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关于女人（1/1）

()　　俊熙是一个不喜欢女人的gay，这一点千真万确，如假包换。但俊熙究竟从何时开始意识到自己对女人不感兴趣的却是一件值得探讨的事。当然，喜欢同性排斥异性对于许多gay来说是天生从娘胎带来的，不见得受到了多么大的后天影响。但对俊熙来说，不得不提及一个人对他的影响，那就是他的母亲金英顺。

那是俊熙在读小学二年级时的往事。父亲“电视台”由于跟着剧组去南浦市拍摄一部描写港口工人感情生活的电影，出差了近一个月，家里只留下俊熙和母亲两个人。那时候母亲还在2路无轨电车上担任售票员，每天早出晚归，忙忙碌碌，根本无暇管他。俊熙只好自己一个人照顾自己，独自上学，放学，去集体食堂买食物。那是秋季的某一天，学校因为停电，因此允许学生们提前放学回家。俊熙有一位与他关系不错的同学因忘带了家里钥匙，提前放学也进不去家门，于是俊熙就把这位同学带回了家，他们准备在一起做功课，等到那位同学的家长下班后再让他回家。然而，未曾想到的是，就在俊熙用挂在脖子上的钥匙打开家门的时候，映入他和同学眼帘的却是母亲光着身子与一位看似十多岁的陌生男子正在一起缠绵的不堪入目的画面。当时在现场的四个人都呆住了。母亲惊慌失措地拿起衣服遮掩自己的身体并大声向俊熙和他的同学骂道：“滚出去”。俊熙什么也没说，转身关上门便带着同学离开了。想必他的同学当时也一定觉得很尴尬吧？到了楼下，同学便与俊熙匆匆告别了，留下俊熙自己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那场面真是令他永生难忘，一直被他当做女神一样看待的母亲竟然做出那种事！她不知道那是犯法的吗？她不觉得羞愧吗？俊熙已经忘记了那天他一个人在街上逛了多久才被人民班大妈（朝鲜的朝阳群众）盯上，当被问及为何在街上转来转去时，他没有和人民班大妈道出实情，那会让母亲坐牢的。他只是说忘带了钥匙，所以不得不等到母亲下班后才回家。热心的人民班大妈给俊熙买了柿子吃，又陪着他在街上呆了好半天才把他送回家。不过，这可把母亲吓坏了。当母亲见到人民班大妈和俊熙一起出现在门口时，她的脸都变绿了。生怕儿子对人民班大妈说了些什么。不过，当她在与人民班大妈东拉西扯的交谈时，意识到俊熙并没有向外透露什么，情绪才镇定了下来。她送给了人民班大妈一盒精装古巴蔗糖感谢其送儿子回家，最后把客人一直送到楼下。

然而，当母亲从楼下回来后，一进家门，她就哭着跪倒在俊熙的面前，可怜巴巴地抱着儿子，哀求他忘记他所看到的一切，尤其是千万不要对他的父亲说他看见了什么，否则她一定会从楼上跳下去摔死。“你也不希望妈妈跳楼摔死吧？俊熙。如果妈妈从楼上跳下去摔死了，俊熙就没有妈妈了。”母亲的语气既有哀求，又似乎带着一点威胁。

俊熙看着母亲跪在地上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可怜相，从心底觉得反感，不，不是反感，是恶心。他虽然口头上答应了母亲，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给他的父亲，但他从不曾忘记过这件事。每当他看见父亲对母亲无微不至的关心与疼爱，看见母亲对父亲做出的那种近似于虚伪的服从，都令俊熙感到浑身不舒服。他自己也说不清这种感觉究竟是来源于自己对母亲的恨还是出于对父亲的怜悯所致。总之，因为这件事，俊熙开始对女人产生出一种心理上的抵触。他不再相信女人在男人面前表现出来的温柔是纯粹出自于内心的原始萌发，而是一种有目的的讨好，一种刻意伪装出来的良善。正因如此，每当俊熙在街上遇见某对同行的情侣，他都会有意识地注意观察那对情侣的女性的表情和眼神，寄希望于从找到印证他对女人所做结论的某种吻合。

然而，事情并未就此结束。几年后，就在他们准备搬去温泉谷的前夕，依旧是父亲出差不在家的日子，俊熙因发烧提前从学校回来，没想到在家里竟然又碰到了上次的那个男人。他的个子高高的，身材很魁梧，浓眉大眼，长得确实很精神。不过，这一次因为母亲和那个男人都穿着衣服坐在房间里聊天，并没有让俊熙看见什么不堪入目的画面，母亲也没什么好羞愧的，她命令俊熙向那个男人叫叔叔，向叔叔问好。俊熙向那个男人敷衍地鞠了一躬，随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因为发烧，身体不舒服，俊熙吃过了两粒治疗发烧的药片后就不知不觉睡着了。半夜时，他因极度口渴而醒来，想去客厅找点水喝。然而，就在他来到客厅的时候，隐隐听见了父母的房间里有异响。他以为是父亲回来了。然而当他悄悄走了过去站在门口仔细倾听的时候，却意识到母亲竟然留宿了那个男人！而且还在她和父亲一起生活的房间里和那个男人发生了那种事！还能让俊熙说什么好呢？！

那个男人第二天一大清早就离开了。母亲站在窗前静静目送着他远去，眼神明显流露出一丝依依不舍的神情。这一次，她对俊熙说了实话，说那个男人其实是她的初恋情人，只是因为他辜负了母亲，娶了另一个女人为妻，所以母亲才赌气嫁给了“电视台”。母亲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好像多少带着一点失落，丝毫没有表现出作为一名母亲在儿子面前应有的矜持。不管理由再怎么充分，这也是偷情搞通贱啊！连小学生都知道这是犯法的！俊熙什么也没说，只是专注地吃着自己的早餐。可能是母亲没发觉病的俊熙恰好在夜晚出去寻水时偷听到了他不该听到的声音吧，所以这一次她才没有像上回那样苦苦哀求儿子不要告诉他的父亲。她只是说：“别告诉你爸爸好么？这是你和妈妈之间的秘密。”

俊熙望着母亲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但多年来，他从未原谅过母亲。他把对母亲的厌恶之情扩展到了所有女人的身上。直到母亲在丰城去世，也未能令他有所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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