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调虎离山(1/1)
见流觞好巧不巧地停在自己面前,此时这么多人看着她,安玲珑微微一笑,她伸手拿起流觞,站起身来。“这流觞诗会何时让女子进来了?”安玲珑站起身来后,礼部尚书瞧着她微微蹙眉。因为隔着有些远,再加上安玲珑和墨卿九此次出宫身着便服,乔装打扮过,年近七旬的礼部尚书远远地并没有认出她来。可见她是个女子,他有些不悦。见他面露不悦之情,他身旁抚琴的蓝衣公子微微一笑,转眸看向礼部尚书解释道,“爷爷,流觞诗会并没有明文规定,女子不能参加啊。”“虽未明文规定,但女子抛头露面成何体统?”礼部尚书深深蹙眉,他鼻尖溢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冷哼。“流觞诗会向来欢迎天下才子参加,她若是真的有才华,就算是女儿身,又有何不可呢?”蓝衣公子微微一笑,倾身上前,在礼部尚书耳畔用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爷爷稍安勿躁,孙儿相信,她一定会给您惊喜的。”闻言礼部尚书哼了哼,根本就不相信蓝衣公子的话,“一个女子而已,能有什么惊喜。”“爷爷这话就不对了。”见他这般冷嘲热讽,蓝衣公子也不恼,依旧是笑若春风,“爷爷还记得刚刚我给您看的诗吗?”“那首兰亭丝竹吗?”礼部尚书点点头,转眸看向蓝衣公子道,“那诗真真不错!这些日子你小子用功了?竟是精进了如此之多!”“孙儿哪里能写出这样的诗来?”蓝衣公子闻言失笑,他摇了摇头,惭愧道,“孙儿可没有这本事。”闻言礼部尚书惊奇,连忙问道,“哦?难不成是灵玧写的?”“都不是。”蓝衣公子摇了摇头,他转眸看向安玲珑,示意礼部尚书去看她,“作诗之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呢!”“她?”礼部尚书顺着蓝衣公子的视线看去,见安玲珑拿着酒觞站起身来,他微微蹙眉,似乎有些不信,“这怎么可能?”“刚刚她进来的时候被拦下,若非作了这首诗,孙儿也不会擅做主张让她进来。”蓝衣公子笑了笑道,“爷爷若是不信,看她作诗不就知道了?”蓝衣公子说完,转眸看向安玲珑,满怀期待地望着她。似乎觉得蓝衣公子的话有几分道理,礼部尚书并没有说什么,也转眸看向安玲珑,探究地看着她。“流觞诗会的规矩,是做完一首诗饮下一杯酒吗?”安玲珑举着手里的酒杯笑吟吟道,“那若是做不出诗又会如何?”“做不出可是要自罚三杯呢。”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安玲珑循声望去,见蓝衣公子正自斟自饮,一双眼睛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看向她,“流觞诗会的酒都是多年陈酿,入口甘醇,但酒力也是极大,酒量好的人三杯下去也要醉了。”醉了,就意味着离开诗会。闻言安玲珑心中了然,原来这就是流觞诗会选人的方法。做出了诗便能留下,做不出只有离开。几次诗会下来,能够始终留在里面的,定然是凤毛麟角了。“原来是这样。”安玲珑闻言嘻嘻而笑,她挑眉看向蓝衣公子,问道,“可是我酒量不好,一杯下去便醉了,到时候就不是作诗,而是胡言乱语了。”“夫人既然不想饮酒,那便可以找人替你接下,只不过诗要做两首,酒要喝两杯。”蓝衣公子微微一笑道。“两首诗倒也无妨。”安玲珑笑了笑,将手中的酒杯递到墨卿九面前,轻声道,“诺,要不这两杯酒你替我喝了。”墨卿九接过酒觞,微微一笑,将酒觞中酒一饮而尽,“乐意效劳。”“既是以春景为题,那我便以这山里的景色做诗一首。