳膊，似抱怨般地轻声道，“那日你不告而别，我以为你不愿意再见我了。”

见她像从前那样拉着自己的胳膊，语气是许久未有过的温柔娇憨，苏玄心中一动，只觉得心头五味繁杂。

是啊，她许久都没有对自己如此亲近了，也许久没有这么开心地笑了。

明日她就要嫁给墨卿九了，她是真的很高兴吧。

想到这里，苏玄心头泛上苦涩，心隐隐地疼了起来。垂眸看着她亮晶晶的美眸，他掩下心间疼痛，目光柔和地看着她，伸手为她理顺鬓间青丝，“我怎么会不愿意见你呢？那日……我是有别的事情，不得已才会不告而别。”

安玲珑探究地看着他，似乎不太明白是什么事能让他迫不得已。见她有些疑惑，还未等她开口问，苏玄笑了笑，他定睛看着她的明眸，轻声问道，“玲珑，你开心吗？”

见他忽然这样问，安玲珑眸光微动，她拉着他胳膊的手指轻颤，眸中渐渐染上了些许防备。

见此情景，苏玄苦笑了一声，他知道他曾经对她做过的事情给她留下了深深的阴影，以至于现在他认真地问一句，她都会对他有所防备。

她是害怕自己今日前来居心不良，想要掳她离开吗？

“其实我今天过来，是来祝福你的。我知道，你等我这一句祝福等了六年，从当初离开天门时，一直等到现在。”许久，苏玄轻叹了一口气，神色却是难得的认真，“当初我不愿意祝福你，是因为我知道，元昳并非你的良人。但墨卿九和元昳不一样，他对你的感情是真的，所以在你大婚前一日我来了，我愿意祝福你们。虽然我始终不愿意承认，但的确，他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玲珑，有他在你身边守着你，我很放心。”

“苏玄，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没想到苏玄会这样说，安玲珑美眸中盈盈光泽闪动，她笑了笑，“你说的不错，这一句话我的确等了六年。如今如愿以偿，我的心也终于安了下来。”

“看着你欢喜，我也就欢喜了。”见她笑了，苏玄也笑了，他垂眸定睛看着她，忽然轻声道，“玲珑，我要走了。”

“走？你要去哪里？”安玲珑一怔，惊讶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苏玄摇了摇头，轻轻地说道，“或许再出去游历几年吧。你走了，天门只剩我一个人了，我留在天门也没什么意思，倒不如出去走走，历练历练。更何况，以后天门只靠我一个人了，我唯有让自己变得更好，变得更强大，才能守护住天门。”

安玲珑抬眸怔怔地看着他，见他眉宇间难掩苍凉和哀伤。眼前的苏玄离着她那么近，却仿佛那么远，这一瞬，她似乎有些不认得他了。许久，她轻叹了一口气，眸中有泪珠滚落，她呢喃道，“苏玄，对不起。”

“别和我说对不起，玲珑，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爱你是我一厢情愿，和你无关。”苏玄见她眼睛里泪珠闪烁，他上前握住她的手，一股力量仿佛从他手中传来，令她心里渐渐安慰，“你只要记得，一定要欢喜，一定要幸福！因为你欢喜，我就欢喜；你幸福，我就幸福。虽然站在你身边的人不是我，但只要你回头，我始终站在你身后守着你，不离不弃。”

听他这么说，安玲珑嘴唇动了动，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夜明珠光怪陆离的光芒洒下，把殿中映得迷离，如梦似幻。安玲珑怔怔地看着苏玄，见他轻叹了一口气，松开了握住她的手，他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内殿。

“苏玄，忘了我吧。”注视着他孤寂的背影渐渐远去，安玲珑轻声开口，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内殿中，格外清晰。

闻言，苏玄脚步一顿，他的身子颤抖着，正如他的心在颤抖一般。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转过身来说什么。可他最终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而是逃也似地走出了内殿。

他脚步如飞，几乎片刻就离开了内殿，消失在安玲珑的视线中。夜色中，他跌跌撞撞地出了凰安王宫，终于走到外面后，他的身子踉跄了一下，险些扑倒在地。

“忘记你？我怎么可能忘记你？”他的苦笑声中带着嘲讽，似乎在嘲讽自己，又似乎在嘲讽命运。

“主子！”外面等候的嘉年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见苏玄痛苦地捂着胸口，他连忙扶着苏玄靠着宫墙坐下。

