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临危受命(1/2)
夜晚,任青阳和初九在房间里又听见有人吹奏竹叶,声音清幽怅然,曲调不似中原音律,忽的想到柴崎英纪说自己住在后山,会不会吹竹叶子的就是他呢?随即走到屋子外面,但见初九呆立院中,专心地听着这竹叶之声,神色凄迷,若有所思。任青阳问道:“怎么了,初九,一副想哭的样子。”初九回过头,眼中闪着泪花,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听见这曲子就想哭。”任青阳道:“这曲子不好听啊,吹得人好心寒。”
初九道:“我好象听过这曲子。就像是在梦里听过似的,很遥远,很遥远。”任青阳道:“你再想想看,会不会让你想起童年的往事呢。”初九认真的听了一会儿,怅然道:“记不起来了,我只记得一些很模糊很特别的事。小时候,我娘好象吹的就是这支曲子,也是用竹叶吹奏的。”任青阳心念一动,道:“不如我们明天去找柴崎英纪问个清楚。”初九道:“我们真的要去问那个东瀛人?”任青阳道:“不问怎么知道呢,或许他知道你的身世也说不定啊。”初九点了点头。任青阳叫他早点回房去休息,自己也回房休息了。 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第二天,两人便出发到后山去找柴崎英纪。走在路上,初九随手摘了一片竹叶吹了起来,调子正是柴崎英纪吹的曲子,只是不甚流畅,音节也不连贯。两人找了一阵还没看见柴崎英纪所住的屋子,便坐下休息,初九又有一调没一调的吹着,任青阳倒没觉得不好听,或许这曲子和吹奏者的心情有莫大的关系,所以初九吹起来倒不难听,只是技术上相当的没水准。忽的听见有人问道:“你怎么会吹这首曲子?”声音由远而近,任青阳和初九同时回头,站起身来,看见是柴崎英纪从林中闻声走来。初九迷茫的道:“我不知道啊,小时候好象听过似的。”柴崎英纪目不转睛地瞧着眼前这个年轻男子,说道:“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初九答道:“我叫初九。”柴崎英纪仔细的端详着他,问道:“初九?那你爹和你娘呢?”初九道:“我没有娘也没有爹,我是个孤儿,当年我被一户人家捡到的时候刚好是大年初九,所以他们就把我叫做初九了。听他们说我当时只有六七岁。”柴崎英纪道:“那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你娘教你吹这曲子?”初九沉吟一会儿,道:“好象是有这样的记忆,但是你怎么知道是我娘教我?”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柴崎英纪一下激动不已,喜道:“我当然知道,因为这首曲子就是我教你娘用竹叶吹奏的。”任青阳和初九惊呆了,柴崎英纪又道:“你的手臂上是不是有块樱叶印记?”初九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同时下意识的摸向自己手臂,撩开衣袖,果然有一块樱叶印记,柴崎英纪一见之下露出欣喜的目光,抓住他的肩头,大喜过望道:“我们柴崎家族都烙有这个樱叶印记,这是我们家族的徽记。我就是你爹啊!”初九惊道:“你是我爹?我是东瀛人?”