只是这山里景色,并无新意啊”安玲珑环视四周,见这山间春意盎然,却并无新奇。于是她往山下望去,看到山下湖泊时眼睛一亮。秋冬水落,春水新涨,在水色天光的混茫中,太空里舒卷起重重叠叠的白云,和湖面上荡漾的波澜连成了一片,美得让人沉醉其中,无法自拔。“有了。”望着山下的湖泊,安玲珑笑了笑,轻声吟道,“孤山寺北贾亭西,水面初平云脚低。”山下湖泊是凰安有名的西子湖,正逢春日,草长莺飞,湖边树木郁郁葱葱,莺莺雀雀飞舞,景致正好。“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听着女子的轻吟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众人果然见到湖边莺莺雀雀飞舞,热闹非常,还未来得及收回视线,听女子清丽的声音再次响起,“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众人还未来得及琢磨其中用字之妙,却听女子轻吟的声音再次响起,“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诗词终了,众人还沉浸在自然美景和诗中美丽意境中不能自拔。许久,众人回过神来,看向安玲珑的目光中满是震惊和惊艳,下一刻,众人赞不绝口。“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蓝衣公子低声琢磨着这一句话,转眸看向礼部尚书,感慨道,“短短一句灵活之极,‘争’字既佳,而‘谁家’更有情!爷爷,你说是吗?”“平平八句,自然清丽,句句回旋,曲折顿挫,皆从意匠经营而出。”礼部尚书也沉浸在其中,被蓝衣公子这一提醒他回过神来,看向安玲珑的目光中满是震惊和不可思议,“这个女子,她究竟是谁?”“我也不知,但见他们二人周身贵气不凡,只怕不是寻常之人。”蓝衣公子看了看安玲珑和墨卿九,淡淡道。在蓝衣公子和礼部尚书说话的时候,坐在安玲珑身旁的几个文人称赞之余,纷纷让她再作一首。“连作两首诗倒也不难,但若是随意而作,也没什么意思。”安玲珑转眸看向蓝衣公子和礼部尚书,笑了笑道,“不如公子容我先想想?亦或是,让我家相公替我做一首?”见安玲珑提到墨卿九,蓝衣公子眼眸一亮,赞同地点点头道,“当然可以。夫人之诗已经是上品之作,想来公子之作会更加——”“在下随意之作,哪里能和夫人相提并论?献丑罢了。”墨卿九起身淡淡而笑,含笑的目光深深地看了安玲珑一眼,“只不过在下这一首诗不为其他,只为夫人而作。”“哦?”闻言安玲珑挑眉,饶有兴趣地看向墨卿九,却听他含笑望着她,轻声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闻言安玲珑笑了,笑若春风,美不胜收。可还未等她开口,只见原本端坐主位的礼部尚书猛地站起了身,震惊地看向这边,怔愣了片刻后,他快步走出座位走上前来,待看清了墨卿九的容颜后,他猛地跪在了地上。“微臣见过王!”刚刚隔着远,虽然他见墨卿九的身形很是眼熟,但并没有细想。可刚刚听到墨卿九的声音,他瞬间就认出了他的说话声!这个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凰安王啊!而他身边的这个女子,就是安妃娘娘,哦,不,凰安的王后娘娘!见礼部尚书忽然跪下,其他人皆是震惊不已!但几乎是片刻便回过神来,立即随着礼部尚书跪下,朝着墨卿九和安玲珑的方向下跪请安,“草民见过王!见过王后娘娘!”“孤王和王后此行只是想来凑凑热闹,你们何须拘礼?”墨卿九漫漫而笑,他清声开口道,“都起来。”“谢王恩典。”