“主子，你怎么了？你受伤了吗？”见他紧紧地捂着胸口身子颤抖不已，嘉年大惊失色，他连忙检查苏玄身上，却并没有发现伤口，也没有发现血迹。

苏玄伸手拂开了嘉年，他苦笑呢喃着，胸口剧烈的痛让他眼前发黑，他慢慢地把整个身体靠在墙上，虚弱地闭着双眼，额头上满是冷汗，他大口喘息着，一动也不敢再动，只能无力地等待着胸口剧痛的缓解。

“主子，你怎么样了？”从未见过苏玄这个样子，见他痛苦地坐在地上紧闭着双眼，嘉年只觉得心惊不已。

是谁把苏玄伤成了这个样子？他身上并没有外伤，难道是内伤？

许久，苏玄终于从胸口剧痛中缓过神来，他苍白的嘴唇颤抖着，无力地摇了摇头，气若游丝道，“我……我没事。”

“可是主子你……”嘉年担忧地扶着他，看着苏玄这个样子，他心急如焚。

“扶我起来。”苏玄紧紧地抓住了嘉年的手，想要借力撑起身来，可他几次尝试，却是无能为力。

“都成这个样子了，还说自己没事。”

忽然，男子淡雅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带着清浅的叹息和遗世的嘲讽，向着他缓缓而来，“苏玄，我记得我提醒过你不要动情，你怎么还敢去见她？”

听到那个熟悉声音，苏玄猛地抬眸看去，朦胧中，眼前青色衣衫晃动，迷离的光芒下，妖冶华美的男子缓缓走来，走到他面前时，他蹲下身，定睛看着他。

“你莫不是忘了，你身上有着合欢蛊，你若是对她动情，就要承受万蛊噬心之苦。”青璃公子见他痛得脸色惨白，浑身抽搐，他轻声叹息道，“苏玄，我这是为了你好。”

“你把我害成了这个样子，还大言不惭地说是为了我好？”苏玄怒视着眼前的青璃公子，眸中怒意疯狂燃烧，席卷而去，似乎要毁灭一切，“慕青璃，你害我还不够，竟然几次三番对她下手！今日你自己送上门来，我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要除了你这个祸害！”

苏玄怒吼着，掌心幽蓝色光芒聚集，就要袭上面前的青璃公子。

却不想青璃公子不躲不避，他直接出手握住了苏玄的手，凝聚在苏玄掌心里的幽蓝色光芒顿时消散，无影无踪。见苏玄脸色苍白，额上汗珠滚落，似乎承受着极大的痛苦，青璃公子眸光微动，他握着苏玄的手渐渐收紧，“别挣扎了，你现在的样子，难道还是我的对手吗？”

“放开主子！有我在，别想动主子分毫！”见青璃公子放肆地握着苏玄的手，嘉年眸子一紧，他一把打开了青璃公子的手，挡在了苏玄面前，“滚开！”

“嘉年，就凭你也想和我作对？”见嘉年满目杀气地看着自己，青璃公子挑眉，他轻笑了一声，“你主子安然无恙的时候也只能和我打个平手，他现在这幅模样，只能任我宰割……至于你，十个加起来都不是我的对手！”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不会让你动主子丝毫！”嘉年毫不畏惧地挡在苏玄面前，警惕地看着青璃公子，“大不了鱼死网破。”

“既然你自己找死，那我就成全你。”青璃公子冷笑一声，他掌心灵力聚集，眸中杀意流露，就要袭上嘉年。

却不想，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苏玄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推开了嘉年。他一双眼眸含怒看着青璃公子，沉声问道，“慕青璃，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见苏玄忽然拉开嘉年，青璃公子千钧一发的杀招戛然而止。他手腕一转立即收手，将灵力强行收了回去。压抑住心口逆流的气血，他定睛看着苏玄，几乎是一字一顿道，“我是来救你的！”

“救我？你若是真的想要救我，那就把合欢蛊的解药给我！”苏玄沉声道。

“我告诉过你了，合欢蛊没有解药，你若是真的想解了合欢蛊，只有一个办法。”青璃公子说着，他从袖中拿出一个锦盒来，锦盒打开，里面是一个药丸，他拿起那个药丸举到苏玄面前，挑眉道，“只要你忘了她，你就不会再受合欢蛊的折磨。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药，它叫忘情，吃了它你就能把那个女人忘得干干净净，从此以后不会再记得她，也就不会受合欢蛊的折磨了。”