柴崎英纪道:“你想想看,你怎么会用竹叶吹我教你娘的曲子,而我又怎么知道是你娘教你的,还有你手臂上的樱叶印记。”说着他撩起衣袖给初九看,果然是一模一样的烙印,丝毫不差。任青阳对初九道:“我长你四五岁。十三年前,我十一岁,你不就正是六七岁吗?”柴崎英纪道:“我还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听我吹竹叶,听着听着很快就睡着了。你娘她,从小就教你这首曲子,教你吹竹叶。你手臂上的樱叶印记,你一出生的时候你娘就烙上了。还有,你不是叫初九,你的原名叫做柴崎千吉。”
初九茫然重复道:“柴崎千吉?”柴崎英纪肯定地一点头,说道:“嗯。你小的时候我跟你娘都叫你千吉,你还记得吗?”初九很努力的回想,脑子里出现了小时候和父母在一起的画面,这个遗忘了很久很久的名字终于记了起来,惊讶无比的道:“我记起来了!我记得了!难道你真的是……”柴崎英纪一把抓住初九的肩膀,大喜道:“千吉,我就是你爹啊。”初九欣喜的叫道:“爹!爹!”柴崎英纪一把抱住了初九,两人都哭了出来。任青阳也默默流下泪来,叹道:“我发现初九对你吹奏的乐章有特别的感情,没想到,他真的是你儿子。”柴崎英纪和初九分开,对任青阳道:“多谢你。任姑娘。”
初九道:“青阳姐是我的老板,当年是青阳姐把我从人口贩子手上买回来,我才不至于死在街头。我跟青阳姐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名为主仆,但是我们的感情就像姐弟一般亲厚。”当下告诉了柴崎英纪在五福客栈那些年的事情。柴崎英纪对任青阳又是道谢又是鞠躬,任青阳也为初九找到亲人感到欣慰,柴崎英纪邀请道:“咱们到屋里歇会儿吧。”三人到了竹屋,柴崎英纪端上好茶招待请他们品尝,说初九就出生在大明国,他们一家待在中土常常说的都是中土话,所以初九几乎不记得小时候的东瀛话,这么多年更完全忘记了。海难时,初九年纪幼小,被人救起以后,他接触的都是中土人,从此他也就不记得当小时候的事情,除了一些模糊记忆还细微的存在脑海里,如果不是这首对他来说意义特殊的竹叶之曲,他还是不会想得起来的,所以就是方才晚上听见这竹叶之曲,任青阳叫他认真想他也不能想到什么。任青阳问柴崎英纪是不是要把初九带回东瀛,初九说自己从小在中土长大,突然要自己离开实在是舍不得,他不想回去,那里虽说是故乡却反倒陌生。任青阳说初九找到亲人就留在这里陪着吧,至于回不回东瀛可以再慢慢商量。
任青阳想到柴崎英纪说过的东瀛邪蟒这种毒药,当下便详细询问这种毒药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它的解药又是何物。柴崎英纪说被东瀛邪蟒咬伤的人暂时不会死,毒性往往在一个月之后才会发作。接着他讲到了‘血之亲’,说出了这毒的解药是自家亲人的血,除此之外,两个真心相爱的人做了夫妻之后,变成亲人,对方的血也可解毒。中了‘血之亲’的人需禁欲,在这样做之前,必须先服下东瀛邪蟒的原毒克制住‘血之亲’。柴崎英纪说当年高寀找他买了这种毒蛇制的毒药,同时还买了这种毒蛇来饲养,据他了解,如今高寀的府中还秘密养殖的有这种毒蛇。柴崎英纪说是他把东瀛这害人的毒物带到大明国来的,恳求任青阳到京城和她的朋友帮忙一起毁掉这贻害无穷的毒物,让它在中土绝迹。柴崎英纪说就算想带初九回东瀛现在也是不可能了,他说自己已经背叛了幕府帐下他的上司,因为他反对他们侵犯大明国东南沿海的计划,他认为他们表面上是为国争光,实际上是想借战争扩充他们自己的势力,万一开战的话,不但是大明国的百姓,就连东瀛人自己也难以幸免,他的上司之前已经几次派人追杀过他,本来他是接受命令的东瀛武士之一,但是因为他不从命,于是知道这个计划运作秘密的一定会被灭口。