礼部尚书谢恩后,带着众人站起身来,他抬眸看向墨卿九,又将目光从墨卿九身上移到安玲珑身上,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听闻尚书大人身体抱恙,王和本宫心里着实担心,不知尚书大人如今可大好了?”安玲珑看向礼部尚书,率先开口问道。“多谢王后娘娘关心,臣身体已经无恙了。”礼部尚书回答,相比于上一次看到安玲珑时的厌恶戒备,这一次他的态度好了许多。“无恙了就好。”安玲珑笑着点点头,询问道,“那不知,十日后本宫受封之日,尚书大人可会来宫中主礼?”“这”礼部尚书略一犹豫,沉声道,“臣这几日抱病在家,帝后大婚之事皆是交由礼部侍郎主管,主礼之人已定,轻易更改不得只不过臣虽然不能主礼,但帝后大婚事关重大,臣定然会亲力亲为,尽心竭力。”“那就有劳尚书大人了。”见礼部尚书答应了下来,安玲珑微微一笑。礼部尚书对她的成见她很清楚,此番立后圣旨一下,礼部尚书就称病在家,摆明了是不想管他们大婚之事。虽然礼部尚书表面上没有理由反对这桩婚事,但顽固的老人家也在用他自己的方法进行抗争,比如,做撒手掌柜。虽然没有礼部尚书参与,大婚依旧可以照常进行。但若是礼部尚书总是和自己作对,会给她多添不少麻烦。不过如今看来虽然今日之事并非她的谋划,但歪打正着,让礼部尚书真正见识到了她的本事,让他知道自己并非红颜祸水,并非只给墨卿九、给凰安带来祸事,她有着过人之处,而且是寻常女子所不能及的。礼部尚书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便会对自己改观,不会再对自己持有偏见。而他亲口答应会为大婚之事亲力亲为,就是他对她改观的表现。想到这里,安玲珑唇角勾起一抹弧度,转眸见墨卿九正看着自己,眸中蕴含着了然的笑意。她对他微微一笑,转眸见众人皆是小心谨慎地站在他们面前,拘谨得很,大气不敢出,她眨了眨眼睛,看向墨卿九,提议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打扰大家了?我们在这里,大家终究不自在。不如我们先离开。”“也好。”墨卿九含笑望着她,点了点头,携了安玲珑的手转身离去。“臣恭送王,恭送王后娘娘。”礼部尚书带着人又跪了下去,待安玲珑和墨卿九离开后,他和众人才站起身来。“爷爷,她就是你说的红颜祸水,祸国妖妃?”蓝衣公子看着安玲珑的背影渐渐消失,他转眸看向礼部尚书,嘴角抽了抽,不解地问道,“爷爷,是我之前听错了,还是你搞错了?这王后娘娘,分明是知书达理,蕙质兰心啊!怎么可能是红颜祸水呢?”“你小子怎么对老夫说话呢?”见他哪壶不开提哪壶,礼部尚书瞪了蓝衣公子一眼,哼了声道,“老夫有说错的时候吗?分明是你以前听错了!老夫何时说过王后娘娘是红颜祸水了?”就连礼部尚书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如今他已经主动改口,即使不当着安玲珑的面,也敬称她为王后娘娘了。“这”见礼部尚书睁着眼说瞎话,蓝衣公子嘴角抽了抽,但也只能作罢。毕竟礼部尚书是长辈,是他爷爷,他得给老人家个台阶下。深谙为孙之道,万般无奈之下,蓝衣公子只能向长辈低头了,“是,是孙儿听错了。”礼部尚书满意地点了点头,再次回到座位,他招呼着众人,继续流觞诗会,“既然如此,那我们便继续。”安玲珑和墨卿九走下山去,山林中,一双眼睛始终在注视着他们。“大当家的,趁着他们还没有下山,我们动手。”二当家的小心翼翼地问向身边的大当家。“他们的护卫虽然不在身边,但都隐在暗处,那些暗卫武功深不可测,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大当家的微微蹙眉,想了想,还是摇头道,“今日动手胜算不大,我们还得再等等。”