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032(1/2)
现在九点多, 其实也不是很晚,不过锦绣市是个安逸的小镇,九点过后街上的商户就关得差不多了, 再过半小时就连公交车都全停了。大晚上的, 许家两姐妹来找自家儿子, 田淑芬一面进去叫人一面心里腹诽她们果然是穷门小户出来的, 没教好,哪有大姑娘大晚上来找大小伙子的?
贺学文洗了脸刷了牙都准备睡觉了, 天气热, 他光着上身,正在赶蚊子。初听母亲说许愿来了, 他只随便应了声知道了,又听说许卉陪着人来的,忙爬下床, 奔了几步,又倒回去,戴上眼镜,匆匆忙忙套上t恤就往楼下跑。
田淑芬看儿子火急火燎的样子, 摇头叹到:儿大不由娘,心里有了女人,父母都靠边站。
贺学文趿着人字拖, 噼哩叭啦一口气跑到楼下,急速奔流的血液鼓躁着他所有神经,整个神魂都要脱离躯壳往前飞出。
他迈下最后一层台阶, 缓了缓步伐,勉力控制住了因激动而微微发颤的手,慢慢走到客厅。
“这么晚了,你们怎么来了?有什么事……你怎么了?”
贺家的店铺因为上面是住家,下面是店面,每晚都开到十点才正式关门。这时,门板才上了一半,许愿和许卉被田淑芬领进来后坐在里面的木沙发上喝水。
贺学文过来,就看到许愿露在外头的胳膊上有几道明显的红痕,他迅速往许卉身上看了一眼,发现她身上没有伤痕,便转而向许愿问道。
“这是怎么了?被谁打的?”
许愿见了贺学文,就跟远行许久终归故里的旅人见到了亲人一样,眼泪哗哗流着就扎人怀里了:“学文哥~”
那一个“哥”字,千回百转,山路十八弯,直接把许卉的汗毛给叫立了。
许卉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臂,觉得有些刺痛,她低头一看,刚才被扫把撩到的地方微微发红,肿了起来。正觉得没什么大事,忽然眼前一暗,原来是贺学文推开许愿,凑上来看:“你也被打到了?是……叔叔打的?”
傅春英是出了名的脾气好的面团人,他猜打人的是许爱民。
因为如果是外人打的,许家姐妹应该是回家,把这件事告诉父母,而不是大晚上的跑来告诉他。
许愿丢了钱的事还没传开,贺学文疑惑地看着二人,等着她们给出一个解释。
许愿怕田淑芬听见,小小声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末了哭道:“学文哥,我怎么办呀!”
原来是许愿丢了钱,惹怒了准岳父。
贺学文心中定了定,柔声安慰她:“钱丢了可以再赚,人没事就好。叔叔也太狠了,把你们打成这样。”
许愿暗瞪了许卉一眼。
“爸只打了我,她是因为刚才在旁边才蹭到的。”
贺学文却已经翻出一瓶药油,递给许卉:“擦擦吧。”
刚才许愿扑到他怀里的时候,她身上的药油味很重,但是许卉手臂上的伤处还是干净的,他想她应该没来得及上药就跑出来了。
在人家家呢,许卉也不跟他推来推去的,低眸谢过,自己擦了起来。
许愿见他们二人眉来眼去,醋海生波,冷道:“学文哥,被打的人是我哎,我伤的也比较重,你怎么不拿药给我擦?”
贺学文转头,好脾气地解释:“你不是擦过药了吗?而且我也不知道这瓶药和你擦的那瓶是不是一样的,万一药性相冲,反而对你不好。”
贺学文是一个温柔斯文的男人,不说话的时候,坐在那儿就静得像幅画,当他柔声劝解,轻言低语,许愿更是觉得整个人都要化在他的温柔里,哪里还会介意他只顾许卉,不顾自己的行为?她态度软了下来,乖乖巧巧坐在他身边:“哦。”
不过贺学文倒也知道,自己心里再是对许卉念念不忘,许愿才是他正式过了明路,订过亲的未婚妻,微叹一声,也还是好生检查了一番许愿裸/露在外的地方伤势如何。
许愿被这样对待,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一面配合着贺学文转动手臂,一面悄悄给许卉丢过去个“你看”的眼神,让许卉只觉得她幼稚无比。
许愿是个有八分疼也要夸张成十分的,但她被贺学文一看,原本十分的痛马上减轻到了两分,这时浑然忘了身上的痛楚,只一心看着她肖想了两辈子的男人,越看越觉得喜欢,越看越觉得满意。
许卉见贺学文在许愿露骨的眼神下,白净的面皮慢慢涨红,虽然对他感觉微妙,也知道不能让许愿太过出格。她干咳一声,把药油盖好,往前一推:“谢谢。”
许愿的遐思被打断,趁贺学文起来收拾东西,背着她的时候,狠狠白了许卉一眼。
许卉没理她,等贺学文重新坐回来后,就提出告辞:“太晚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如果我爸爸妈妈有来找你们,麻烦通知我们一声。”
刚才许愿讲事的时候,许卉就把许爱民打完许愿就出去了,傅春英去找他的事提了一嘴。
贺学文点点头:“我会的。”他站起身来,要送二女回去。
许愿却还不想走,但是许卉在一旁冷眼盯着她,又想到田淑芬其实不喜欢她来过夜,只好往外走。
许卉走在前面,许愿挽着贺学文的手走在后面。
许卉想快点回家,紧走几步觉得身后没声音了,转身却看见许愿整个人都挂在贺学文身上,俩人几乎是在挪动,比蚂蚁快不了多少。
她不由扬声叫:“许愿,回家了!”