柴崎英纪说,从东瀛追到中土的杀手很快也会找到这里来。初九的事情搞定,任青阳想到京城去,查查高寀的罪恶证据。初九很想陪任青阳一同去,可是这才遇到亲生父亲,而且他还被人追杀,自己当然不能走,正踌躇犹豫之际,听得屋子外树林中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来人似乎还不少,瞬间已从林子里蹿出,到了屋子门前。从窗户恍眼一看,大约有五六个蒙面黑衣人。柴崎英纪说找他的人到了,叫任青阳和初九一定不要出去,这是他们本国之事,他自会解决,他说那些忍者和武士都不是他的对手,你们大可放心。
柴崎英纪走了出去,和那些人说话都用的是东瀛语,任青阳和初九都听不懂,只听得他们说话很快变成怒吵,声音越来越大,最后柴崎英纪拔出武士刀和那几人动起手来,果然如他自己所说,他对付那些人就像切西瓜一样。任青阳和初九在屋里一直担心的看着柴崎英纪的情况,看到这样的情况,心里都安稳了许多,柴崎英纪不会有危险的。可惜在杀死最后一个忍者时,当柴崎英纪的刀刺入那忍者腹部时,忽然那忍者的身体爆炸四散,腾出一阵蓝色烟雾,最后一个忍者也死在了柴崎英纪刀下,可是柴崎英纪也倒在了地上。
任青阳和初九见状急忙冲了出去,初九抢上去扶起柴崎英纪,连声叫道:“爹,爹,你怎么样?爹,你怎么了?”任青阳也很吃惊,见柴崎英纪脸色暗黑,不住的口吐鲜血,连鼻孔里也流出血来,大惊道:“不好!刚才那阵蓝色烟雾是剧毒。”初九惊愕悲痛焦急一齐涌上心头,哭了出来。柴崎英纪说这确实是东瀛的毒药,爆炸当时他已中毒,这毒扩散很快,就是找来解药也已经太晚了,必死无疑。
柴崎英纪弥留之际,再次嘱咐任青阳回京城,和她的朋友毁掉东瀛邪蟒,这是他的心愿,请求她一定帮忙完成,叮嘱初九和她一起前往,叫他们尽快离开这里,因为他杀了追杀他的忍者和武士,暴露了他住所的目标,后面还会有其他东瀛人追踪这些死掉的忍者武士而来。他说他死以后,把他的骨灰洒在海里,这样他就可以回到东瀛。他说自己最开心快慰的就是,老天爷总算开了恩,让他在临死之前找到了自己的儿子,见到了自己的骨肉,面露满意欣喜之色,含笑而逝。
十几年来,初九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从未领略过半分天伦之乐,今日刚找到生父知道生母,但不到半日时辰,便即惨亡。初九悲从中来,忍不住放声大哭。就在这屋子附近,任青阳帮初九一起火化了柴崎英纪,按照柴崎英纪的遗言,两人来到海边,将柴崎英纪的骨灰洒在海里,让他能够随着海浪回到故土。之后回来任青阳的那两间竹屋,任青阳见初九悲痛不已,便陪他在这里待了几日。又过了数日,初九心情渐渐平复,任青阳准备和他一起到京城,毁掉东瀛邪蟒,完成柴崎英纪这个心愿。临走之时,任青阳又再到父母的坟墓前祭拜,跟他们说声道别,翌日两人便起程进京。
大明京城。这一天,是天启七年,八月十一日,朱由检得到宫内传来的消息,天启皇帝差内侍传来口谕,要立刻召见他。朱由检见这内侍带来御制金牌,心里顿时非常明白,皇兄此时此刻召他觐见,是个什么意思。他很快入宫,见到了就快断气的皇帝哥哥,他跪伏在地,向皇兄请安问疾,悲痛大哭,天启皇帝一见到朱由检的面,露出了宽慰的笑颜,他淡淡的望着眼前的弟弟,微微的喘着粗气道:“由检,你终于回来了。”朱由检垂泪道:“皇兄,臣弟不告而别私自离京,乞请皇兄责罚。”天启皇帝丝毫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喃喃的道:“回来就好,回来了就好啊。”朱由检哭道:“皇兄,对不起,都是臣弟不好,让你为我担心了。我回来了,再也不离开你了。”天启皇帝虚弱的看着朱由检,轻叹了一口气,有些伤感的说道:“不要叫皇兄,还是像以前那样,叫我哥哥吧。”朱由检忽听得他用的是“我”而非“朕”,虽仅一字之差,却令他顿感如释重负,好象童年的那些快乐与轻松瞬间都回来了,那是一种遥远得都快记不清楚的手足情深的幸福感觉。
