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1.0.1（1/2）

闻香院的腊梅早谢了, 现在冒出一片青葱的绿叶, 也是生机勃勃。

夜色将将落下, 姐弟俩正围着小矮桌吃晚膳，五菜一汤。

曹月风正在长身体，吃饭颇有些狼吞虎咽, 放碗却见璎珞咬着筷箸发呆, 饭也只吃了一点。这些日子阿姐总是发呆, 真叫人担心，莫不是在山上被羯匪吓住了吧。于是他便给璎珞夹了一块儿蘑菇。

“阿姐你尝尝这鲜蘑菇, 我听膳房的小厮说这是今春新采的, 味道极是鲜美。”

“……”捅着蘑菇出神。

“阿姐，你吃一口啊？自被救回来之后我看你就整日魂不守舍的，可是有事烦忧？”曹月风又夹了两片荷叶鸭肉入璎珞的碗，“阿娘说我们在长身体，不能亏了营养。”

曹月风笑, 亲情如春风拂入心田, 璎珞心头涌起温暖，对曹月风宽慰地笑笑：“没事，大概离家久了，有点胡思乱想吧……”

“阿姐莫难过, 阿娘不是说了吗，每隔两月就来王宫看咱们。算算日子也就月底的功夫了。”

璎珞筷箸捅着米饭失神：

“是倒是……”

“月风，我怎么觉得这儿好像才是咱们家似的，爹娘还要大老远来看……你在这儿奔前程就不说了, 可我为什么要留在王宫里生活呢，难道我真要住到嫁人吗？”

曹月风：“那自是。阿娘不是说了，豫章王表兄此番是为阿姐挑选如意郎君的。自是要住到阿姐出嫁为止。”

“……可是我现在改主意了，不想嫁人了。怎么办？”

“阿姐是想嫁给真表兄吧？”曹月风偏头想了想，“其实阿姐要嫁真表兄也不是不可，只是……这事儿必须得豫章王表兄做媒才行。不然咱们小门小户，只怕很难高攀乌衣巷的门阀。”

对此璎珞没吭声，只放下筷箸托了腮望着小窗发呆：出嫁吗？不出嫁吗？嫁给谢真吗？不嫁给谢真吗？

先前那般笃定的嫁给谢真，这会子璎珞又有些忐忑不确定了。

她灵动的眼珠转了转，掩饰住内心的关切，假做随口地问出盘旋在她嗓子眼儿许久的问题：“豫章王这几日在忙什么，都小半月没见他了……”

曹月风正由贴身小厮捧茶来漱了口：“王宫里似乎来了京师的贵客，乌衣巷的王氏堂兄妹，以及门阀顾氏一家子，可能豫章王表兄正忙着招呼呢。”

“……哦，原来忙着呢。”璎珞喃喃，蘑菇已被她筷箸捅出好几个蜂窝眼儿。

曹月风去屋子里收拾了行囊，换了束袖的武夫衣裳，一会儿他便又要去部曲营。璎珞趴在黑漆长条案前，托着腮看轻快的曹月风来来回回地准备细软，有的是他要带走的，有的是他吩咐要留下来给她这个阿姐用的。

曹月风的贴身小厮小东见璎珞一直瞧着，便道：“少爷和姑娘感情真是要好，但凡少爷在，姑娘一定也在。”

璎珞捧着下巴，脑袋也不动地瞟了眼小东：“那肯定，我们可是亲姐弟，一辈子的亲人。”

闻言，少年郎曹月风笑得脸发红，他在部曲营日晒雨淋的皮肤越来越黝黑了。

璎珞身侧的铜铃笑吟吟：“那可不是？少爷勤劳又会照顾人，咱们家姑娘向来最依赖少爷了。”

二丫鬟一齐笑了，小东与曹月风随后也笑了，搞得璎珞不好意思红了红脸。

“呸呸呸！一群小坏蛋！我可是姐姐，怎会依赖他？不过是看月风无聊才想多陪陪他罢了，你们几个惯会胡诌的小奴才，小心嘴巴子！”