“还有十日就是凰安王和王后大婚之日,再等下去,只怕来不及了”二当家的担忧道。“十日,足够了。”大当家的冷笑一声,转眸问向二当家,“对了,那边的情形如何了?那个人你们可拿下了?”“大当家的放心,我已经派弟兄们跟上去了,等他的马车驶出凰安京城,驶到偏僻之处我们就动手。”二当家的点了点头。“好!”大当家的冷然一笑,眸中凌厉光芒闪烁,“玉冉,你以为你死了就一了百了吗?我们之间的账还没完呢!”大当家的说完,冷冷地看了山下一眼后,带着二当家等人转身离开。夜晚,凰安王宫中,万籁俱静。装饰静雅的御书房中,墨卿九正在临桌题字,将今日诗会上安玲珑所作的诗书写了下来。随着一个一个清雅遒劲的隶书渐渐书成,他放下笔,将桌上的宣纸拿起,正端详着上面的诗词,听到外面德海公公的禀告声,他淡淡道,“进来。”德海公公垂首进来,禀告道,“王,司衣坊的人把大婚的礼服送来了,现在正在外面恭候着。”闻言墨卿九眉梢微挑,他将手中的宣纸放下,点了点头道,“让他们进来。”“是。”德海公公领命,他出去带了司衣坊的人进来。司衣坊的人将礼服呈到了墨卿九面前,墨卿九伸手抚过礼服,满意地点了点头,问道,“王后可试过礼服了?她怎么说的?”“按照王后娘娘的吩咐,奴才们将礼服放在芳华殿中,王后娘娘说今夜试穿。”司衣坊的人回话道,“奴才们一会儿便去芳华殿听娘娘的旨意,若是王和娘娘哪里不满意,奴才们再做修改。”“嗯,你们有心了。”墨卿九点了点头,吩咐他们把礼服收起来,“孤王倒是满意,就是不知道王后她”“王为了大婚费了那么多心思,娘娘又怎么可能不满意呢?”见墨卿九有些忐忑不安,一旁的德海公公笑了笑道,“王为娘娘准备了如此隆重的大婚,还替娘娘求到了天下第一绣——吴四娘亲手做的嫁衣,娘娘怎么会不欣喜呢?奴才可是听说,吴四娘倾其一生只做了这件嫁衣,可谓是价值连城,千金难求!天下人趋之若鹜!王能够为娘娘求到,真真是不易啊!娘娘一定会明白王的心的!”“是啊,的确是得来不易。”墨卿九笑着点了点头。为了这件嫁衣他亲自去了一趟江南吴家,好说歹说,花重金才买了下来。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外面有匆忙而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墨卿九微微蹙眉,见无寒从外面进来,他问道,“这样急急忙忙的,发生了什么事?”“王,渊小侯爷出事了。”随着无寒进来的还有一个侍卫,那人脚步踉跄有些狼狈,似乎是受了伤,在随着无寒进来后,他立即跪在了地上。“这是怎么回事?”见那侍卫身上有几处明显的伤痕,虽不致命但也伤得不轻,墨卿九微微蹙眉,见他有些熟悉,可却记不得在哪里见过他,问道,“你是谁?渊儿出了什么事?”无寒闻言禀告道,“他是小侯爷的贴身侍卫。今日小侯爷出了京城,傍晚路过落霞山时,被山上的山贼劫走了。”“山贼?”墨卿九闻言震惊过后冷笑,他垂眸看向那侍卫,问道,“那些山贼是劫财的吗?”“奴才也不知道。”那侍卫伏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回话道,“他们劫走了小侯爷,把奴才放回来禀告,让奴才拿着银两去赎人,应该只是劫财。可奴才感觉不对劲的是,今日奴才和小侯爷路过落霞山时,他们似乎是早有预谋,埋伏在我们必经之路上,二话不说劫了小侯爷就走!按理说奴才和小侯爷轻装简行,并不惹人注目,怎么会被山贼早早盯上呢?所以奴才不敢耽搁,立即回来禀告王,还请王定夺!”“难不成,是渊儿的仇家吗?”墨卿九闻言微微蹙眉,问道,“你既然是渊儿的贴身侍卫,那你可知道渊儿平日有仇家吗?”“小侯爷向来与人为善,怎么会惹到那些山贼呢!”