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1/2)
陈岸是个随和的人, 本来也没有特别的事,就答应了。顾少恒的第二娘胎大约是酒缸, 能凑的热闹就鲜少错过, 自然也痛快应允。于是众人的目光便齐齐望向了沈青辰。
青辰不敢跟大家一起喝酒, 担心酒后不小心泄露了身份的秘密,一时面露难色。
顾少恒怕她又不肯去,赶紧说:“青辰,既然都来了, 也不差这么点功夫,我知道你不善饮酒,你放心, 今天肯定不叫你多喝。”
陈岸比张源品级低,也怕扫了上司的兴致, 就道:“是啊,既然不能喝就少喝一点,没事的, 都来了就一起吧。今日是张大人的生辰,同去庆贺一下吧。”
这时忽而又有人道:“不就是喝点酒, 有什么可怕的啊。扭扭捏捏的,像个女人一样。你要是不想多喝, 谁还能逼了你不成。还是看不上我们, 不想跟我们一起?”
青辰循声望去,发现说话的人是徐斯临,他正冷着一张脸看着自己, 下睑露出一点点眼白。
刚才初见他的时候,她就觉得他好像有些不对劲。前两天他的言行举止还正常一些,今天看着就分外冷漠,这番话听着也有点带刺。也不知道他又怎么了,心情比孩子还善变。
青辰正想解释,张源便道:“沈青辰,你都入翰林一年了,好像还没怎么与我们共饮过。今日就不要再推辞了吧?”
话赶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沈青辰也就不再好拒绝,只能应了是。
他们饮酒的酒楼是个二层的木制馆子,门口挂着两盏大红灯笼,未点灯也显得红艳艳的。
这酒馆一层供寻常人吃酒,屋角摆了多多个贴了红纸的酒坛,一道木梯折了两折,通向二层的长廊。二层隔了几间屋子,隔扇推开,就见屋内布置得雅致华丽,室内有兰草装点,墙上还挂了幅美人图。
大家一一落座。顾少恒挨着沈青辰,徐斯临坐的稍远,隔了陈岸、林陌和罗元浩,余光的极限之处就只能看见沈青辰的茶杯。
徐斯临不常参加这种聚会,而沈青辰则几乎没有,所以除了殿试唱名那天,两人就没有在同一张桌子上吃过饭。
宴席开始后,大家一起给张源敬酒,青辰不得不喝了一杯。除此以外,大家倒也如之前所说,并没有怎么灌她酒。
顾少恒言出必行,为青辰挡了庶常们好几杯。他自己酒量好,倒是喝了不少,敬完这个又去敬那个,俨然是回到了第二娘胎,自如的很。
徐斯临显得不是很热情,就只一一敬了几个前辈,客客气气地喝了几杯,然后便静静地坐着,听大家说话。
翰林院虽是清贵之地,引无数人趋之若鹜,但要熬出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很多人都熬到胡须三两寸了,才初露头角。十年二十年岁月慢慢消磨,就是再有前途的日子,每天只待在那一小块四方天地里,与书籍史册打交道,日子还是很乏味的。所以,偶尔出来饮酒作乐,就成了他们排遣寂寞的最好方式。
席间,大家从经史子集谈到戏曲话本,又从风花雪月说到乡野趣闻,兴致来了也吟了几首诗锦上添花。顾少恒对作诗还是挺擅长的,对着窗外夕阳做了首《邀月》,既风雅又风骚。
他作诗的时候,青辰只觉得脑袋隐隐有些发胀,趁大家笑闹没在意,就到了屋外的廊下扶栏站着,避一下,透两口气。
她垂头往楼下望去,只见棋盘街上行人渐少,许多铺子都要收摊了。
有一对父子正在一个糖人摊子前等着他们的糖人,四五岁的小孩就坐在他父亲的肩膀上。
青辰想起了自己在现代已经过世的父亲,他还活着的时候,也带她去买过糖人,纤薄的糖人拿在手里的时刻,是她最幸福的时刻。
她父亲是个工程师,在她上初中的时候过世了,死在了他监修的最后一个大坝上。
那个项目总投资超过十亿,她父亲是负责整个项目施工的总工程师,而承接项目的人是某位高官的儿子,正儿八经的官/二代。在堤坝修建的过程中,她父亲发现有人为了攫取利益而偷工减料,自此便拒绝为这些人工作,还向有关部门检举揭发,结果告发信却石沉大海。不久后,他就因工程事故“意外”地命丧了黄泉。她不相信那是意外,哭了很久很久。
青辰还记得,父亲临死前带她去看堤坝的时候,曾经告诉过她,大自然的力量是无比强大的,可是人类可以通过自己的智慧和努力去对抗这种力量,保护自己、家人和更多的人。他那种坚定、带着雄心抱负的神情让她至今记忆犹新。
收回思绪时,楼下的那对父子已经不见了,一阵风吹来,吹散了她不敢细忆的童年。
便在这时,身后的隔扇被推开了,出来的人是徐斯临。
他走到她的身边,只手扶着栏杆看她,淡漠道:“这就醉了?女人尚且能喝个二两,你一个男人,酒量怎么这么差。”
“我没醉,只是有点晕,出来透透气。”沈青辰回头看着他,“你也是出来透气的吗?”
徐斯临面无表情地望着底下的街道,“我不是。我出来看看你……看你会不会一个跟头载下去咽了气。”
“……”
青辰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搞不清楚眼前这人今日是怎么了,好好说两句话,竟是句句带刺的,自己也不知如何又惹到了他。
“我先进去了。”话不投机,她也不想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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