璎珞叉腰，自是谁也不敢说什么了，只丫鬟小厮互相忍着笑看一眼：他们家的一双小主子感情确实要好呢！

璎珞一直跟着曹月风，从屋里收拾完，到院子里作别，曹月风走到院门口，又回头来：“阿姐，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问我呢？一直跟着吞吞吐吐的，实在不像你的风格啊。”

“……呃。”璎珞搓搓衣袖，不自然笑了笑。“我是想问问你，豫章王表兄何时能忙完，上次他下了令，非有传唤不许我去找他，你能不能把腰牌先借我使使？”

曹月风有意外之色，他本来以为璎珞会问谢真的行踪。

这些日子谢真忙着和顾家人叙旧，尤其那个顾大小姐，他听部曲朋友说是谢真追慕的青梅竹马，这事儿他一直没敢让璎珞知道，免得璎珞听了伤心。

……

曹月风一走，闻香院就更安静了。夜深人静，银月如盘悬在重重宫阙之上。

璎珞辗转反侧，一闭上眼儿就想起那夜与陈叔应在森林里相依偎的一夜。摸着自己柔软的双唇，璎珞回想起陈叔应那个绵绵密密的滚烫亲吻。

脸烧得厉害，璎珞忙用手捧住降温。

江南的郎君们崇尚柔美飘逸，剃须、熏香、傅粉，谁若留胡子那就是想不开了。陈叔应不傅粉，却也有熏香、剃须，那晚与她接吻时，有浅浅的胡渣子格外地硬，摩擦着她雪嫩的下巴。

同样，他的唇比她的唇要硬一些，胸膛也是硬邦邦的，肩膀、手臂，甚至伏在他怀中时他的腿……也是硬硬的，和她身子的柔软完全不同呢。

“难怪，他非要我叫他硬表兄，竟是这个原因……”璎珞回想着，心头砰砰跳，把整张脸连同眼睛都捧了个严严实实。羞死了，羞死了……

璎珞摇着双腿锤床，又心烦地“啊——”一声，重重侧身。

此时，月光透过明纸窗落在屋中长条案前一片银亮。

璎珞看着月光出神，心烦又在嘴角凝结成微微弯起的弧度，咬住唇儿徐徐喃喃：“好端端的，他亲我做什么呢？”

“既然亲我，是不是说明……他对我动心了？”

情不自禁地，璎珞笑意越浓，拉了被子挡住唇儿，心里像有只小猫儿的尾巴在挠，痒痒的。

等片刻后她发现自己的欢喜与羞涩，璎珞吃了一惊又不想承认，皱眉嘟嘴：“我在这儿欢喜什么、害羞什么！我喜欢的是真表兄，睡觉睡觉睡觉！胡思乱想个什么劲儿！”

啪啪啪，璎珞拍拍脸一拉被子蒙住头，紧闭眼睛重重地左右翻了几回身，不动，强迫自己睡觉。

然而，眼睛什么也看不见，脑子里的胡思乱想越发活跃了，璎珞不住想起与陈叔应每一次相见……陈叔应的眼神，他的怀抱，他替她穿鞋时那低头一瞬的冷俊容颜，还有那一夜缠绵的吻……

柔软的衾被仿佛变成了陈叔应的怀抱，成熟男性的身子那么不同——有力，健硕，还冒着滚烫的热气儿。

璎珞觉得自己快要在他怀里融化成一滩水儿了，只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个不停。

事实上，她这已不是第一次夜晚偷偷相思，自从山谷回来，璎珞每一晚入睡总是不住胡思乱想。璎珞发现自己异常，又捂着，不敢让两个丫头和曹月风等人看出异样。

好想，好想再和那个讨厌的硬表兄独处啊……

虽然他眼神高冷得让人讨厌，性格深沉自负得简直不想理他。可是，他滚烫的身子、重重绵绵的吻，真叫她好喜欢呐……

*

璎珞终于熬出了相思的黑眼圈。

大白日，她在闻香院里来来回回走，徘徊了几圈，坐卧不安，使劲搔了搔头：这个院子一定有黑巫术诅咒，不然她为何总想见那个大王八表兄呢？

二丫鬟不知他们姑娘怎么了，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