“皇兄,我……”朱由检的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哀伤的看着龙塌上气息奄奄的皇帝哥哥,不敢开口。天启皇帝微微点头示意,朱由检有些迟疑的轻唤了一声:“哥……哥哥……”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天启皇帝病容满面的脸上浮现起笑容。朱由检痛楚难当,强定心神安慰道:“哥,你这病一定很快就会好起来的,现在先是调养要紧。”天启皇帝轻轻摇了摇头,半睁着眼睛无力的说道:“死生常理,人所不免,每一件事情都有一个定数在里面。唯在继统得人,宗社生民有赖,为兄何憾焉。生在帝王之家注定要承担治理江山的重担。我知道由检你一直聪慧仁孝、正直性廉,你比我更适合当皇帝,我相信你会将大明江山治理得比我好,我对你很放心。”
朱由检心下一惊,眼神流露出复杂之色,急忙道:“哥,快别说这种傻话,你还如此年轻,只要精心调理,龙体自会康复、万寿无疆的。”说着已泣不成声。天启皇帝伸手拉住了弟弟的手,恳求的望着他,没有丝毫客套,直截了当地道:“来,吾弟当为尧舜。”这句话虽未明显表示要他入继大统,但意思尽在不言中。
朱由检一听就惊呆了,顿时慌了神,脑子里一片混乱,内心从来都没有如此惊惶过,像继位这种特大的事,多少要开个朝会,朝臣们探讨探讨,现在他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顿时感到惶恐万分,惧不敢当,也不敢应,不知如何回答才好。这一瞬间,朱由检一脸震惊的望着自己唯一的哥哥,眼眸里充满着的尽是无边的惊惧与慌乱,他还没有这个心理准备,自己是皇兄之弟,但更是皇上的臣子,君臣之礼断是逾越不得。皇帝哥哥的这句话代表着什么意思,他当然清楚,但是它的分量实在是太过沉重,沉重得让人难以置信。
沉默一阵之后,朱由检才诚惶诚恐的回奏道:“臣弟死罪,皇兄为此言,臣弟应万死。”天启皇帝喘息着亲切的道:“你不要再推辞了,朕的病情,朕自己心里明白,为兄只能把大明江山托付于你了,你不可辜负朕意。”他又用了“朕”这个字眼,他的目光中有威严、有命令、更有急切的期盼。朱由检连忙翻身跪地,惊颤的道:“臣死罪!死罪!皇上这样说,臣弟实是罪该万死,罪该万死。”他深知魏忠贤疑忌他的正是这点,他长期来深自韬晦的也正是这点,事情如此突然,而且他一贯知道,自己的这位哥哥比较迟钝,没准是魏忠贤设的圈套,他想到孙承宗临走时的嘱咐,也是叫他提防魏忠贤有此阴谋,不得不作委婉推辞。天启皇帝已经撑不了多久,他决心把自己的皇位传给朱由检,但这一切,朱由检并不知道,他只知道这可能是个圈套,非常危险,绝不能答应。两个人陷入了沉默。
在这关键时刻,皇后张嫣淡妆靓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打破了僵局,她对朱由检道:“信王义不容辞,事情紧急,不可推辞,恐怕发生变故。”朱由检闻声一怔,连忙回头,见是皇嫂,尚未及见礼,皇后张嫣已疾步行到他的面前,正色说道:“圣谕已下,信王还不赶紧叩谢皇恩。”她的声音充满了不容抗拒的力量。朱由检骤然清醒,他抬头望着向他轻轻点头示意的皇嫂,即刻重又转向天启皇帝,见皇兄睁大的双眼里是真挚期待的目光,朱由检顿时明白,这件事情是靠谱的,皇兄不是试探他的忠心,而是真的要传位于自己。