青璃公子说着，将药丸举到了苏玄面前，他的话语低柔，似乎在诱哄着一般，“苏玄，以后的路还长，何苦自己折磨自己？忘了她，开始新的生活，这样对你对她都好。”

听着青璃公子的话，此时此刻，不知是被万蛊噬心之痛所折磨，还是被多年来求而不得的情殇所折磨，苏玄只觉得心中痛得厉害，眼前一片模糊，他的意识渐渐薄弱。似乎受到了青璃公子的蛊惑，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那药丸时，忽然一个邪肆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苏玄啊苏玄，你可真是可笑！当着她的面口口声声说爱她，说要守着她，可下一刻你就想要忘了她！这样的你和当初背叛她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忘了她，你此生就再也不会有机会了！你守了她十几年，就这样轻易放弃了，你甘心吗？”

“你可真是懦弱得可笑啊！”

男子森然如魔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苏玄只觉得脑子里嗡得一下，他整个人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青璃公子见他伸出手来接那药丸，还未来得及欣喜，却不想下一刻，苏玄指尖一颤，他眼神瞬间冷若寒冰！

他低吼了一声后，猛地出手，一把挥开了青璃公子的手。青璃公子不妨，手中捏着的药丸滚落在了地上。

下一刻，苏玄掌风呼啸挥过，滚落在地上的药丸瞬间化作粉末。苏玄双眸猩红，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他猛地上前一步，五指成爪，瞬间扼住了青璃公子的咽喉。

他双目猩红，本就苍白的皮肤上面露出银色的纹路，像一朵朵雪花在他精致的面孔上密布绽开，甚至于，将他密长卷翘的睫毛都染上了银色光气，整个人看起来妖邪森然，犹如邪魔。

青璃公子未曾见过苏玄这般模样，他伸手欲掰开他的手，但他仿佛天赋神力，在苏玄手中他根本挣扎不得。苏玄的手指锋利如刃，只需要稍微用力，他的脖子就会应声而断。这一瞬间，他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他惊恐地看着苏玄，费力地问道，“苏玄，你……你怎么了？”

可没想到，苏玄只是冷笑，莹白修长的手指像冰凉的刀锋划过他的脸颊。

“本尊才不是苏玄。”他冷笑着看向青璃公子，“那个懦弱无能的苏玄，根本就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你……你是谁？”闻言青璃公子惊恐地瞪大了双眼，骇然地看着面前这个如妖似魔的人。

见青璃公子的惊恐模样，那人阴森森地笑起来，“怎么，你不认得本尊吗？难不成苏昊冥没有告诉你，他传授给你的邪术，是从哪里练就的吗？”

“你……你竟然是……”青璃公子骇然地看着面前的人，他听到了自己颤抖的声音，“你竟然是天门禁地里的人！”

“本尊说过，用不了多久本尊就能从封印中出来，如今可真是时候。”那人邪肆勾唇，他森然地笑着。待他转眸看向璀璨绚烂的凰安王宫时，他的眸光瞬间冷冽。他脸色一变，挥手甩开了青璃公子，大步朝着凰安王宫走去，“这就要大婚了吗？这就要在一起了吗？真是痴心妄想！想要让本尊成全你们？绝不可能！”

“主子！主子！”见此异变，一旁的嘉年呆愣在原地，久久不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待他看到苏玄杀气凛然地朝着凰安王宫大步而去时，他猛地冲上前去要拉住他。

“别去！他不是苏玄！”青璃公子被那人重重地扔在地上，他感觉身体仿佛撕裂一般疼痛，他伏在地上喘息着的时候，见嘉年就要冲过去，他竭力呼喊着，想要阻止他。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人冷然一挥手，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嘉年重重地落在了地上，他伏在地上，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主子！主子！”嘉年不甘心地往前爬着，一声一声呼唤着苏玄，“主子，你醒醒！你醒醒啊！”

“真是麻烦！”见嘉年不要命地爬过来想要阻止他，那人冷然垂眸看着嘉年，血色的眼底杀气腾腾。

下一刻，他掌心中银色光芒聚集，五指呈爪朝着嘉年袭去！

眼见得嘉年必死无疑，可没想到下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