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2)
凌晨六点钟的街道像藏青色的带鱼,连空气都带着湿润而又略有些发腥的鱼腥味。初升的太阳把大半个身子隐匿着一片浓重的云雾里,只羞羞答答地露出了半边脸颊。
我回到出租房里,刘小月刚洗完澡,正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梳理着那一头时髦而又新潮的大波浪卷发。见到我进来,微微抬了一下眼皮说:“回来了?不是说有人包场点名要你作陪吗?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
我一边脱掉外套,取下腰包,一边平静地说:“我闯祸了。”
刘小月怔了怔,问:“你把人打成什么样了?有没有生命危险?”
我瞥了她一眼,说:“姐,我好歹也是一弱女子吧,你好像应该紧张我有没有被非礼才合乎常理吧?”
刘小月“切”了一声说:“还好意思说弱女子,你说说看,从小到大,哪个想要非礼你的男人不被你修理的哭爹叫娘的?十二岁,二狗子就被你扒光了衣服吊在树上冻了整整一夜,十三岁,小霸王被你糊了一嘴臭狗屎,十四岁,你愣是把两个人高马大的成年男子引诱到早已挖好的陷阱里,然后撺掇着小亮和你一块把他们生生活埋了。”
我急忙申辩:“我没有埋他们,不是还把他们的脑袋露在外面了吗?”
刘小月摇摇头,咬牙切齿地说:“是,你倒是把他们的脑袋露在外面了,可为什么还给他们各自的脑门上扣了一丛草?你害得他们即使呼救也很难让人发现,你害的他们在那潮湿冰冷的土坑里呆了两天一夜,还不如发发善心给直接活埋了呢?还有……,”
我见她揭伤疤揭的快要刹不住车了,赶紧转移了话题说:“姐,你不想知道那几个男人伤成什么样了吗?”
刘小月陡然哆嗦了一下,瞪圆了眼睛说:“祸秧子,你可答应过我了,不闯祸,不惹事。这可不是我们那巴掌大的零度小镇,你……你要是给我整出人命了,十个我也保不了你。”
我见她紧张的连嘴唇都泛白了,便起身给她倒了一杯凉白开。刘小月见我无事献殷勤,越发颤抖的如风中枯叶了。“快说,你到底把那三个人怎么样了?”
“其实也没什么。”我没事人似的说:“只是被我捅了几刀而已。”
刘小月“嗷”的一声跳了起来:“什么?捅哪儿了?”
我又把她按坐在沙发上,说:“放心?人没有事,只是挂点彩而已。”
刘小月刚抚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我又小心翼翼地来了一句:“人肯定没事,但有没有残我就不保证了。”
刘小月又“啊”的一声尖叫起来:“该死的祸秧子,你要是把人打残了,这辈子只能做牛做马给人赎罪了。”
我体贴地帮她揉了揉快要缓不过气的胸口,说:“放心,没那么严重,没那么严重。”
刘小月直勾勾地盯着我,见我不象撒谎。跟绷的火花四溅的弦陡然松弛了下来似的,立刻瘫倒在了沙发上。
我在心里组织好语言,刚准备委婉地把损坏天价洋酒的事情一并告诉她,可她一见我张开嘴唇,便神经质似的捂住了耳朵:“住嘴,住嘴,别说了,我的心脏受不了。该死的祸秧子,我当初就不该一时心软把你接过来。”
顿了顿,又骂:“你说你也已经十七岁了,怎么就这么不省心呢?”
……
我听她叨叨起来就跟唐僧念紧箍咒似的没完没了,顿觉头疼欲裂。天地良心,我表现的还不够窝囊不够怂包吗?为了推销酒水拿到高额提成,酒吧里的那帮老妖精明里暗里的都没少欺负我,遇到有钱的主她们就把我的工牌打到后面,遇到瘪三就把我的工牌打到前面。考虑到息事宁人,我忍。
还有,本来是轮流打扫休息室的卫生的,可她们倒好,轮到我值日也是我,没有轮到我值日也是我,除了打扫卫生,她们还跟支使仆从杂役似的,又是让我打水又是让我冲咖啡的。考虑到息事宁人,我还忍……。
忍,忍,忍,能忍的不能忍的老娘我都照单全收了,难道这些还不够吗?总不至于,让我打破底线连被人非礼也要忍气吞声吧?