朱由检立刻肃穆的跪于地上,信誓旦旦地庄严叩首,答应了皇兄这最后一道沉重的嘱托。接着,皇后张嫣对朱由检讲了当时的情况,正是她派内侍带上御制金牌前往信王府,告之他说皇上病重,速入宫探视。朱由检听罢这便明了。其时,魏忠贤操控内宫,随手捏造一个皇嗣出来就可以在天启皇帝归天之后,携天子以令诸侯。就在不久前,天启皇帝将死未死之时,魏忠贤曾威胁皇后张嫣说,从宫外找几个孕妇进宫当宫女,生下的孩子换作太子,说是皇帝的遗腹子,等皇帝驾崩,直接当皇子,接着做皇帝,皇后您挂个名就当太后。魏忠贤气焰咄咄的道:“奴才如此筹划,这是为了娘娘的安危着想。”
张皇后冷冷扫视魏忠贤,鄙夷的道:“你个奴才算什么东西?哀家不从又如何?”皇后张嫣虽知自身安危操于魏阉之手,仍然直截了当,大义凛然地严词拒绝。魏忠贤气势汹汹的道:“娘娘如若不从,那就休怪奴才无礼了。”面对凶神恶煞的魏忠贤,皇后张嫣气愤填膺,厉声斥责道:“大胆奴才!竟敢威胁内宫!”魏忠贤恨恨的道:“皇后娘娘言重,奴才不敢。”张嫣凛然道:“哀家身可杀,志不可夺!从之,必死。不从,亦死。不如不从,死后无愧见大明祖宗在天之灵。”这一番义正辞严的口气直教魏忠贤心虚,气势上自是逊了一截。魏忠贤万想不到这个皇后并非他想象的那么好对付,不但词锋锐利针锋相对,甚至宁愿玉石俱焚也要保得朱家天下。断然遭拒,魏忠贤再无威逼言语,灰溜溜的不得已作罢,躬身致礼道:“惊扰娘娘,乞望恕罪。奴才这便告退。”跟着就退出了宫中。
张嫣目视魏忠贤离去后,轻轻舒了口气,连忙将此事报告给天启皇帝,但是奄奄一息的天启皇帝却说:“我知道。”原来魏忠贤不怕皇后打小报告,是因为他在发出威胁之前,就已经找到了皇帝说过此事,天启皇帝非常高兴,病得稀里糊涂居然同意。张皇后以为不可,天启皇帝方有所悟,于是决定马上秘密召见刚回京的信王朱由检。张嫣告诉朱由检,她经过和天启皇帝长达几个时辰的长谈,终于让皇帝相信,传位给弟弟,才是最好的选择。皇后张嫣不但有心眼,而且很有耐心,粉碎了魏忠贤的阴谋。朱由检铭感于心,自己能够登上皇位,他这位皇嫂居功至伟功不可没。这日,朱由检拜别皇后张嫣,暂时回到信王府,加强了府中守卫。
第二日,奉圣夫人府邸,一个侍婢进内堂通报,拜倒施礼道:“夫人,信王求见。”奉圣夫人颇为惊诧,问道:“信王爷到这儿干吗?”侍婢道:“那让奴婢替夫人挡见吧。”转身欲去。奉圣夫人道:“等等。”听见召唤,侍婢马上回身,奉圣夫人犹豫了一下,吩咐道:“请王爷进来吧。”侍婢拜倒应道:“是。”快步出得门口相邀。片刻之后,朱由检走了进来,方正安跟随在后。奉圣夫人满脸堆笑迎上前,拜倒行礼道:“参见王爷。”朱由检伸手一抬,示意她起身,说道:“夫人不必多礼。由检来此打扰,还望夫人见谅。”奉圣夫人道:“王爷驾临,岂敢怠慢。这个时候还有人能想起我奉圣夫人,我已经感到很安慰了。”眼光瞄向朱由检身后的方正安。朱由检微微转身,伸手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好朋友,也是前内阁首辅方从哲的侄子,方正安。”奉圣夫人笑着问候道:“方先生好。”方正安颔首道:“方正安见过夫人。”奉圣夫人道:“二位请坐吧。”
