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1/2）

嘈杂的杀戮之声，越来越近，朦朦泪眼之，安若溪看到身着月白战袍的男子，英姿勃发，如九天之翩然降落的神祗一般，出现在露华殿的门口，那午夜梦回，辗转反侧过千万遍的身影，此时此刻，是如此的熟悉，又如此的陌生……

悬在半空之的一颗心，似刹那间失却了所有的重量，轰然坠地，安若溪想喊他的名字，但那千回百转的三个字，鲠在喉头，又苦又涩，拼尽全身的力气，还是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她想走到他的身边，但一双脚，却仿佛被丝丝缕缕的线牵扯着，如钉子一般将她禁锢在原地，挪动不了半分半毫……

安若溪那么呆呆的立着，仿若一尊心神都被人摄走的石像，连那冰冷的刀刃，紧紧贴在她颈间的肌肤，都没有察觉……淳于谦一壁将匕首抵住她的喉咙，一壁拽着这失魂落魄，眼底只映出别个男人的女子，向后退去……

“汐儿……我们等的人，终于来了……你说……他一会儿……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淳于谦低沉而邪魅的嗓音，凝聚着好戏即将演的茫茫兴奋，将那些残酷的一字一句，轻飘飘的送进安若溪的耳朵里，让她几乎荡于天际的一缕思绪，终于寻得了空隙一般，迅速的从每一粒的细胞里逃窜出来，还未来得及理个清楚，却已迫不及待的沉了下去……

那毓秀挺拔的男子，身姿似玉，闲庭信步般，从血色如雾的杀戮，施施然的走出来，站在背后一片刀光剑影之间，俊朗冷毅的脸容，神情轻淡，自有一股一切尽在掌握，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王者之气……他的身畔，美眷如花，依依相伴，衬出好一幅才子佳人图……

男人修长的双腿，停在距离他们七八步远的地方，咫尺天涯，本是一抬足间，便能到达的所在，却仿佛在他与她之，隔了千山万水，隔着两个人遥不可及的未来一般，穷尽此生，都再难跨越到彼此的身边……

那魂牵梦萦的一双寒眸，在安若溪的脸，流水一般滑过，激荡起星星点点的涟漪，但只刹时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再无波澜，如同只是偶尔落在他眼波里的一个过客，匆匆而来，急急而去，连痕迹都未值得他留恋……仿若丝毫没有察觉到那架在她脖子，随时都会将她的喉咙轻而易举割断的那一柄利刃……

“淳于谦……你输了……”

男人淡漠的语气，从凉薄的两片唇瓣间，徐徐倾吐而出，如同在叙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实，一双幽深不见底的寒眸，漫不经心的落在对面尚做着困兽之斗的淳于谦身，那无谓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将死之人一般，凉凉的，不费吹灰之力……

他说“淳于谦……你输了……”，他的心底，他的口，他所期待的追求的，现在得到的，他所做的一切事情……原来都不过是为了这六个字而已……从来没有她安若溪的存在……

凝了三个月的希冀，在这一刹那，全部落了空，安若溪但觉身体的某处，像是被人剜去了一块儿，怅然若失。“四皇弟此言差矣……未到生离死别的关头……谁输谁赢，尚属未知之数……”

淳于谦嘴角微扯，泛着诡异的弧度，一双深褐色的瞳仁，煞有兴致的在那手握重兵的男人与被他挟持的女子之间游离，平静的嗓音，荡出丝丝毫不掩饰的笑意，仿佛极之期待着接下来可以预见的，会发生的有趣事情般。

“汐儿……你看到了吗？……这是你心心念念的男人？……他的眼里，只有成败胜负，根本不曾有你和腹孩儿半分影子……”

耳朵里轻飘飘的钻进“腹孩儿”几个字眼，淳于焉下意识的望向女子的小腹，一袭浅紫色的衣衫，罩在她单薄的身子，显得有些宽大，依稀可见，那微微隆起的腹部，不甚明显，却清晰异常的撞进他的眸底，硌的一双眼珠子都生疼生疼……她真的怀了他的骨肉……

虽然早已得到确切的消息……虽然早在她开口问他的时候，他已隐隐猜到……但是，亲眼所见，她腹正孕育着他的孩子……这样的感觉，还是像平静的湖水，陡然间投下了一块巨石般，激起层层叠叠的涟漪……为什么她明明知道自己有孕，还甘愿冒如此的危险？……为什么她不肯坦白的告诉他？……

他怎么会不清楚她这样做的理由？只是不愿意面对而已……心似打翻五味瓶，酸甜苦辣咸，齐齐涌了出来，迫不及待的要将他淹没……

苏苑莛同样落在女子小腹的清眸，妒忌与怨毒，像是从地狱里长出来的朵朵黑色大丽花，牵引着死亡的气息，席卷而来，将那一双黑如珍珠的美丽瞳仁，衬的火般炽烈，妖娆而残酷……

安若溪察觉不到。她的眼里，聚满的全是那个男人的一举一动。但是，怎么办？任凭她睁大双眼，仍旧望不穿他俊朗冷峻的脸容，到底流转着怎样的神情？如裹了一张最完美的人皮面具，掩盖着他一切真实的喜怒哀乐，她看不透，猜不出……又或许，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冷静、坚韧、生硬，以及……无情……

“王爷……”

身畔的苏苑莛，轻声唤道。柔软善解的嗓音，将陷入短暂沉默与静谧的露华殿，转瞬之间，再次掀起惊涛骇浪。

淳于焉幽深似海的寒眸，精光陡盛，但只刹时，便已敛去了一切不合时宜的暗涌，瞳仁流转，毫不留恋的从女子身移开，一双如剑的厉目，却是出鞘般射向那将她牢牢禁锢在怀的男人，凛冽的嗓音，无波无澜，开口道：

“淳于谦，多说无益……成王败寇，自古皆然……若你现在投降，本王或会对你留一线余地……否则的话，休怪本王赶尽杀绝……”

说这话的男子，浑身下，都笼满了猎猎的王者之气，一举手一抬足间，便可轻而易举置人于死地……没错，他才是那个掌握着生杀予夺大权的胜利者……

“淳于焉……你说得对……胜者生，败者死……朕既留在这里，自是做好了被你赶尽杀绝的准备，没再妄想过能够活着走出去……”

淳于谦泠泠一笑，生关死劫，泰然自若，一双眼眸，堪堪落在被他以匕首抵住脖颈的女子身，嘴角凝着的残戾弧度，却是愈加的深沉与厚重，嗓音悠扬，施施然的开口道：

“况且……朕有汐儿与她腹，你的孩儿陪葬……黄泉路，必不至寂寞……很好……”

随着这轻巧的话声响彻，男人贴在安若溪纤细玉颈的利刃，轻轻一划，血红的珠子连成一线，从女子白皙的肌肤，缓缓的渗出来，有如茫茫积雪，渐次盛开的朵朵红梅，妖艳而夺目……刺进淳于焉的眼底，仿若这一刀，生生的割在他脖子一般……

“淳于谦……你敢伤害她……本王会让你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