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雅妓 （二）（1/2）

楼外的月亮竟快圆了，落月算了算，今天是七月十三。进了马车，又下了马车，落月来到望江楼。跟着引她的小厮上了最高的楼上，她感觉到温风习习，闻着酒色香气，她也有些迷醉了。钱道仁出来迎着她进了一间屋子。

“落月，我就等着你来了，你看，这是什么？”

桌子上躺着的古琴在幽暗的烛光中闪着磷光，落月走进了看才知道原来琴身镶嵌了各种宝石明珠。钱道仁拨了一下琴弦说：“我虽然没有绿绮焦尾那样的名琴，却专门让人最好的梧桐木制成了这架七弦琴给你，你喜不喜欢？”

“只怕落月琴艺不精，辜负大人厚爱。”

“你就不要自谦了，一会你用这把琴弹奏一曲《平沙落雁》，定会一曲成名，满席惊叹的。”

“是。”

钱道仁从袖中扯出面纱说：“蒙面而出，会让人更加捉摸不定，想见你的庐山真面目，到时拿下面纱以真面示人，他们肯定会把你当成天女下凡的。”钱道仁亲自把面纱蒙在落月的脸上。这时有小厮奉命催促钱道仁归席。

筵席上，珍馐美食，琼酒佳酿，红粉佳人，翠袖侍女应有尽有，钱道仁是群芳宴的主人，他回来后众人皆道：“请我们来，倒把我们晾在这里，自己高乐去了，该罚该罚！”

“钱某引荐给诸位一位绝色佳人，权当谢罪。”

“钱兄，佳人要见，酒却不能不喝，你就先自罚三杯吧。”

“钱某自罚,自罚。”钱道仁饮过三杯酒后拍了拍手，落月慢慢走出来。众人只见一位粉面半遮，身段袅娜的女子抱琴而出，轻移莲步，款款而行，细细打量，只见纤眉如鬓，双眸低垂。待放下古琴，理衫入座，并慢拨琴弦，席间已是悄然无声。《平沙落雁》之曲终，众人啧啧称奇。

落月起身行礼，钱道仁微醺之中上前说：“诸位，如何？”

“余音绕梁，令人回味无穷。”举人范仲贤赞叹道。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张文渊叹道，他是罗睺身边的文书。

“没啥说的，好！”崇安富商刘金虎叫道。

“宋朝钱塘歌妓琴操琴艺非凡，可惜咱们无缘亲听，如今有了这位佳人，我们就不用羡慕古人了。”钱道仁颇为自足。

“这位姑娘蒙面而出，而今也该让我们一睹芳容了。”张文渊道。

“是啊，美人新妆而蒙面，到底看不真切，钱兄何不让姑娘显出真容呢。”范忠贤道。

钱道仁拂去落月的面纱，看着看呆的众人自豪道：“这位是蜃楼中的落月姑娘，落月，你去给各位大人敬酒去吧。”

落月到一人前，钱道仁介绍一人。

“这位是前科举人范大人，原先跟着相爷办事，现在颇得罗大人赏识，名臣范仲淹范老先生是其先祖。”

“范大人，”落月举着酒杯，范仲贤站起接过，“先干为敬。”落月端起一杯酒倒入口中。

“姑娘好酒量。”

“谬赞。”

“这位是词坛新秀张文渊张学士，现在也为提督大人效力。”

“劝君更近一杯酒。”落月道。

“厌厌夜饮，不醉不归。”张文渊笑饮。

“这位是忘忧楼里的江姑娘，算来她的名字中还有一字和你相同呢。”

“江姐姐。”

“江浸月。多谢妹妹。”二人共饮。

“这位是燕子楼中的关姑娘。”

“关姐姐。”

“钱大人，你还要让这位妹妹一路敬下去吗，美人醉了，可就弹不成琴了。”关盼盼笑道。

“那咱们举杯共饮，就不让她一一敬下去了。”钱道仁笑着举杯。落月下一个便敬到的刘金虎有些失望，但众人皆持酒而饮，他也就把酒喝了。

“多谢。”落月低声对关盼盼说。关盼盼直看着她笑。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钱道仁兴致很高，“来，让他们鼓瑟吹笙，唱歌跳舞，咱们喝酒，不醉不归。”

歌儿舞女翩跹而出，倚歌而舞。席间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我有一句诗来形容落月姑娘的装束极妙‘螺髻凝香晓黛浓，金钗斜戴宜春胜’。”张文渊醉吟道。

范仲贤说：“有‘云鬓花颜金步摇’的佳人，却没有陪张兄‘芙蓉帐暖度春宵’的美人，长夜漫漫，张兄唯有‘长叹兮以掩涕兮’了吧。”

文绉绉的话刘金虎听不懂，只是不住的看着落月。众人哄然大笑。他也跟着笑了起来。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落月，你为张学士斟一杯酒解解他的烦忧吧。”钱道仁笑道。

落月道：“大人文采斐然，落月早已闻名，今后必有佳人属意，伴大人白头到老。”

张文渊笑道：“承姑娘吉言。”

媚人笑道：“有忘忧楼里的江姐姐在，张学士何必用杯中物解忧，还是拥美人入怀以忘忧吧。”

江浸月笑道：“只怕浸月没有忘忧的本事，一醉可解千愁，还是落月再‘劝君更尽一杯酒’吧。”

“与尔同销万古愁。”落月举杯道。

“好，‘劝君更尽一杯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好！”张文渊赞叹笑饮。

“咱们来行酒令吧，”媚人道，“每人说一句古人的诗词，里面要有酒，有人，说不上来的，可要罚酒。就从钱大人开始吧。”

“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钱道仁说。

“酒，酒，酒，邀朋会友。”范仲贤道。

“有酒无人，罚酒！”

“都邀朋会友了，怎么没有人。”范仲贤辩道。

“这可不成，我姐姐说了，要说出一个人来，你就喝了吧。”可人拿起酒杯灌了下去。

“该江姐姐了。”

“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牧童是谁，说不出来，也要罚酒的。”媚人笑道。

“吕岩曾写过一首诗‘草铺横野六七里，笛弄晚风三四声。归来饱饭黄昏后，不脱蓑衣卧月明’不就是写的这个牧童喽。”

媚人不解，钱道仁笑道：“你江姐姐机敏过人，你难不住她的。”媚人遂叫道：“张学士。”

“酒不醉人人自醉，千杯饮尽刘伶愧。”张文渊道。

“刘大爷。”

“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吴姬酒肆家。”刘金虎把问好的一句诗念出来，眼不停地觑着落月。

“落妹妹。”

“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落月道。

钱道仁看了她一眼，笑着喝了一杯酒。宴饮过半，众人有些迷醉时，钱道仁悄声问她：“今天晚上你高不高兴？”

“大人这样看得起我，我当然高兴。”

“高兴怎么没见你笑，你笑给我看。”

落月勉强展开笑容，钱道仁笑道：“我原本还想请罗大人来的，可惜他公务在身，没能来，你知道罗大人吗？”

“提督府的罗大人，落月怎么会不知道。”

“他的恩师是权倾朝野的郅相，等我把你引荐给他，你就真正成为咱们崇安城里身价最贵的倌人了。”

“多谢大人费心。”

“来，咱们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