但这些话,我不想给刘小月说,五岁的年龄差距让我们之间存在着一道醒目的沟通障碍。她说服不了我,而我,也只是在表面上服从她。
但我的确很感激她,毕竟,她是在我无家可归,走投无路时,主动伸手收留我并帮助我找到工作的恩人姐姐。就冲着这些,我就可以容忍她像教训大孙子一样教训我。
刘小月自说自话地狂飙了一阵后,见我蔫头耷脑的跟一只逆来顺受的小猫似的,便有些不忍心地缓和了语气:“小西,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情绪容易失控,但这里是凤凰城,这里的男人都是一个德行,你要是死守着自己的贞洁始终不肯依附与任何人,最终就只会把自己弄到孤立无援的地步。这些话,你懂吗?”
我心里冷笑一声,说得这么隐晦干什么?不就是想让我像她一样傍个款爷吗?可对不住,我情愿像流浪狗一样冻死在街头,也绝不会违背底线出卖身体的。
我沉默了一会,说:“姐,这就是你必须给我们酒吧老板当情人的根本原因吗?”
刘小月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她把玩着垂到胸前的一缕长发,羞怯而又激动地说:“小西,你不懂。……做他的情人,真的是我的骄傲,……小西,我不仅仅是依附他,我还爱他……。天哪,我给你这小屁孩说这些干什么?……总之,他是我见过的最帅最酷最有型的男子……。只要他一句话,我情愿捧出我所有的积蓄乃至我的生命。”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做情人做到愿意倒贴的高度来,也真够丧心病狂的了。
下午五点酒吧正常营业的时候,李梅吊着两个黑眼圈就飘了进来,一进休息室张欢就惊叫起来:“哇噻,李梅,你被谁糟蹋成这副鬼样了?”
李梅翻了个白眼骂:“滚你丫的,叫什么春呢?”说话间突然看到了我,立刻像溺水的人看到了救命稻草似的,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说:“何西,何西,怎么办呀?你看我,一天都没睡着呢。”
这个动作让旁边的张欢好不稀奇:“咦,太阳从西边升起了吗?怎么才一天没见,李梅你居然还有事求嫩芽子了?”
李梅眼睛一瞪说:“去去,少起哄,我告诉你们,从今以后,我不想再听到你们嫩芽子,嫩芽子的叫我西姐了,多不礼貌呀。”
张欢说:“李梅你到底抽什么风呢?人家才十七岁,怎么就成你姐了呢?再说了,嫩芽子,嫩芽子的,不是你最开始叫的吗?”
李梅脖子一梗说:“甭给我扯那些没用的,我知错能改不行吗?我就愿意叫她姐,不行吗?总而言之,今后有我罩着,谁都不许再对我西姐不敬。”
我没心情听她在这里瞎扯淡,拿起水杯就要去打水。她见状,立刻双手抢过水杯,点头哈腰地说:“西姐,这等小事,怎么能劳烦你呢。”
说完,一溜烟似的跑去水房了。
张欢青可一帮人跟被雷劈了八百遍似的,个个都是一副皮肉焦黑的枯木状。我尴尬地摸了摸脖子,刚拿起扫帚准备打扫休息室的卫生,打水回来的李梅又是一阵惊呼:“西姐,快放那儿,快放那儿,你怎么能干这种粗活呢。”突然一瞪张欢说:“张欢,你去打扫卫生。”
张欢虽然很不情愿,但迫于李梅素来的淫威也只得从我手中接过扫帚,弯腰开始打扫起卫生。
李梅见我空闲了下来,立刻把我拖到了休息室的门外,压低了声音说:“何西,你怎么这么沉得住气呀?咱们打伤了人,又糟蹋了那些洋酒,你真的确定,咱们不需要逃跑吗?”
我叹口气说:“能逃到哪儿去?我们一进酒吧,家庭地址和信息都已经被人家掌握了,逃到哪儿人家抓不到?”
“那怎么办?不说别的,就损坏的那些洋酒,就够我两年的工资了。那还不等于要了我的小命吗?我还等着多攒些钱去寻找沈家大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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