朱由检和方正安各自落坐。奉圣夫人也坐下,朝叫门外叫道:“来人,给王爷上茶。”朱由检道:“夫人不必客套。由检此次前来,只是闲话坐坐。”奉圣夫人问道:“王爷最近才回来,不多在府中歇歇,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儿坐坐啊?”朱由检笑道:“本王有的是空闲,不过来夫人这里随便走走看看。难道夫人不欢迎本王,这就要下逐客令吗?”奉圣夫人闻言脸色一变,慌忙道:“岂敢。难得王爷驾临,妾身当然是欢迎之至呀。”朱由检笑了笑,不作言语,表情深沉。奉圣夫人问道:“请问王爷此来,到底有什么事啊?”朱由检道:“以往跟夫人见面,言谈之间有点不懂分寸,想来也觉得汗颜,特此前来致意。”奉圣夫人轻叹一口气,面带笑容的道:“也许那不是不懂分寸,而是不留分寸吧。”朱由检听闻此言,不动声色。奉圣夫人笑道:“不过,这也正是我欣赏王爷的地方。你哥哥曾经跟我说过,你是一个很不喜欢说谎的人。为什么?”朱由检道:“我认为没有这个需要。”
奉圣夫人打量了他片刻,道:“信王爷,您果然是一个很骄傲的人呐。既然您是一个坦白诚实的人,那您告诉我一件事,可以吗?”朱由检道:“夫人请说。”奉圣夫人道:“听说前几天,你曾经遭人暗算,幸好安然无事。你回来的时候你能料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你的身上吗?”朱由检道:“我决定回京也没有想过会一路平安风平浪静。”奉圣夫人道:“那你还要回来?究竟为了什么?”朱由检道:“难道我哥哥躺在这里,等着我回来看望他的时候,我还可以浪迹天涯四处逃避吗?”奉圣夫人道:“王爷真的这样关心你哥哥?那你一定很痛恨我跟他的关系了?”朱由检道:“这是你跟他的事,我管不了。但是我也很认真的想过,如果我的境遇跟他一样,有过这样一段日子,我也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所以我绝对可以理解这件事,原谅,接受它。但这并不表示我接受你和原谅你的所作所为,所以以往跟夫人的言谈之间,说话有失分寸。”奉圣夫人道:“你果然是一个很讨厌说谎的人,你哥哥没有骗我。你的话我听的很清楚,也很明白你的意思。这说到底呢,你也有不喜欢我的理由。”
朱由检淡淡一笑,诚恳的道:“这已经是过去的事情,我不会把它放在心上,也请夫人不要把它记在心头。过去的那一点不愉快,就让它随风而散吧。”奉圣夫人长叹一口气,伤感的道:“许多事情和许多东西,我如今已经看得轻了很多,淡了很多。但是皇上待妾身恩重如山,妾身这一辈子也不能忘怀。”朱由检道:“夫人待皇兄情意深重,我也很替皇兄感到安慰。”方正安插口道:“流年似水,去无痕迹,心怀似火,点滴心头。夫人忘得了时光,只怕忘不了故人情重。”奉圣夫人道:“方先生语出不凡,想必也是过来人了吧。”方正安道:“世事常变,往复不定,生死无常,来去无踪。风雨过后,谁会是最想念的人,便是寸心自知了。”奉圣夫人道:“没想到王爷交到如此不寻常的朋友。这倒也真是王爷的好运气啊。”说着便笑了起来。朱由检笑道:“我的朋友,也是夫人的朋友。只要夫人不嫌不弃,我们日后还要多加亲近。”
奉圣夫人笑道:“哦,这就是王爷到我这儿来的原因吧?”朱由检道:“其实我们走来跑去,还不是活在这个深宫之内。夫人,以后不管大小事情,请尽管跟由检商谈,我必竭力相助。”奉圣夫人道:“这么说来,我点头称是,就当是给王爷一个承诺吧。”朱由检道:“那往后就让我代皇兄好好的照顾夫人吧。”
昨日朱由检接召进宫面见天启皇帝,消息灵通的魏客二人怎会不知?更明白天启皇帝召见他弟弟是必然是为了传位之事。此时奉圣夫人见朱由检对自己许诺,心下大喜,忙道:“王爷待妾身如此隆恩,实在,实在无颜以对。多谢王爷垂爱。”说着起身叩拜。朱由检站起来,伸手将扶她起,道:“夫人不必行此大礼,快快请起。你跟由检千万不用这么客套。”两人又再坐下。奉圣夫人道:“王爷,妾身有一事不解,还望王爷坦言相告。”朱由检道:“是什么事?”奉圣夫人道:“您是知道我跟魏忠贤的交情的,怎么还会到我这儿来说这些呢?”