许愿正撅着嘴,央求贺学文亲她一下,贺学文因为许卉在前面,心里百般不愿,僵持的时候,许卉这一声催促如同救他出水火的天籁。他忙说:“小卉催你了。快走吧!”
许愿马上质问:“学文哥,你是我未婚夫,许卉是我姐,你怎么能叫她小卉呢?”
贺学文心尖一痛,喉头发干:“那我要怎么叫她?”
许愿咯咯一笑:“当然是随我……”她顿了顿,想到自己从来都是连名带姓喊许卉的,打了个哈哈,“咳,叫姐啊!”
贺学文脸上的尴尬没了,整张脸上,连眼神都是幽深的,沉默了一会儿,像是终于找到了声音:“我比她还大,叫姐不好吧。”
许愿不满地说:“那我们结了婚,她就确实是你姐了啊!”
贺学文费了好大的劲,才没把“那我们就不要结婚”给说出来。
许愿等了很久,才等来一句“那就结了婚之后再叫吧。现在叫不出口。”
许愿虽然不甚满意,倒也没舍得太逼迫他,毕竟贺学文是她千挑万选的丈夫,要是真惹恼了他,对她也不利。
贺学文她不想埋怨,许卉总是能恨一恨的,于是把满腔不满又往许卉身上堆了堆。
许卉倒不在乎许愿怎么想自己,反正在她确认怀孕的傅春英是被许愿推倒导致流产之后,在她心里已经不再把许原当成妹妹了,而是一个自私自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陌生人。
只不过目前她和许愿都还没有成年,还要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况且一笔写不出两个许字,就算将来她能独立出去,甚至把父母都奉养起来,对于许愿,感情上可以割裂,血缘的羁绊却仍是要纠缠一辈子。
许卉见二人不再勾勾缠缠,开始正常走路,转过身,捏紧了手中的手电筒。
道阻且长,她唯有努力向前。
两姐妹回到家中,家里还是大门紧锁,黑灯瞎火,许爱民和傅春英都没回来。
贺学文担心她们,在门口守了一会儿,这才恋恋不舍地回去。
到了家中,门板已经上得差不多了,只留一个人进出的口。贺学文侧身迈入,田淑芬正在收拾桌子上的水杯等物,听到儿子进门,把最后两块门板上好,她抬头一看,咦了一声:“学文,你衣服穿反了,不难受啊?”
贺学文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在听到某人名字后,急着想见她,匆忙之中把t恤穿反了。
只不过他穿的是件黑色的纯色t恤,晚上光线又不好,也就没察觉出来。
他忙脱下,翻过来,田淑芬抬眼见到原本该穿在外面的那一面已有了一片汗渍,颜色比周围都深一些,抬手就把衣服抽过去:“脏了,妈给你洗洗,你明天换件干净的穿。”
贺学文嗯了一声。
知子莫若母,田淑芬把衣服泡进水盆里后,就对儿子说:“妈知道你委屈,可是现在能怎么样呢?你碰了人家黄花大闺女,就得对人家负责啊。至于小卉……”田淑芬有些怅然,“就当咱们家没那福气。”
贺学文正拿湿毛巾擦身,闻言动作一顿,隐含着痛苦说:“妈……”
田淑芬看儿子隐忍的样子,忍不住问他:“那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妈问了你好几遍你都不说。”
贺学文把毛巾丢回水盆里,抿了抿嘴。
田淑芬看他这副死样子就来气,不轻不重地拍了他胳膊一下:“说啊!你不说,妈怎么帮你?”
贺学文眼前一亮,而后又很快黯淡下去:“都订过婚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他越不说,田淑芬越觉得其中有问题:“这不是因为我和你爸都不知道吗!你把细节原原本本告诉妈,说不定真有可能。”
贺学文又默了一会儿,才低低开口:“一开始,我以为是小卉约我出去的。”
田淑芬急急打断:“你是说许愿设计你?”
贺学文忙摇摇头:“这倒也不是。妈,你知道小愿是改过名字的吧?”
