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1.0.1（1/2）

“但为你们母子, 本王这性命便就此舍了。”陈叔应不轻不重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作为璎珞认为并不能算作愉快的谈话的结尾。

而后, 羯人匪贼进来将他带了走，应该是带去杀害。

璎珞心情才从愤怒转为心慌：怎么办？大王表兄这回死定了！这些人可恨死了他，定是一阵非人的凌-辱、折磨, 然后砍头, 还要被煮了分吃。这些羯人吃人！

想起前几日偷听到的零星谈话, 璎珞脑海里浮现陈叔应被分食的画面，头皮发麻。

“所以说, 其实大王八表兄不是什么怂蛋、软蛋, 他分明就是个蠢蛋啊……”

璎珞又是感动于陈叔应只身来救，又是唾弃他有勇无谋，就此丧命。

“这下好了，你死了，我还不知道逃不逃得了……”

正此时, “吱嘎”门开——

门外夜色里站着数个举火把、拿乌刀的羯人, 护卫着个高瘦的素木面具郎君，此郎君素布大袖衫，脚下高齿屐，头发也不挽髻, 披散至背中央以素布带子一束。

此郎君走至璎珞之前：“你叫什么？”

“……”

璎珞不说话，只打量他，这人和别的羯人很不同，不只装束, 更是气质，明明穿着普通布衣，却又着高齿屐。衣饰虽寒酸却不可否认有种独特的品味、气质，使人不敢低看。

他身侧是孪生少年兄弟侯青侯寞，仿佛充当他护卫，其中寡言的侯寞喝道：“少军师问你，快说话！”

吼得璎珞一颤：“……你告诉我你是谁，我就告诉你，我是谁。”

侯寞“你……”了声，被此郎君制止，他抬抬手示意左右保护他的人都出去，他身形清瘦，不像武夫，抬手时璎珞看见他的手映着门外的火把光，他太瘦，五指修长却皮肉内凹，很病态，像个羸弱书生，可奇的是，此人如此羸弱，周身却有无形的压迫气场。

璎珞被绑着手腕脚踝，坐在地上，此郎君走近、蹲下

“王深，我的名字。你呢？”

“……豫章王呢？”

此人只是无声笑了，并没有璎珞预期的因为她的试探、讨价还价的不悦或者什么。可惜素木面具盖着他脸，璎珞并看不见此人的表情，只见他一双眼珠黑得发深。

“好狡猾的姑娘，若我告诉了你豫章王的情况，你是否又有别的要求？”

“我言而有信。只此一个要求。”

“你可以考虑一下，换个自己更得利的要求，问一个死人的行踪，有什么意义？”

璎珞心头一跳。“他……他真的死了？”

虽然先前就想过豫章王大表兄凶多吉少，但她心里总是不信的，就那个高冷自负，无时无刻都极度自信的豫章王，死了？

心头发酸，璎珞立时红了眼，喉咙哽得疼。心头比她预想的更加难过。

所以为什么这么难过，为什么，听见陈叔应死了，她这么难过？

璎珞觉得自己不正常，可身体里有个潜意识仿佛在告诉她，这样难过才是正常。璎珞一时迷茫落泪，瘫坐泥地里，伤心欲绝。

“你难过？你不是恨他入骨吗。”王深道，“好了，你该告诉我你名字了。”

“……我不想说了。”

“……”王深面具上两窟窿眼露出的眼睛终于冷了几分，连带他周身气场都冷了。

璎珞：“我现在不想说了。你说的‘问一个死人的行踪没有意义’，那我也告诉你，问一个不想活的人名字，也一样没有意义。”

陈叔应为她死了，毫不犹豫地，来救她而死了。她竟还觉得他是蠢蛋怂蛋……真是太坏了。

璎珞陷入“莫名其妙”又“无法自拔”的伤心。

“如此伤心，竟愿意同赴黄泉，你倒是重情重义，可这世上情义只是拖累，并无用……”此郎君话有讽刺，下一秒，他面具后的眼睛敏锐地捕捉到少女胸口的衣襟处，露着一角羊皮。

璎珞怀侧大袖拂过，羊皮画儿就落入了王深手中。他展开，吃惊，再盯着璎珞，便多了许多郑重的探究。

璎珞也自伤心中渐渐注意王深拿了她的东西，并且神色略古怪。

两相打量——

“这羊皮图是你的？”

“……在我身上的东西当然是我的。”

王深攥着羊皮图递至璎珞眼前：“那你可知道此物为何？”

璎珞当然不知道，这是谢真的东西，但看她从谢真那儿拿走作为定情信物谢真也没有什么反应，应当也不是什么要紧物什。

“那你又知道此物为何？”

“……”面具后的脸笑了：这姑娘年纪不大，又是闺阁千金，竟偶流露出此等久混江湖的狡猾品质，倒是奇了。

“我知道，但并不打算告诉你。”

“你知不知道我并不关心，我只想知道你还还不还？”

王深又是乍暖还寒的笑，虽无暖意，先前的不悦、阴冷却也应声而散。

“姑娘当真狡猾，你不说名字就罢了，还数次反套我话。”

王深将羊皮图小心叠好，还给璎珞。

“你不想说姓名、不想说此图亦可，王某不为难你。王某深感你我缘分未尽，或许有一日会并肩而行，谈笑风声。”

璎珞觉此人从穿着到说话都透着浓浓的古怪、矛盾，他弯弯绕绕，心思深重，令他毫无好感。

“……什么缘分，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们是敌对两方，哪有什么缘分。”

“是吗？可我在你身上……嗅到了同道中人的气味。”

……

璎珞门外不远处的树下，郭武天在等着王深问完话然后好处置璎珞，若要干放走，他还真舍不得的。郭武天在树下来回走动、搔头，等得焦急，后见王深一出来，赶紧上前。

“王少军师，您该问的都问了？”

“嗯……不是令你去监督着处置豫章王吗？”

“陈贼已被五花大绑关在石室，逃不了了。王少军师，老郭其实是想，是想——”那句老郭我想讨这姑娘做个媳妇还未说出口，便被王深厉声打断。

“你不必再想！”

王深大袖衫一拂，颇有些怒气之意。

“这姑娘不能动，我在她身上找到了玉猪龙的羊皮图。但这姑娘似乎并不知道此物的厉害关系。”

郭武天惊诧之后，大喜，哪还想得起媳妇之事，只想着羊皮图。“那图呢？那图自分舵兄弟手中失去，竟还能失而复得，实在——”

“我已经还给她了。”

“什么？！少军师，那、那等天大重要的东西怎能……嗨呀！”王深岿然不动的姿态，郭武天不敢反驳少军师王深，又不赞同，转身就走：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抢回来再说！

“站住！我令你站住！只我一日还在火云堂，便是我说了算！”

郭武天虽是武将之后，性格冲动，但也因此更懂得遵守顶头上司的命令，他艰难停住，不敢再冲去找璎珞抢图了，只焦急的望着少军师王深。

王深此人，便是当年跟随侯景南征北战、数次以少胜多的军师王伟的独子。郭武天之父郭元建等大将都是听从王伟之令，而今至子一代，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