朱由检微微转头跟方正安对视,方正安瞄到他的目光,随即站起来走到奉圣夫人前面,说道:“百年树木,千年成海。任何事情都有开始的时候,现在就是夫人跟王爷交好的时机。”朱由检笑着对奉圣夫人点了点头。奉圣夫人瞧了瞧他们两眼,道:“难道你们以为,这也是我跟魏忠贤交恶的时候了吗?”朱由检和方正安对望了一眼,并不答言。奉圣夫人会意的一笑,道:“难怪魏忠贤最近脾气多变,谁要跟你们这些人对上了,都会坐立不安的。哎,你们这些年轻人,真让人头疼。”朱由检关心的问道:“夫人感到身体不适吗?”
奉圣夫人道:“我这个人最怕头疼心跳。只要能让我舒舒服服的,好好的过日子,我也就称心如意啦。”方正安道:“知足常乐,夫人深谙养生之道。方正安心悦诚服。”说着一拱手。奉圣夫人摇头笑道:“呵呵,你们才是我真正佩服的。”朱由检道:“夫人如若抱恙,由检就不打搅夫人了,这便告辞。”说着从椅子上起身。奉圣夫人行礼做别,道:“王爷好走,恕不远送。”朱由检和方正安随即离开奉圣夫人府邸,回到自己府中。朱由检在这个时候出这一招,正是为了拉拢和稳住奉圣夫人,免除奉圣夫人的疑心,要她相信自己不会对付她,只要她继续不和魏忠贤来往,就等于断了魏忠贤一臂。虽然奉圣夫人权大势大,但她只要不疑心朱由检,不和魏忠贤联合对付朱由检,朱由检扮倒魏忠贤的步骤就少了很多阻碍,也可以顺利实施。
便在这日,天启七年,八月十二日,皇后张嫣秘密传来消息,朱由检惊闻天启皇帝驾崩。得知噩耗的魏忠贤没有发丧,他立即封锁了消息。魏忠贤的意图很明显,在彻底控制政局前,绝不能出现下一个继任者。 自天启皇帝病危,朝廷上下一片惶惶然,以魏忠贤为首的阉党千方百计地为天启皇帝的生命而奔忙,他们不愿让一个难以摆布的人继承皇位,而改变既定的权力结构。但是按天启皇帝遗诏,朱由检即位已是必然。
魏忠贤对天启皇帝是忠心不二的,他甚至希望这个喜欢木匠活的皇帝长命百岁,这样他的荣华富贵也能够延续百年。魏忠贤在信王即帝位的问题上心存异志,他不愿看到他无法控制的信王朱由检登上皇位,此时他秘密找到高寀,商讨密反之事。高寀以恐外有义兵拒绝合作,并说大明朝廷不是那么容易撼动的,先观望一阵新皇帝的态度再后动。那些忠心皇帝与公公作对的领兵大臣们,一旦以勤王之名兵临城下,进而引发天下大乱,残局恐怕难以收拾。
尤其是那个孙承宗,三朝元老,一生统兵,战功显赫,若真打起仗来,两军对垒,恐怕非乱不可。眼下这种情况不可轻举妄动,否则遭到灭顶之灾也不无可能。魏忠贤一听,悚然一惊,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高寀说现在宫内宫外都是魏督公指派调遣过来的人马,只要严密监视新皇帝的一举一动,他就跑不出魏督公的手掌心,到时便仍可稳坐泰山享有权势地位。魏忠贤思量,如果密反失败,定丢了性命,如果按兵不动,可能仍保有身份权位。这是一场赌注巨大的赌博,魏忠贤怕坐失良机,却也不敢轻易下注。他悻悻离开之后,另想出再次刺杀朱由检的阴谋,但又犹豫不决,举棋不定。
国不可一日无君,当日天启皇帝刚刚驾崩,皇后张嫣当即就向朝廷内外发布了他的遗诏:“皇五弟信王由检聪明夙著,仁孝性成,爰奉祖训,兄终弟及之,文丕绍伦,即皇帝位。”朝中大臣人皆知晓。再加上那次刺杀行动失败,事已至此,无法挽回,魏忠贤无计可施,朱由检即位已成必然。朝中大臣接到诏命,纷纷迎接信王朱由检即位,魏忠贤随即见风使舵,派出亲信太监前去迎接,朱由检终于进宫了。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天启七年,八月二十四日,朱由检举行登基大典,正式即位,并宣布次年改元崇祯年号。