侍卫摇了摇头道,“那些山贼看着并不像凰安人士,随身还带着狼群,看上去是穷凶极恶之徒。”“狼群?”墨卿九闻言眸光微动,他转眸看向无寒,见他也是十分震惊,他喃喃道,“难不成这次劫走渊儿的山贼,就是当初那帮山贼?”那次他和安玲珑从苍梧山回来,在路上遭遇了一帮山贼,后来他派人去山上清剿,派去的人回来告知,说那山寨已经人去楼空。见那帮山贼不在凰安京城周边作乱,墨卿九也没有多加理会,可没想到他们竟是换了一个山头,而且再次劫到了自己头上!“王,属下请命,亲自带人前往落霞山,将山贼一网打尽!”无寒上前请命道。“无寒大人,这万万不可啊!”那侍卫闻言大惊,连忙阻止道,“那些山贼穷凶极恶,若是把他们逼到了绝境,只怕会对小侯爷不利啊!”听那侍卫所言有几分道理,无寒犹豫了一下,抬眸看向墨卿九,询问道,“王,我们该怎么办?”“他说的有道理,我们不能轻举妄动,打草惊蛇。”墨卿九点了点头道,“那些山贼剿灭容易,但若是因此伤了渊儿,就得不偿失了。既然他们是求财,那我们就给他们财,等救出渊儿再剿灭他们也不迟。”“是,那属下立即带人过去。”无寒点了点头,正欲离开时,墨卿九唤住了他。“你带人过去只怕他们信不过你。这样,你先带人去准备,孤王换身衣服,和你们一起过去。”墨卿九想了想道,“事关渊儿的安危,孤王不亲自去看一看,总归不放心。”见墨卿九执意前去,无寒领命后,立即下去准备。一个时辰后,墨卿九和无寒等人到了落霞山下,随行侍卫不多,但都是经过乔庄打扮的高手。而暗处也隐藏了许多暗卫,只待墨卿九一声令下,便会现身将山贼剿灭。到了落霞山半山腰,山贼约定的地点时,并没有发现山贼的身影,墨卿九和无寒在原地等待,等了许久,都没有见到有人过来。“主子,这里面会不会有诈?”无寒警惕地保护在墨卿九身边,问向他,“这么久了都没有过来,会不会”墨卿九没有说话,只是细细地打量着周围,这里并非地势险峻之地,也不是容易设伏的地方,按理说并没有危险两人等待着的时候,忽然,四周飘飘摇摇地传来烟气,仿佛有毒的瘴气一样的味道。闻到那奇怪的瘴气味道,墨卿九立即屏息,并提醒无寒道,“小心!”瘴气散过,马已经倒在了地上,显然瘴气中有毒,那些山贼是想要趁机迷晕他们。墨卿九和无寒小心地捂住口鼻,并没有吸入瘴气,待瘴气散尽后,没有等来想象中的山贼,而是看到远处的黑暗中,一个身影倒在地上。无寒试探着走过去看,在看清地上躺着的那人时惊呼一声,“小侯爷!小侯爷醒醒!”躺在地上的那个人竟然是渊小侯爷!墨卿九闻言心里一惊,连忙快步上前去。果然躺在地上的人是渊小侯爷。而他身边有一堆烧剩下的草药残渣,显然是有人将有毒的药草提前放置在这里,而刚刚那些瘴气,是由那些草药焚烧而产生的气体。“渊儿!醒醒!”见渊小侯爷浑身冰冷地躺在那里,墨卿九心中大惊,他连忙将渊小侯爷从地上扶起来,手指颤抖着去试探他的鼻息,见他还有气息这才放下心来。无寒连忙将解毒的药丸给渊小侯爷服下,须臾,渊小侯爷咳嗽了几声后醒过来,他费力地睁开眼睛,在看到墨卿九的时候眸光微动,他的声音有些嘶哑,“王兄你你怎么来了?”“渊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墨卿九心中疑惑不散,见渊小侯爷醒来,他连忙问道,“他们为什么把你掳上山去,又为什么把你放了出来?他们伤害到你了吗?你有没有事?”“咳咳咳,王兄,你别急,我没事。”渊小侯爷虚弱地摇了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糊里糊涂地被他们带上山,又糊里糊涂地被他们带下来扔在这里”“这”闻言墨卿九深深蹙眉,竟也拿不准那些山贼的意图了。此时他只觉得疑惑重重,似乎身处在无尽的迷雾之中。