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勤王盛会（2/2）

本来按着计划走应该没什么问题，可偏偏卫侯老得都快失去行动能力了，让人搀着勉强行礼，动作极不规范，搞得只记得固定范式的掘突一时乱了节奏。卫侯像老骷髅一般的体型蜷缩得很低，高大威猛的掘突不得不把一米八的身板一弯再弯，高高的冠帽都快磕到地上了。

这形象滑稽而生硬，哪里还有半分年轻领袖的风采！

掘突的出场秀就很不如意，他只好努力稳住阵脚，脸憋得通红。

卫侯掀了掀松垮的眼皮褶子，又露出了老狐狸的得意之情，显然已将面前年轻人的小算盘看了个透。他用枯枝一般的爪子拍拍掘突的胳膊，喃喃笑道：“皎皎白驹，皎皎白驹啊！”掘突一愣，一时想不起来这是《诗经》里的哪句了。这“小白马”是夸人还是损人？该怎么答话？脑中一团浆糊的他，眼见卫晋二君都等着进门，只好糊里糊涂地回了句“过奖过奖。”

卫侯大笑着往前走去，掘突还愣在那儿。他不经意瞥见几个随从都在偷笑，大概反应过来这“皎皎白驹”是笑他太嫩，不由羞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脚步不等人，仪式还得继续，登堂的钟鼓礼乐已经敲响。他有点慌神，赶忙进门追上去，在庭中礼让引导宾客。结果一伸手，又犯了错。宾客该从西阶登堂，他却指向了东阶！

內宰大人倒吸一口凉气，赶紧靠上去把掘突的手臂推到正确的方向。这下不仅卫老头笑话了，连晋侯也皱起了眉头。

一再失误搞得掘突已经大脑接近一片空白，接下来的几分钟，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主位坐下来的。好在內宰大人看形势不对，赶紧开始行祼礼打打岔。在一片氤氲的酒香之中，宾客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纷纷称赞谈论起这酒的品质来。这祼礼就是让大家专门嗅嗅香气的，光闻不喝。掘突作为一个习惯快节奏的现代人，本来觉得这些繁文缛节极其无聊，之前恨不得全砍掉直奔会盟主题。现在看来，还好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缓一缓，不然他早就手足无措了。

掘突深吸一口酒香，心神逐渐定了下来。趁这点时间，他重新把之前谋略好的宴会计划在脑中又过了一遍，然后给自己鼓鼓气，举起酒爵，开始行献宾礼。

在一片礼乐笙歌之中，各怀鬼胎的三个国君开始虚与委蛇。先是主人向宾客敬酒，然后宾客回敬主人，接着主人请所有人举杯。掘突抿了一小口，眼睛瞟了瞟坐席。晋侯一副依然不冷不热的表情，卫侯仿佛是呛了酒，剧烈咳嗽起来。尽管背景音乐很热闹，大家却很拘谨。

为了打破这略有些冷场的气氛，內宰大人向宾客奉上了礼物。虽说诸侯们见惯了金玉皮毛，一般收了这些东西也不会放在心上。但掘突手下的商人比较给力，他们利用全国的网络搜集来一些罕见的奇珍异宝，虽说数量不多，却令人眼前一亮，让宾客们流露出惊讶之情。卫晋二君虽说不是虢郐二君那样的贪财之辈，但收了重礼也不好意思老为难主人，气氛顿时缓和下来。

这样的敬酒赠礼又进行了两轮，宾主之间是越来越熟络。到了畅饮阶段，三方更是觥筹交错。有的宾客甚至喝得微醺，开始跟着音乐唱起来“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掘突走到宾客席前，举爵盛赞：“卫侯您品德如反复琢磨的玉石一般高尚，是姬姓楷模、诸侯翘楚，难怪臣民称颂你是‘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啊！”

接着转向晋侯：“您高大威猛，目光炯炯，所谓‘抑若扬兮，美目扬兮’，怪不得年少之时就能领军平叛、战功赫赫！”。

对方则连连摆手，连连自谦，也齐声回赞他有勇有谋乱世复国。三人仿佛知己一般“惺惺相惜”，将美酒一饮而尽。

此时，会堂之上的浮夸颂扬声已不绝于耳，仿佛勤王的事情都被抛诸脑后了。然而，掘突的心里还是绷着一根弦儿的。他看看褶子笑成菊花一般的卫侯，又看看古铜色的脸庞已经泛红的晋侯，感觉又回到了当初宴饮虢郐二君的场景，仿佛事情又回到了他的掌控之中。

既然热身已经差不多了，掘突便对內宰大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开始下一步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