当晚,朱由检把方正安程雅言和一些亲信臣子请进宫内,向众臣介绍了方程二人的身份,并说这二人和自己交情甚厚对自己帮助极大。宴席上朱由检举杯发言:“这一趟承蒙各位顶力相助,由检铭感五内,弄情厚义无以言谢,唯以杯酒相敬,聊表心意。”同各位大臣一起饮尽。朱由检郎声说道:“往后的日子还要依仗各位大人从旁教诲,不吝指点。”众大臣谢恩遵旨,各自就坐。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朱由检走去方正安程雅言落座的那一桌,坐下道:“正安,沿途有你,你为我挡去不少风雨,这份情谊实在不用多言,你我相知在心头便是。”方正安道:“皇上……”刚开口就被朱由检打断,听得他说道:“不要叫皇上,这一刻我是你们的朋友,整天做皇上,一个朋友也没有,多没意思啊。这一次若没有你和雅言仗义相助,我的情景如何实在难料。你们两人劳苦功高,我一定会好好的记在心里。”方正安道:“皇上重情重义,实乃是天下之福,万民大幸。”朱由检道:“我刚才说过什么?你还叫皇上?”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方正安一愣,有些迟疑的叫了一声:“由……由检。”朱由检的脸上挂起了一丝笑容,问道:“你想要对我说什么?”方正安道:“由检,今天的一切不过是个开端,你以后还要勇敢的走下去。”朱由检道:“我不是说过沿途有你吗,那我还担心些什么呢?”方正安道:“也许,有一天……”朱由检一挥手打断,道:“不,你我之间不可能有这个也许。”
程雅言笑道:“表哥你看,我们这位朋友真是当皇帝的材料,只这一分霸气就让咱们见识见识了。”朱由检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程雅言道:“是吗?我想你也不是这个意思。今天晚上只有你和大家敬酒,这杯酒该我跟你喝了。不过我伤势还未痊愈,只能跟你喝这一杯了。”说着举起酒杯,朱由检浅笑着也举起酒杯,道:“这一杯何其珍贵。”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两人正要干杯,方正安开玩笑道:“雅言,你这么急着要跟由检喝这杯酒吗?”话虽说得语带调侃,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一点笑意,他的心里没来由充满了苦涩之感。程雅言一怔,看着方正安道:“你瞎说些什么,我不是这个意思。”朱由检笑道:“是吗?”程雅言看向朱由检,笑道:“看你这分架势,往后我们跟你在一起,日子可不好过了。”
朱由检认真的问道:“为什么?”程雅言道:“伴君如伴虎,你现在是大明天子,我们还敢这样跟你说话吗?我可不想头颅落地呀。”朱由检温和的道:“雅言,你千万不要这么说。不管我遇上了什么事情,我对你都是不会改变的。”程雅言脸上一红,嗔怪道:“你在瞎说些什么啊。”朱由检道:“坦白说,跟你们走在一起,我真的无所畏惧。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危机和凶险,都能够让我平静和安心,我想这是你们给我的信心。”17k阅读唯一完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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