就在他疑惑难解之时,只听夜里急促的马蹄声从山下传来,羽林卫慌忙奔上山来,见到墨卿九后猛地跪了下来,慌张禀告道,“王不好了!王后娘娘不见了!”“什么?!”墨卿九闻言眸光一紧,他看了看渊小侯爷,又看了看那慌忙前来报信的羽林卫,他忽然有些明白了!那些人或许不是冲着渊小侯爷来的,而是冲着他和安玲珑来的!他们掳走渊小侯爷,为的是调虎离山,趁他不在宫中之时,对安玲珑下手!安玲珑无缘无故地消失了,是不是那些人做的?可他们究竟是谁?掳走安玲珑又是为了什么!“快!回宫!”此时此刻,墨卿九什么也顾不上了,他命无寒带上渊小侯爷,立即带人赶回凰安王宫。凰安王宫,芳华殿。一个时辰前,司衣坊的人将礼服呈给墨卿九看时,安玲珑正打算更衣休息。经过新月的提醒,她记起来今日一早司衣坊的人将大婚礼服送了过来让她试穿,于是她便命人把礼服拿过来,打算更衣后试试看。新月带人去将礼服拿了进来,安玲珑在寝宫里等着,没过多久就见几个宫女抬着一个长长的箱子过来。与其说是箱子,倒不如说是盒子,长长的盒子看上去并不重,可两个人依然是小心翼翼地抬了过来,呈到了她面前。“不过是一件衣服,怎么还如此小心翼翼呢。”安玲珑见状笑了笑,“看她们这谨慎小心的样子,本宫还以为她们是抬着玛瑙玉器过来的呢。”听安玲珑打趣,新月笑了笑,待宫女们将盒子放在桌子上,她上前打开了盒子,“娘娘可真会说笑。不过说起来,这件礼服可是价值连城,再贵重的玉器也不及它十分之一呢!普天之下,能配得上它的人只有娘娘了!”随着新月话音落下,盒子打开,里面晶莹的光华闪过,几乎晃花了众人的眼。安玲珑垂眸看去,见长长的盒子里面摆着的,是一个巧夺天工的大红女子嫁衣。灯烛光芒的映衬下,天蚕丝织就的嫁衣闪过琉璃般绝美的荧光,上面镶嵌的珍珠流光闪烁,只是静静地摆在那里,便已经是异常夺人眼球,唯美精致。细细望去,那嫁衣胸前以双面绣的手法绣了龙凤呈祥的图案,以金线为缀,简单地勾勒出华美的贵气。裙裾纷繁复杂,碎云镶滚,剪裁得异常精巧,袖口及裙摆绣着菱花湘绣,腰间摆着一条镶玉的宽腰带,大方华美,若花般的大红裙面上一双金凤振翅欲飞。华美不失灵气,贵气不失柔和,嫁衣在烛光下流光溢彩,在场的人皆是看痴了,许久都移不开视线,只是痴痴地凝望着。最后,还是新月含笑的话语将众人拉回了现实,“娘娘有所不知,这是天下第一绣——吴四娘倾其一生织就的嫁衣,普天下仅此一件,千金难求!王为了给娘娘一个盛世大婚,让娘娘穿上最美的嫁衣,亲自去了江南吴家,花重金把这件嫁衣买了下来,只为了给娘娘一个惊喜!王对娘娘的心,真是天地可鉴啊!”听新月这么说,宫女们纷纷附和着,不住地点头,在安玲珑面前说着歆羡而恭维的话。可是此时此刻,安玲珑看着那嫁衣,只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她什么都听不进去了。没有惊艳,没有惊喜,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华美嫁衣,入目是华丽至极的红色,而此时此刻映在她的眸中,竟是一片猩红。她指尖微颤,伸手抚上那嫁衣,身子竟也微微颤抖起来。她只觉得周身的血液一点一点地凉了下去。惊喜吗?不,是惊吓。同一件嫁衣,时隔五年后,竟然又出现在她面前。说起来,五年前她和元昳大婚,穿得就是这件嫁衣!刚刚她第一眼看到这嫁衣时她就认了出来,但她不敢相信,便试探着伸手去摸了摸袖口,果然发现了当年她留下的印记!当年大婚之日她很是紧张,指甲始终攥着衣袖,将衣袖磨薄了许多,所以衣袖那里的触感和别的地方是有差别的,刚刚她试着去摸,发现果然如此!这件衣服,真的是当初她和元昳大婚时的礼服!五年前她和元昳大婚,元昳亲自前往江南吴家为她求了这举世无双的嫁衣,可五年后,原本在熹元王宫里的嫁衣,怎么会回到江南吴家,又怎么会被墨卿九求来,送到她面前了呢?