田淑芬一愣。
许家的大丫头许卉,因为是长女,早早就上了户口,名字也是已过世了的一位村老给起的,说是那些花儿啊丽啊的,太俗,不如叫卉,好写好记。
况且当时大家条件都不好,卉的意思是草,贱名好养活,又好听。
等到许愿出生的时候,村老过世了,许家也就没拜托别的人起名字,自己顺着许卉的草字辈,给二女儿起名叫许苑。
因为大家心知肚明的一些原因,许家的二女儿直长到四、五岁了,也没给上过户口。
直到傅春英流产,并被判定不能生育后,许爱民才给已经六岁了,马上要上小学的二女儿上了户口。
然后,许愿就非常有主见地写了自己的名字,说要叫这个愿,不要叫苑。
许爱民倒也无所谓,反正念起来音都是一样的,而且许愿当时说得特别好听,说是愿自己能有个弟弟。
这一句话一下子就挠到了许爱民的痒处,也不计较她主意大,痛痛快快给她上了户口,报上了女儿自己要的名字。
“那张纸条上,署名那边有点糊了,我就看见许,后面一个草字头。我一直以为那个艹是卉的下半边儿。没想到是苑的上半边儿。”
田淑芬也是从怀春少女的年纪过来的,闻言哪里不知道自家儿子就是给人家算计了?她发狠地揉搓着儿子的衣服,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她约我在村西头的凉亭见面。我过去,就见她披着头发坐在那里,我以为是小卉,想给她个惊喜,然后我就碰了她……”
“等等!”田淑芬把衣服打上肥皂,“你‘想给她个惊喜然后就碰了她’?”
她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和儿子沟通不良了。
儿子嘴里的“碰”和她心里的“碰”貌似不是一个意思?
“你怎么碰了她的?”
贺学文脸上有些红,没应声。
田淑芬两只手全是泡沫,干脆一脚踹过去:“说啊!”
“就是……亲,亲了她。”
田淑芬瞪圆了眼睛又等了会儿,提高了声音问:“就这样?后边……没了?”
贺学文脸红得要滴出血来,声如蚊蚋:“我,我还把,把舌头伸进她嘴里了……”
田淑芬看着羞得不行的儿子,恨不得拿根毛衣棒针扎他两下让他放放血,冷静冷静。
她想到儿子那天回来,失魂落魄告诉她“我碰了许愿”,随便搓了两下把衣服漂干净,拧起来丢给儿子让他帮着挂到晾衣竿上去。然后把儿子拉到一旁,认真地又问了一遍:“就这样没了?”想了想觉得按这么问,以贺学文的腼腆程度也问不出什么来,直接了当道,“你没脱她衣服?”
贺学文被母上大人豪放的问话惊得一跳,不由提高了几分音量:“妈你说什么呢!我又不是流氓!”哪有第一次约会就扒人衣服的。
田淑芬一巴掌呼上儿子的光背,啪的一声特别脆响。
“你这傻子!妈要被你气死!”
田淑芬气得直喘粗气,贺学文忙劝她坐下来,半跪在她跟前:“妈,我哪里做错了,你教我就好,别生气。”
田淑芬看着乖顺的儿子,不由悲从中来。
她就是太虎了,把儿子教得这么乖,这么纯,结果才给人轻易拿捏在手心里。
田淑芬喘匀了气,拉着儿子的手轻拍了拍:“儿子啊,你这不叫碰了她。唉!也不能这么说,唉!妈真不知道你碰了她的意思就是亲了她一下啊!妈还以为她已经是你的人了呢!”
贺学文怔了怔,反应过来后,脸又红透了:“妈?”
田淑芬叹口气,说:“以前你还小,妈怕你被人带歪了,这才把你管得太严了。现在看来是妈错了,妈不该这样拘着你。”
然后田淑芬好好给儿子上了堂生理卫生知识讲座,直到贺学文都听麻了,两眼发直,才停下来,喝了口水。
“你和许愿只是订婚,不是结婚——结了婚还能离呢!总之,你要是真不喜欢她,妈给你想办法。”
贺学文心里升出一丝希冀,然后又颓下去:“可是妈,小卉她……不喜欢我。”
田淑芬闻言却说:“小卉今年高三,就算喜欢你恐怕也不会承认的。你也别着急,反正你们都还小,你还没到婚龄呢,等过两年再看看。”
说完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忙催儿子去睡觉,走前又千叮咛万嘱咐:“刚才妈和你说的话,你千万不要对许愿说。这小姑娘心大着呢!你防着她点!也不要对她太亲近了,就说没结婚,大家都还小,保持点距离。听到了吗?”
贺学文这回回过神来了,认真说:“听到了,妈,你也快去睡吧。”
他回到房间,躺在自己的床上,睁着眼想了好一会儿事情,越发觉得他妈说得对。
那天自己赶到凉亭去的时候,许愿为什么不吭声?还转过头来,诱导他亲了上去。
但自己呢,自己就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吗?
他想到当时吻了她后,心潮澎湃,把人抱在怀里,听到许愿娇声唤他“学文哥”,声音不对,这才惊觉退后,许愿当时的笑脸在黑暗中看不分明,但是确确实实不是许卉,他认得出来。
他当时失声叫出来:“怎么是你!”
可是许愿是怎么回复他的呢?
她说……
“当然是我啊!”
少女在夜色中歪着头,无比娇俏,他却觉得那是只美丽的妖精,会吃人的。
“我喜欢你呀学文哥。”
她软软地靠了过来。
“你都碰了我了,要对我负责呀!”
他在震惊中,竟然忘了及时推开她。然后,就被人看见了。
后来他浑浑噩噩地回了家,把要对许愿负责的事告诉了父母,多少也有点自暴自弃的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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