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军市争斗（1/1）

1253年7月，牡蛎港。

来自对现代城市的固有印象，映入弗莱特眼中的只是座简陋、肮脏且贫乏的土寨，可是在丁口相对稀疏的卡拉迪亚北地，超过千人聚居已是颇具规模的集镇了。由于人口构成以流民为主，老弱在逃亡、迁徙的途中便已沙汰殆尽，所以青壮占据大半，其中虽也有一些领头的人物，但离豪帅的层次却又差的远。

最直观的体现便是互不统属、组织薄弱，村寨中即便有数百青壮，除了雇工外也不乏受雇于港内商人的水夫、护卫，但仅是拉格纳那伙人数不足五十的海寇临近扎营，便将整个村落吓得关门闭户，没有丝毫主动出击的意思，随后到来的数百库吉特骑兵更是让寨中人等肝胆俱裂。

作为逃亡人口，在躲避掉封建领主统治下赋税、徭役的同时，也成为不受封建契约保护的自生自灭的法外之人，即便形成了牡蛎港这种规模不小的聚落，却因为组织形式的割裂，人人自扫门前雪，连最基础的邻里守望都难以做到。港内的走私商人们也是背景各异，正因这一点才无法维持一支足以自保的武装，遇事只能向周边领主寻求庇护，并最终选择投向中立城邦禅达的阿拉西斯二世。

当库吉特人办起了军市，很快便聚集了不小的人气，但这毕竟是临时起意，骑从们没有足够用来交易的货物，于是便以比武竞赛来提升氛围。最开始还只是一些头脑灵活的小商贩围上去卖些吃食，之后便是耐不住寂寞的拉格纳那伙人，诺德人尚武成风，射箭、摔跤都是拿手项目，虽因此前双方差点爆发冲突仍心存警惕，但却按捺不住好热闹这种天性，一个个跑过来围观脸上堆满技痒想要参与的神情。当嗅到商机的酒贩赶着大车参与进来，小打小闹的军市转瞬间犹如一场节日狂欢，几个实心皮鞠更是将气氛彻底引爆，一些性子活泼的妇孺都忍不住参与了进去。

聚集的人一多起来，加上另有目的的库吉特人刻意放宽对秩序的约束，冲突也就不可避免的出现。拉格纳这伙人之前意外闯入“雪盗”对库吉特人的伏击圈，以少敌多奋力打赢遭遇战还以为能缴获颇丰，结果这时候大队库吉特骑卒的到来让他们狼狈撤离，白做了一场什么好处都没捞上，海寇们心中的怨愤可想而知。

在诺德人特有的信仰中，他们将奋勇厮杀视作取悦诸神的手段，即便战死敌手也是一种荣耀的归宿，因此海寇们胸中的不平更多是因为库吉特人的到来攫取了本该属于他们的战利品。虎背熊腰的奥拉夫武力是这伙海寇中的佼佼者，单纯比拼力气连拉格纳和海达也不是对手，身材高壮的他站在摔跤场外围观犹如鹤立鸡群，眼中毫无掩饰的流露出想要下场一显身手的神采，只是因为拉格纳和海达心中仍有所顾忌，在两人的眼色和拉拽下强耐着性子。

几人的动作难免波及到旁人，在本就拥簇着的围观者中引发出挤挤攘攘的骚动，场内正与军中同伴放对的顿都石一眼看去登时火冒三丈。倒不是因为海寇们在人群里引发的小混乱，而是因为奥拉夫肩头后面露出的嵌着红宝石的剑柄，那正是顿都石不久前被“雪盗”伏击后逃离战场时所遗失的马刀。

即便镶金嵌宝华丽异常，若只是顿都石自家备置的精致物件也就罢了，可这把弯刀的来历却不同寻常。造型酷似弯曲的狮子尾巴，极为适合斩切，只是豪奢的外观令初见者难免对它在战场上所能发挥的效用心生质疑，或许这只是把装点门面的仪剑？但只要见过它出鞘的剑身，镔铁特有的花纹就会让类似的疑问尽数湮灭。

在卡拉迪亚，狮尾剑也被叫作马穆鲁克剑，很显然这个称呼跟萨兰德人有关。在大图尔加地区（指盐矿辐射范围）以西的伊瑞利亚高原，早在库吉特人侵攻之前，萨兰德领主便有着豢养奴隶兵的习惯，随着出自高原诸部的马穆鲁克武士在萨兰德得势，他们惯用的狮尾剑也在卡拉迪亚流传开来。而这柄原属于卡尔鲁克大酋长的“金刀”（相当于玉玺、权杖），则是库吉特大汗奥格达颁赐给唐祝的奖赏之一，他率领别部作为先锋跟从杰拉克西征，屡次陷城克敌建立殊勋，在崇敬勇士的草原各部中这类战利品象征着无上荣耀。

又因为顿都石所在的大贺部从唐祝父、祖时起两家便世代交好，他这个深受唐祝信任的伴当在军中一直为其掌握亲卫部曲，这柄宝刀便由他代为背负。说白了就是相当于负剑甲士的顿都石遇伏败逃，跑路的时候还把替主将保管的象征其功勋的宝剑给弄丢了，搁以人为本的现在似乎没什么大不了，但放在中世纪这种过失却是极大的耻辱。顿都石虽然凭借情面暂时避免了责罚，随后迅速用奋勇作战证明了自己，可丢了的剑却没能找回来，这让他在军中难免遭受鄙夷，当身材高大的海寇们挤进跤场，他瞄过去的第一眼便发现了奥拉夫背上负着的那把没有谁比他更熟悉的“金刀”。

实际上，游牧部族作战时向来是“利则进，不利则退，不羞遁走”，善于突袭、设伏，“苟利所在，不知礼义”。顿都石会有这种心态反倒是异类了，这既有长期接受汉人文化的缘故，也因为他和所部处于附庸阶层，想要得到上级的赏识提拔，行止便要循令从事无法任凭本性。

跤场内身材粗短健壮的顿都石不再留存余力，迅疾而猛烈的以碾压态势将放对的部下扳倒在地，紧接着闷头冲向奥拉夫作夺剑之势。莫名其妙被挑衅的奥拉夫自然不愿，本就有心下场竞技却被同伴阻拦的他正有力无处使，仗着体格高大没好气的迎着对方硬撞了过去。两人一触即分，奥拉夫因身高优势半步未退，却是临时应对动作慢了一步被动防守，受力的臂膀被对方肩膀顶的发麻吃了小亏，而受力不住的顿都石倒退数步才稳住身躯，颧骨突出的大圆脸盘上满是通红，除了激烈运动后的气血上涌更多的是羞恼。

“那蛮汉，你我手搏见个高下！”顿都石眼见自己突然发动的一击并未占得太多便宜，更试探出奥拉夫气力不弱，他有心招呼部下齐上强行夺剑，又怕坏了军主对海寇的谋划，于是迅速在心底筹谋出其它方案。