这是巧合,还是人为?见安玲珑垂眸看着那嫁衣出神,新月只当她是看痴了,她对身边的宫女们使了个眼色,几个宫女笑着上前,小心翼翼地拿起嫁衣,对安玲珑道,“娘娘,奴婢们为您换上衣服试试。”安玲珑没有说话,她依旧没能从极度的震惊和被勾起的痛苦回忆中回过神来,她只是任由新月和宫女给她换上衣服,直到她们换好后,新月在一旁唤她,她才回过神来,抬眸看着镜子里身着嫁衣的女子。女子秀眉淡扫,如远山之黛,盈盈双眸波光柔和灵秀,布满迷离的光芒。挺直的鼻梁,饱满的樱唇,在大红嫁衣的衬托下,更是风情万种。肤如凝脂,玉为骨,冰为肌,活脱脱一位从画中走出来的绝代佳人。“娘娘,您真的好美啊!”新月惊艳地看着安玲珑,赞不绝口道,“大婚之日王看到娘娘,一定会惊为天人的!奴婢们真的等不及想要看到,王被娘娘惊艳到的情景呢!”“惊为天人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安玲珑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她转过身来,不再去看镜子里的自己,而是伸手取下了头上的凤冠放在一边,声音淡淡道,“把衣服换下来,这件衣服我不穿。”“娘娘,这是为什么?”见安玲珑神色清冷,似乎有些不耐,新月震惊过后,小心翼翼地上前询问道,“娘娘是哪里不满意吗?司衣坊的人在外面候着,可以为娘娘修改的。”“不用改了,让他们把这件衣服拿走,换一件别的来。”安玲珑声音淡淡,让人听不出喜怒,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不管什么样的都行,只要不是这一件!”“可是这一件哪里不合娘娘的心意呢?”新月不太明白,她还想再说什么,却在接触到安玲珑的目光后立即噤了声,饶是再不明白,她也只能点点头,连忙带着人上前,给安玲珑换下衣服后,将衣服收好,低眉顺眼地垂首道,“是,奴婢遵命。”“都下去,本宫想要静一静。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来打扰本宫,明白吗?”安玲珑说完后,丢下不知所措的新月等人,转身走入内室。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见安玲珑不悦,新月等人大气不敢出,连忙领命拿着衣服退下,出去将安玲珑的旨意转告司衣坊的人,让他们早作打算。安玲珑走回内殿,她在床上坐下,看着殿内跃动的烛光,想到刚刚那件华美的嫁衣,她苦笑了一声,神情有瞬间的恍惚。那件衣服勾起了所有痛苦的回忆。五年前大婚的情景在眼前浮现,她依稀能够记起元昳风尘仆仆地从外面回来,欢喜地将嫁衣送到她面前,亲手为她穿上的情景。那日的她和如今一样,穿着世上最华美的嫁衣,惊为天人,让人移不开眼。她记得当日自己从他眼眸中看到了惊艳,看到了痴迷,那时他含情脉脉地看着她,握着她的手,许诺说要和她一生一世,结果不到三个月,却是等来了那样的结果安玲珑有些痛苦地闭上眼睛,原本坚定的心此时此刻却动摇了。在这个时候让她看到这件衣服,是老天在冥冥之中给她警告吗?可是元昳和墨卿九,终究是不一样的,不是吗?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轻不可闻的脚步声从内殿的帐幔处响起,缓缓地朝着她走来,男子轻不可闻的叹息声在她面前响起,“玲珑,你还是无法忘记我,对吗?”
83中文网最新地址www.83zw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